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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内就不说话了。
没再听到那些冲动之语,李浔的气也顺了不少。
他抬手拂去了落在司内肩上的那些雪。“一年一年又是冬,何日何时才到头?”轻叹了一口,他放缓了些语气。“去睡吧,过两日还得带着耶律冲去见晏鎏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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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便带着人先去了,有什么事儿喊暗卫就行。”李浔拢了一下晏淮清脖颈上的狐领,又摸了摸对方被冷风吹得干燥的脸。“你别记挂着我,我总是不会出事儿的,只是你得仔细些,别被这风吹得伤寒了,这地儿不好找大夫。”
晏淮清点了点头,藏在大袖里的手抬起,很快地握了一下李浔的。“我省得了,你完事小心,也莫要记挂我。”
“让你受委屈了。”李浔临走前再打量了一下破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也因为赶着时辰,只得翻身上了无形。
天寒地冻,无形身上也裹了点厚实的,李浔闲着无事的时,又帮它编了下马鬃,如今垂了个顺滑的大辫子在脖侧,逢人便顶着一身华贵甩马辫,威风又得意。
晏淮清跟了几步,上前去摸了摸辫子,无形也没恼,高昂着头颅从鼻子里喷出了几口热气。
两人被逗得笑了几声,方才依依惜别的伤感氛围才变淡了不少。
“我走了。”李浔攥着马鞭点了点晏淮清的大帽边沿,“乖乖等我。”
晏淮清点了点头。
两人也就没再说太多。李浔一夹马腹,威风凛凛的无形便如离弦之箭疾驰了起来,司内驮着半死不活的耶律冲紧随其后,还有些身边近亲的侍卫。
不过一二十人的小队就这样离开了破屋,往着更北的天曲河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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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岸边不过花了六七个时辰,天已是昏黑,一行人找了个挡风的地儿搭了个帐篷过夜。
李浔好心地让司内将耶律冲解绑,直留下了铐在脚踝和手腕处的长链,又再帐篷里架了个小矮桌,给那南夷野兽上了饭。
“吃吧。”他换了双筷子,夹了一口菜到耶律冲的碗里,面上带着笑。“这次你我共食,没加什么其他的东西,你只管放心吃便是。”
耶律冲蓬头垢面,坐在位置上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不吃?”李浔哼笑一声,看了一眼旁边不耐的司内。“这顿不吃,以后可没得吃了,大王子想想清楚,要不要听话。”
耶律冲的怒火轻而易举地就被挑起,抬起自己野兽般的肮脏的眼睛,“李浔,你这个贱……”
“啪——”
李浔顺手甩了一巴掌。
耶律冲话还没说完,脸就被打偏了,嘴角被磕破立马滑下了鲜血,即使隔着散乱的头发,也能看见挨了巴掌的那半张脸迅速地浮肿起来。
“我让你说话了吗?”李浔眼睑半耷拉着,扯了张干净的手帕慢慢地擦着手。“我只是让你吃。”
“大王子没挨过饿可能不清楚,但你应该还记得玉龙关闹过灾荒吧?”说着,他甩了手帕又捡起了筷子,干脆直言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浪费了这些粮食,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知道错。”
李浔不是对谁都有耐心。
耶律冲敢怒不敢言,却也没有再消极反抗,抬着自己上着镣铐的、无力的手,开始往嘴里送饭。
可被挑断了手筋又重新接上的手,现在已经使不上劲了,一口饭总要送好几次才能到嘴里,不然就是掉在桌上。
李浔嘴角挂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耶律冲的狼狈。
吃完晚饭,李浔让人给耶律冲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将他还原成了彼时那个野心勃勃的南夷大王子的模样。
只待两人能明日毫无破绽地去见晏鎏锦。
做完这一切,月上梢头,到了该歇息的时辰,不过今夜李浔该做的事儿又还没做完。
躲够了懒,又带着一身的热气走进了司内的帐篷里。
作者有话说:
耶律冲又没人帮他吃掉不喜欢吃的东西,所以不能任性地想不吃就不吃,不可以浪费粮食的。
第159章 【伍拾伍】谋
天启元年十一月十七夜,下了一场大雪,汹涌的河面终于在一夜之间结上了一层厚冰,像是一切的澎湃都归于了平静,但仍旧无人选择先迈过那条楚河汉界。
末时,李浔领着被点了哑穴、半束缚着的耶律冲到了河岸,而据他暗卫来报,此时晏鎏锦等人已在河对岸等待了半个多时辰。
李浔抚了一下胯下的无形,粗长又顺滑的辫子摸在手中很有分量,无形发出哼哧哼哧舒适的声音,高扬起了马头。
隔着天曲河远远地看,都能看见河对岸乌泱泱的一片黑。
“他们带了不少的人。”司内皱了下眉头,略微有些不满。
李浔哼笑一声。“贪生怕死之辈是如此的,总怕我给他使绊子。”说完,又低骂了声蠢货。
“师父,他如此小心谨慎,那可要我们先渡河?”
他听着司内的话,慢慢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握着马辫的手没有松,仍旧在细致地把玩。“让他自己过来,如此战战兢兢,你主动过去,反倒会让他怀疑你是不是包藏祸心。”
“别着急,用不了一会儿他就会耐不住性子的。”他笃定道。
李浔身在京都十年,总在和这些天潢贵胄、王公贵族打交道。晏鎏锦也称得上是他的老对手,对方的脾性他多少算是了解。
晏鎏锦这个人,鲁莽而又谨慎、表面仁厚实则假情假意。经过上一次万人白骨坑的事件之后,更是变得草木皆兵,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所以要想牵着对方的鼻子走,就得让对方自以为掌控了全局,以被动化主动,才是对付晏鎏锦的好方法。
果不其然,约莫一炷香之后,河对岸的晏鎏锦待不住了。原本凝固成一团的黑,开始慢慢地流动起来,许是在摇摆纠结。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一团黑终于分出了零星的几点,骑着高头大马踏上了厚厚的冰面,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司内。”他斜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人。“既然我们的大皇子终于鼓起勇气派了人,那你就上前去接一接吧。”
“是。”司内应声而动。他胯下枣红色的大马性子温和,却也在动起来的时候喷出了两口热气。马蹄踏在冰面上踢踢踏踏,每一声都在寂静的雪色中传得很远。
司内将晏鎏锦派来的三人,拦在了河的中央,让他们是进不得也退不得。
或许让人在冰面上简单地交流并不是晏鎏锦的最终目的,眼见着人被拦下来之后,他又从那一片黑中泼出了两点墨,那“墨点”的速度快了不少,直朝着河这岸而来。
“有些话,想当面与李掌印说!”后派出的两人,抬着手挥动着扯着嗓子大喊,是要把声音喊给李浔听。“眉州总督想拜见掌印。”
亏得李浔五感敏锐,才听清了他们说的话。
他绵绵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碰见了外头吹的冷风,就变成了一团结了霜的白雾,盖住了他不耐的眼。
真是麻烦。
“司内。”他运着气喊了一声,把声音传到了司内的耳边。“回去罢,既然大皇子如此不相信在下,那谈什么合作不合作的,都没有意义。”
说是送到了司内的耳边,实则晏鎏锦的那五个部下,也能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也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晏鎏锦现在这样的状态,可不适合走入他的瓮中,如此畏首畏尾、首鼠两端,势必会给他带来不少的麻烦。他只希望这件事情能够顺利且迅速地被解决,所以只能在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多花费一点功夫了。
今日,则不必见面了。
司内没有多言,御马便回了身,任凭那几个怎么叫唤,也没有驻足停留。
走了几步,那五人也跟了上来,可被司内利索抽出的佩剑给拦下了,短暂地争执了一会儿,那五人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许多,却没有了动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