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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华移开了自己的眸子,又看向了已经僵直的小梅。“晨起发现他们不在,嗅到了些味道便随着出来了。”
“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浔打断了。“大可不必为这样的人伤怀。”
李浔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不过微微一用力,李重华便被他推着转了一个方向,正是他回到自己厢房的那条路。“你能这个时辰才醒,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晓,有他的功劳。”
“你是说昨晚那壶茶?”李重华的步子顿了顿,回身看向李浔。“你怎么知晓?”
后面半句一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过说了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这府内有他李浔不知晓的事情才是真的奇怪。
那边映她……想到这里,他的心不免提了起来。
而李浔听着那句话果不其然地嗤笑一声,直接回答了上半句。“那茶里被他下了蒙汗药,杀他的是谁你大抵也是清楚的,原本是想杀你。”
听完这些话,李重乎浑身一颤,又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被钉在墙上的小梅。
“掌印府不需要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浔的声音变得阴狠,两人离得很近,那阴冷的字词就钻进了李重华的耳朵里。“重华,记住了。”
二人之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李重华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内,地龙一烘烤整个人才又软了下来。
小梅被刺身亡,小柳也不知在何处,屋内的茶不知还是不是昨夜小梅沏的那壶。原本就没有什么人气的厢房内,似乎更加的死寂了,一切都像是覆盖上了一层灰。
而且京都这场雪似乎也下得太久了一些,久到飘落的雪反反复复地掩盖住了很多东西。
坐在原地无事,他便开始放空思考起昨夜的事情来。
边映来此和晏鎏锦派出刺客都在同一夜,这会是巧合吗?李浔连小梅给他沏了一壶茶都知晓,当真没有发现边映吗?而且看他来去匆匆的模样,似乎昨夜并不在府中,又是去做了些什么呢?
虽然不是东厂名义上的督主,但事实上东厂可以说在李浔的控制之中,皇帝也默认了这样的行为,所以此次他的身边带着东厂的人,大抵不是去做了私事。
那又是去做了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重华就又思索不下去了,空无一物的眼前是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真相的。
如今他被锁在掌印府的后院里面,犹如井底之蛙,万般都由不得他自己,外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都无法知晓,只得从李浔口中窥得几句愿意告诉他的。
多少事如同雾里看花,如何都不清晰、如何都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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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是子卯亲自送来的,大抵是知道他没有用早膳,故而比平日里早了一个时辰,但还是未见得小柳的身影。
“不知小柳如今再何处?”李重华看着一如往日的菜色摆上八仙桌,状似不经意地询问着子卯。“倒是没人给我沏茶了。”
子卯对着他笑了笑,“那我便再给公子拨些机灵的人来。”
可就是没有回复小柳如今在何处。
他敛了敛心神,“那就有劳总管了。”
又说:“不如这次,就我亲自给他们取名吧,院里这么多草木,我的记性也不大好,总有弄混的时候。”
他说完这话,子卯看了他一眼,沉默少许才笑着点头。
“冬衣云锦阁已经制好了,晚些时候我将冬衣与小厮一起送来罢。”看着菜色都摆好了,子卯挥了挥手叫那些家丁下去。“那公子慢用,有需要往门外唤我一声便可。”
语罢,他也躬身退了下去。
李重华看着那扇从外被关上的门,沉思了一会儿便拿着筷子开始用膳。
申时子卯便将人和冬衣带了来,他没有先将人带到跟前,而是催着他先将云锦阁制的那些冬衣都试了一遍。
关于云锦阁,他在东宫时便略有耳闻,如今一试,果然名不虚传,即使早些时候李重华对此并没有什么期待,如今也未免有几分惊喜。
只是他发现这些冬衣的袖口都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乍一看像是一个纂体,但细看又并不太像,于是他试探地问了一下子卯,对方也没有隐瞒。
“这是李字的纂体,怕与他人撞上,云锦阁便给老爷改了一改,日后这便是只有老爷能用了。”见着他对冬衣没有其他的问题,子卯便唤人将这些冬衣都放到了衣橱里。“这意思,便是有这字的,都是老爷的东西。”
子卯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仍旧是李重华看惯了的那种笑,眼睛还定定地看着他。只是伴着这样的话,这笑也变得刺眼起来,连带着身上的这间合身的冬衣,都开始如针扎般让他难受。
李浔的,东西。
然而他心中如何山崩海啸、如何地覆天翻都子卯都无从知晓,亦或者是说从未在意过。
说完那几句子卯便又把他给李重华新选的两个小厮送到了面前,“重华公子,这是我今天挑选出来的,你且看看还满意吗?”
子卯转移了话题,李重华便是如何愤怒都无可奈何,只得咽下了那口气,全当无事地也跟着看了过去。
这二人相较小柳小梅显得青涩许多,不似这府中其他人般时时刻刻都是镇定自若,即使子卯就站在旁边,眼睛还是不自觉地想要往他的身上瞥。
李重华看着他们这模样,哽住的那口气散去了不少,怕被子卯看见,只得暗地里勾了勾嘴角。
又说:“既然总管觉得尚可,那便留下吧。”
“如此也好。”子卯对他行了个礼,准备离开。“其他便全由公子做主了,若有他事,再唤我便可。”
子卯带着人退下之后,李重华才终于将那口气吐了出来,他朝着二人挥了挥手。
第13章 【拾叁】后山温泉
“靠我近些。”李重华坐在榻上,桌上又有了新沏的热茶。“你们二人都多大年纪了?”
“回公子,奴有十六了。”其中一个身着靛青色粗布,体型相较而言瘦小的站出来对他说,又指了另一个体型稍微高大一些的说:“他今年有十八了。”
李重华看着笑了一下,“你们早就认识了?”
“都是被一个人牙子卖了的。”那瘦小些的颇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所以多说了些话。”
“好,认识也好。”他说着,眸光闪了闪。
想来小梅和小柳这番意外也让子卯等人措手不及了,才会在外头人牙子处买了两个还未被调教好的来,这倒也是便宜了他了。
“那我给你们取个名?”他撇了撇茶盏上的浮沫,低头看着茶盏内被热水泡开的茶叶。“还是说,你们原先就有的?”
尽管没有抬头,但李重华还是看见了他们二人暗地里对视了一眼。
他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请公子赐名。”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膝盖一弯便朝着李重华跪了下来。
李重华没有让二人起身,他的目光飘到了窗外的还在纷飞的大雪,还有如落雪被吹散的梅花,也不知道春天何时会到来。
“不如你唤作雁音。”他指向了那个较之瘦弱的小厮,“而你。”又指向了健硕几分的。“便唤作遥梦吧。”
两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一同朝着李重华磕了一个头,齐声道:“多谢公子赐名。”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距离在东宫中赏梅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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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这场雪似乎史无前例的久,李重华随着李浔去重云山庄那一日,又仿佛比往常都要大一些,几乎都是覆雪之路,马车走过就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车辙。
炭盆源源不断地往马车内灌着热气,他却还是觉得有些冷。
颠簸之中也想着,要不要亲自向子卯提出要几个汤婆子来。
大抵是被他自己赐名了的缘故,子卯对雁音和遥梦的态度总是不大亲热,平日里也不怎么使唤他们做事,倘若有什么要传递的消息,竟然叫着初来时拨给在院里做事的那几个家丁,也不愿唤他们二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