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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缝隙从外而看十分隐蔽,特别是在还有积雪和枯草的冬季,让人几乎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李重华猜测这只是一个单向的出口通道,并不能够进入,故而就算有人发现了这个缝隙并且误入其中,也不用担心会闯入到地下的那个行宫里。
如此看来,这个布局者还算是缜密小心。
李重华还在细细地观察周围的地势,甄别是不是有什么线索被遗漏了,半分心思都没有分到一旁站着的李浔身上,谁料等一转身,就看见他的身边站了几个削瘦的暗卫,皆半垂着头。
烟灰色的短打紧贴在身上,与模糊的、看不清的脸相映衬,仿佛是没有生息的傀儡烟云,一阵风就可以把他们吹散了。
他的回身并没有对这些暗卫和李浔之间的交流,产生任何影响。
李浔的嘴快速地动了几下,李重华就看见那几个暗卫的头微微地晃荡了几下,仿若是被这寒风吹得摇摆了,又不过是在一息之间,那些暗卫就以极快的速度从原地消失,隐入了山林当中。
一阵烟,如此又不见了。
“已经安排好了。”李浔难得地对他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现在我们下山,你别染了风寒。”
李浔说完转身就走,一身红衣的他复又走在雪地里,宛如重回人间的诡谲阴魄,比方才在地下行宫是要阴气沉沉得多。
李重华默不作声地多看了几眼,便准备提着步子跟在他的身后,眼神流转再一次匆匆地扫过那个缝隙时,却意外地在夹角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图案。
第17章 【拾柒】什么身份
“公子,可是夜里太冷了?”雁音端了一盏灯,点燃了架子床旁的烛台,掀开了一半的床帐。“不如奴再去要一床被子吧。”
“这几日倒暖和了些。”李重华对他摇了摇头,手肘撑着半坐了起来靠在床架上,又耐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头。“给我倒杯热茶来吧。”
雁音“诶”了一声就出了里间。
不是子卯他们亲手带出来的人,总归和掌印府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没有那么阴郁、没有那么唯李浔命是从,就连应答的声音都要鲜活许多。
一座死气沉沉的宅子,一个诡谲狠辣的主子,由此整个府里的人都成为了一潭死水。
小梅和小柳的脸,他似乎都要记不清了。
“这是遥梦新泡的,摸着茶盏都有些烫手,公子小心些。”雁音拿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团扇,对着扇了扇才递给他。“他做事总是不够细心的。”
李重华听着笑了笑,也难得起了些打趣的心思。“是是,总是不敌我们雁音来得细致的。”
“嘿嘿嘿。”雁音并不羞于接受这些,总是别人怎么夸赞他就怎么收下的。“待明日我去找管事要些助眠的熏香来。”
李重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熏香倒没什么所谓,你去打听打听这重云山庄有无藏书阁。”
“我……”他说着顿了顿,抬眸轻轻地瞥了雁音一眼,对方垂着头在剪烛,并没有发现。沉吟少许后,他才又说:“什么事都不做,这日子就有些无趣了。”
“喔,那我明一早就去打听打听。”雁音擦干净剪子,脸上挂着的是干净的笑。
李重华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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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他睡得不太安稳,天光刚大亮,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就听见遥梦开了门询问,又听见几道陌生的声音说:“来为重华公子上妆。”
这话一钻入耳中,他就彻底清醒了,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雁音瞧见了,就立刻将冬衣拿过预备伺候着他穿上。
低声说:“公子你醒啦?”
他嗯了一声,却心道自己真是有些恍惚了,竟然把重云山庄设宴这样要紧的事情给忘了,今日要应付的人可是不少,而且身份还是……
也不知道李浔那边如何了,想到昨日对方突如其来的态度,他便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屋外……”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几道陌生的声音就在外间响了起来,还有瓷罐当啷撞壁的声音。
“公子,应老爷的吩咐,我们来给公子上妆了。”这声音的调扬得高,不像是府里人会有的习惯,单称一个“我”也不是应该会被教出来的规矩。“时间紧,公子耽误不得。”
好一个耽误不得。
没有得到应允,竟然就直接闯入了外间,太没有规矩了一些。
李重华敛了敛眉眼,没有回他们的话,而是在雁音的伺候下套上了外衣,又朝刚刚进来的遥梦招了招手,让他打盆热水来让自己梳洗。
这些个大抵不是掌印府内的人,又不知从哪听得了几句闲言碎语,倒是胆大的直接与他这样的行事态度。
他自知自己寄人篱下、有求于人,确实应该伏低做小,但也不真的就是一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更何况雁音和遥梦二人在此,若想以后这二人真正地为他所用,除却恩惠之外,他还得建立起自己的威严。
恩威并施,方为上策。
“公子?”外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带着几分不耐烦了。“我可以进来吗?怕是好时辰要被耽误了。”
李重华还是没有说话,给了遥梦一个眼神,让他拦着不让人进来,慢条斯理地开始梳洗。
那厮也着实是胆大,期间产生了几次想要硬闯进来的想法,虽都一一被拦下了,但说话时的语气也一次比一次要猖獗放肆。
“李……”那人张嘴似乎想直呼他的姓名,李重华切了他的话说道:“遥梦,将人放进来罢。”
那句未说完的话也就被那厮吞了进去,而后瓷罐当啷的声音就越来越近,那人也走进了里间来。
李重华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没有顾及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确实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脂粉气有些浓,大抵不是内院的人。
看完这几眼,他就坐在了铜镜前。“来吧。”
他半垂着眸子,虚虚地看着被磨得圆滑光亮的铜镜,又想起了自己那一对还在李浔身上的铜铃。
是应该要找个机会拿回来的,即使对方已经拿走了那个兵符。
“都已经这样的时辰了,公子倒是不着急。”黄花梨的木箱放在了台上,箱内的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我们都已经……”
“我们?”李重华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倒是有人教过你说这样的词,不是生来就是奴籍吗?”
他抬眸斜斜地看过去,发现那小厮的脸色变了变。
“可是掌印府的人?在哪做事,叫做什么?”他又问。
那小厮皱了一下眉,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是,是老爷养的戏班子里的,唤做小梨。”
“喔,算也不算。”他笑了一下,“如此便说得通了,否则子卯怎么会教出这样没规矩的东西来。”
“还以为,你是公子我是奴呢。”
他话还没说完,小梨就涨红了半张脸,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是委屈的模样,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
拿奴籍说事,这是很羞辱人的做法了。往日里他很是不耻,如今却又不得已而为之,成为了拿强权身份压人的人。
也着实卑劣。
李重华浅抿了一下自己的唇,很快收回了自己视线,又是那样一副冷漠的模样。
“好了。”他又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你不是怕耽误了好时辰?那还站着做些什么?”
被训斥了一番之后,小梨没有再做出什么多余的事情、说什么不合身份的话,小心翼翼地开始在李重乎的面上施粉摸脂。
不知是用什么调配出的脂粉,里头带着浓郁的玉兰香,轻薄的粉盖在面上的时候,恍惚之间像李浔的鼻息扑在了脸上,让他产生了几分目眩神迷之感。
大抵也是这么一瞬间的失神,才让他没有阻挡住小梨往自己的多扑的脂粉,等回过神,已经发现自己的面色比往日里白了许多,一眼便是有些腻味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