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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晃荡的火光,李重华看见了赵含秀和戚春文面上的表情。
与方才柴源进对话时的傲慢和不耐完全不同,戚春文此刻是虔诚的、敬仰的、疯狂的,而赵含秀面上的肉也仿佛在微微地抽动着。
由此,李重华越发地觉得可怖了。
将篝火堆围起来之后没多久,那十几个人将火把缓慢地放到了篝火堆的底部,不过一息之间就将篝火引燃了。
火蛇高高地窜起,以极快地速度吞噬了那些没染上火星的柴火和树枝,于是乎整个篝火堆真正地燃烧了起来,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有那么一霎李重华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一阵暖热的风拂过,人群倏地跪趴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高声震呼道:“参见大祭司!”
包括赵含秀和戚春文。
他们口中的大祭司从一个暗角之处出了来,准确而言,是被四个人用木椅轿抬了出来。
大祭司面上戴了一个黄金制的面具,一身月白的道袍,风拂过的时候衣袍被卷起,倒是真的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那四人抬着大祭司到了篝火旁,将木椅轿抬高到了与篝火堆中间的高台上,大祭司就站了起来,一步子直接迈了过去,仿若一点都不在乎那熊熊燃烧的烈火。
“参见大祭司!”人群又齐声呼喊了一句。
大祭司没有说话,幽幽地转了个身,如一道白色的魅影。
此时正好他正对着李重华,由此李重华见到那大祭司的胸口绣挂着一个黄金制作的、不是补子又胜似补子的东西。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金乌图腾。
前朝之人?
他扭头看向了李浔,这次对方没有转头与他对视,而是凝神盯着大祭司胸口的那东西。
看来对方也发现了这个金乌图腾。
那大祭司脚底下的篝火愈燃愈烈,已经有火蛇卷上了他的衣袍,李重华离得这么远都感受到了灼人的热地,但其本人却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还站在那个高台之上。
大祭司双臂展开,宽大的月白色袖口被晚风吹得飘动着。“朝拜金乌,既得永生!”他的声音像是从腹部发出的,是一种从前朝传来的沉闷的清脆。
听着这个声音,李重华双眸微微长大,又转头看向了李浔,没能克制住自己,凑近与对方只说了两个字。“雁音。”
“嗯。”李浔从鼻中轻发出了一个音,算作是回应了。
李重华说的雁音,自然不是那个被李浔一剑刺死的人皮傀儡,只是这大祭司的声音实在和死去的雁音太像,甚至于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带着的鼻音都十分相像。
让他一阵恍惚。
“拜见金乌!”聚在周围的人群纷纷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一齐发出的、头与泥地相撞的声音让李重华浑身发麻。
不是人皮傀儡、胜似人皮傀儡,又或许其中就真的又人皮傀儡。
太没有理智了。
“哈哈哈哈——”高台之上的大祭司开始笑,从腹部发出的笑声越来越大,仿若要将他的肚皮给刺穿了,身体也在随之微微地颤抖。
飘拂的月白色衣袍、随风而荡的乌黑长发、爬上了衣袍的红色烈火,与雁音有着相似声音的大祭司,在李重华扭曲成了《密诡簿》中那个形似人眼的朱砂红图画,一样的诡异、腥臭、阴森。
忽而之间,大祭司又开口说话了,“看够了吗?”话里掺着笑,却带着狠意。
而这句话,明显是对他和李浔说的,也朝着他们的方向。
话音落下的时候,跪趴着的人群立刻就静了下来,但很快,他们都反应了过来,倏地都抬身看向了他们。
“下来吧,呆在树上有什么意思?”大祭司对他们招了招手,“我们不都是老熟人了吗?公子啊,啊哈哈哈——”
李重华手蜷了蜷,是雁音,居然真的是雁音。
“聒噪。”李浔开口回应了。
这一刻,李重华感受到对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收紧了几寸。
接着李浔抱着他下了松树,落地站稳之后,他又瞧着李浔足见一个用力,踢起了地上的一根三指粗的的树枝,空的那只手一伸便稳稳地握住了。
那树枝直指高台上的雁音。
“真是别来无恙啊。”李浔说。
“别来无恙啊,老爷。”雁音咯咯咯地笑了几声,但李重华看不清对方黄金面具下的脸,所以也看不见表情。
“看起来鸳鸯蛊还是有用的嘛。”雁音偏了一下头,语气带着几分李重华熟悉的天真。“公子要感谢雁音。”
李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雁音没再回话,扭了半个身子看向了身后,再回过来的时候说:“喔,我得走了。”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再送公子一个大礼吧。”
等他高举起手中的东西时,李重华才看清那是一个小瓷瓶,而在下一刻,雁音将那东西重重地丢在了地上,瓷瓶应声而碎。
第63章 【陆拾叁】黄泉艳鬼
李重华往后退了一步,他直觉这个东西不简单,但一股奇异的香气已然钻入了他的鼻中,这香气甜腻到让人作呕,似乎还掺杂着一股腥臭味。
终究是想躲避而不能。
他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狠狠地咳了几下。
“公子,好好享受雁音给你的礼物吧!”雁音仰头大笑了起来。
李浔狭长的双眸微微眯着,松开了放在李重华腰间的手,随后在空中轻轻地挥了一下。
几道烟灰色的身影凭空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高台上的雁音飞去。
雁音偏头看了一下,随后开始往后退,待到暗卫离他不过一尺距离的时候,他足尖一个用力往后倒,直直地朝着山崖底下坠。
“公子啊,后会有期。”
月白色的衣袍和还染着火,交缠着一起在夜色中划出了一道似有若无的弧线,不过眨眼之间,李重华就看不见雁音的身影了。
但那些暗卫也还没有停,借着枝桠的力开始往山脚下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雁音走了,可这一堆烂摊子却并没有算作结束。
方才他们的大祭司在的时候,周围的人群也还算是镇静,没有做出些什么、也没有说什么话,可雁音一离开,他们倒像是一群热锅上无头的蚂蚁,狂乱的、没有秩序地发起了疯。
“你们逼走了大祭司。”
“你们逼走了大祭司。”
“亵渎金乌者,死!”
一群看起来还算是正常的人,却只懂得异口同声地重复这几句话,在熊熊火光的照射下,似乎每个人的脸都扭曲了起来,只能看见面目模糊的一团。
而后他们嘶吼着、张牙舞爪地朝着他们两人而来,有的聪明些,知道在地上捡些东西。
“往后躲。”李浔的语气十分镇定,是李重华听惯了的那种懒和媚。
李重华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听话地往后面躲,与那些狂躁的人拉开了距离。
他这个动作似乎越发地激怒了那些人,叫得更难听了。
李浔将手中的木棍抛起,换成了右手握住,接住之后又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颇有几分闲庭信步之感。
李重华看着,也觉得安心了不少。
待到那些人离他很近的时候,李浔才真正地开始动起了手,一根长满了疮痂的崎岖木棍,树皮斑驳脱落,在他的手中却像是一把真正的利剑,举起又落下的时候发出划破空气的声音,让人只看得见残影。
人群齐声嘶吼着,“杀了你们,杀了你们!”相继地扑了上去。
李浔冷笑了一声,举起树枝抽向了离他最近的人的头上,一声破碎的闷响,那人的头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凹陷,随后痛呼一声倒地。
摆手之间又砸到了自己身侧那人的脸上,鼻梁被抽断,霎那殷红的鲜血就迸了出来,糊了那人满脸。
李浔甩了甩树枝,将上头沾到的血甩了出去,闻着血腥气似乎就有些不耐烦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