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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便听一人高声道:“不必找疯狗,小民来舔就是!”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被押在廊下的邱意浓,他两只手戴着枷铐,只这么一会儿已经胡子拉碴,看上去很潦倒。
“我开的药,我自己来舔,何必祸害狗子?”邱意浓大剌剌道,“若药里有毒,便叫我立时毒发身死,替人偿命!但是药里没毒,也请各位替我分证清白!”
听他愿意以身试毒,院子里立时炸了锅,有人叫好,有人说神医可死不得,也有人说“他敢舔就不必验了,肯定没有毒”!
一片闹哄哄里,耿予阔“啪”地拍下惊堂木:“本县所在即公堂!公堂之上岂容儿戏!邱意浓,你若投毒杀人,自有王法治你,没有叫你当堂服毒的道理!”
这几句声色俱厉,的确镇住了场子。短暂的安静里,白璧成扯扯陆长留,向他附耳道:“八服莹霞散,紫夫人总不能是一天吃下的吧?”
陆长留醍醐灌顶,起身道:“耿大人!这八服莹霞散并非一次服下,您若要用狗子试毒,就要模仿紫夫人的吃法才是!倩儿,你家小姐吃这八服药,用了几天?”
“每服之间要隔五天,前后用了,用了一月有余。”
“那狗子也要舔一个月的药了?”
有人冒出这句,再度引发纷纷议论。
“倩儿,你之前没说过八服药要吃一个多月!”紫仲俊皱眉,“为何不把事情说清楚?”
“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倩儿委屈,“姑爷没问,奴婢也没想到要说。”
“县老爷容禀!”邱意浓立即抓住机会,“这八服药,紫夫人每用一服便要到医馆复诊,请脉之后再调配下一服,我若要投毒害人,试问为何不在第一服便下手,非要熬到第八服?”
“耿大人,砒霜可是剧毒!”陆长留也道,“若是药中有砒霜,一服便可致命,不必八服!”
耿予阔不置可否,又一拍惊堂木:“乱哄哄的成何体统!本官问到谁,谁便回话,其余的不必插嘴!”
陆长留坐下,冲着含山做个鬼脸,低笑道:“大人生气了。”
“他说你呢,”含山煽风点火,“只有你乱插嘴。”
白璧成微咳一声,转眸盯了含山一眼,含山讪讪住口,调开目光东张西望。
“倩儿你来说,紫夫人为何要去找邱意浓看诊?”耿予阔发问。
“小姐听说邱神医有个方子,能让人变美变白,因此去看诊。”
“为了漂亮?是这个理由?”
“是这个理由。小姐花了一百两银子找邱神医看诊,开了八服莹霞散,这药的确是一次只给一服,吃罢了停五天,之后再去看诊,再得下一服。”
“紫夫人吃了前七服药,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比如食欲不振,恶心腹痛,昏沉嗜睡等等?”
倩儿听了,偷眼望向紫仲俊,紫仲俊也似有似无点了点头。
“大人这么一问,仿佛是有的,”倩儿立即道,“每次服药之后,小姐都会说肚子痛,要我替她揉一会儿,有时还要用暖袋敷着,捱上一两个时辰才能好转。”
“耿大人,这药还是有问题啊!”紫仲俊立即道,“砒霜虽是剧毒,但若分散在八服药里,每次积累在身体里,攒到第八服够了剂量,便能有毒发身亡,这也有可能罢!”
耿予阔问赵仵作:“郎中,可会有此事?”
赵仵作头回听说,这时候为难道:“砒霜与红信石同源,这种矿石容易积滞,也很难排出体外,若说能停留在身体里一月有余,这个嘛……,卑职没听说过。”
“赵仵作说的对!”邱意浓又接上话,“小民之所以嘱紫夫人吃一服停五日,就是为了让她服下的砒霜……”
他忽然缩住话头,眼里泛起惊恐之色。
“为了什么?你怎么不说了!”紫仲俊直跳起来,“邱意浓,你终于承认了,你在药里放了砒霜对不对?你领牌子开馆,本该治病救人,不料却在药里放砒霜,你,你……”
耿予阔一拍惊堂木:“押上来!”
众衙役齐声应和,拖起邱意浓排众而出,推着他跪倒在耿予阔的桌案之前。
“你既然数次要插话,本县这就问你的话!”耿予阔又一拍惊堂木,“邱意浓,你给我从实招来,开给紫夫的莹霞散里,有没有放剧毒之物砒霜!”
邱意浓简直悔断肠子,深恨自己嘴巴太快,把实情给说了出去,他不知该怎么办,忍不住望向含山。含山只得拽拽白璧成,悄声问:“侯爷,这可如何是好?”
“他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不能狡辩。”白璧成正色道,“但他没做过的事,那就是没做过。”
他说这两句话,仿佛特意加了些中气,叫声音远远传出去,让跪倒在地的邱意浓听得清清楚楚。
邱意浓立即镇静下来。
“大人,砒霜虽是毒物,但也有药效,微量砒霜可使皮肤变细变白。莹霞散中的砒霜分量细微,一服隔五日,待毒性全部排出后再用下一服,按这法子用药,绝不会出事的!”
“大胆!本朝禁止买卖砒霜,凡要购买此物,需到县里开准用条子,你回春医馆擅用砒霜为药,有没有在衙门报备?”
“这……,”邱意浓泄了神气,“砒霜是小民私下找何猫子买的,的确没有报备,但是……”
“你再莫但是!”耿予阔指他道,“私用毒物在前,投毒于药在后,只这两条,你已是罪无可恕!”
“冤枉啊!”邱意浓急道,“紫夫人明知莹霞散里有砒霜,却逼着小民给药!她威胁小民,如若不给,就把我私用砒霜的事告到衙门去,小民也是没办法,只能答允她。”
“你胡说八道!”紫仲俊指了他喝道,“我夫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吃砒霜!你这是含血喷人!”
他话音刚落,却听一个尖厉的声音道:“紫大哥,姐姐为什么要变白变美,你难道不清楚吗?若非为了留住你的心,她又何苦自甘服毒!”
第25章 另有真凶
这把尖厉的声音一出来,白璧成和含山都知道,是韩沅沅来了。果然韩沅沅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身后跟着被家丁押住的芸凉。看着头发被扯乱却依旧昂着下巴的芸凉,原本盛气凌人的紫仲俊不由变了脸色。
“民女韩沅沅,见过耿大人。”韩沅沅放声道。
南谯县不大,彩云绸庄又是大生意,耿予阔常与紫仲俊往来,因而认得韩沅沅,此时便道:“二小姐免礼,你说下毒的另有其人,不知是何人?”
韩沅沅撩起裙子,跪在地叩了两个头,仰面道:“求大人替我姐姐做主!真凶便是彩云绸庄的绣女芸凉!”
“芸凉?”韩知贤装模作样,“你姐姐是她害的?”
他话音刚落,偎在他身后的紫耀庭忽然放声大哭,六岁幼童脆亮的哭声响彻庭院,一想到他刚刚失去母亲,在场众人都觉出几分酸楚。
“庭儿莫哭。”韩知贤哄道,“大老爷坐在堂上,很快就把害你母亲的人捉出来!”
他一说这话,紫耀庭哭得越发响亮,几个婆子要去抱,他也只管挥舞小胳膊小腿踢踢打打。这要换了平常,紫仲俊早已上去训斥,甚至要打几巴掌叫他听话,可他小小年纪失了母亲,实在叫人心痛,紫仲俊也不舍再责罚。
耿予阔现场审案,不能由着孩子哭闹,韩沅沅先看不下去,跺脚道:“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快些将他抱起来,堵了嘴送到内院去!耿大人在此公干,怎能由着他哭闹!”
话虽无情,却也是实情。韩知贤挥手,示意婆子抱走紫耀庭,上来的婆子二话不说,先去捂紫耀庭的嘴巴,即便是六岁小儿也不肯受此摆布,紫耀庭急得乱挣乱扭,哭得越发撕心裂肺,叫人不忍心听下去。
“你们总是提他娘,他如何能不哭?”跪在地上的芸凉忽然说,“你们要哄着说,他娘没有事,他自然就不哭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