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壁堂小心翼翼地离了久安的嘴唇,用手掌摸索上了他的脸颊,再开口是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叹息道:“留得久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啪——!”阖紧的窗门猛地被风吹开了,居室内的帘幕又柔软地舞动了起来。
床榻上的林壁堂冷不丁地皱了皱眉心,他醒了,可没睁开眼睛。
呼呼的风声里,林壁堂默默地抬起了一只手,他摸索一般地伸向了枕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只手越伸越远,可无论怎么摸,手边都是空空荡荡。他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眼前是无穷无尽的漆黑茫茫。
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外“哗——”地下起了大雨。
天色向晚,乌云密布的天空,大殷以北的元洲也正憋着一场大雨。久安急匆匆地走在山间小路上,空中滚过一记闷雷,吓得久安心惊。
久安越发加快了脚步,一抬头,猛然就瞧见了不远处有火光。久安大喜过望地快步朝火光跑去,待跑近了,只见那光自一座小小破庙内透出,显然是被他人所占了。
乌云厚得越压越低,眼看就是一场倾盆大雨,久安别无他法地一跺脚,一鼓作气便跑了进去。
庙内一侧站了几匹高头大马,另一侧的四五人也都因其擅闯,抬头看向了他。这四五人围坐了篝火,正中的男子一身华贵,仿佛是他们的主子。那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目光严厉,面目却是俊逸。
那男子身旁的一个年轻人出声问道:“来者何人?!”
久安意意思思地往里走,双手抱拳笑道:“几位公子,外头要下雨了,在下进来避一避。”
那年轻人还要说话,却被正中的男子制止了,他看向久安,道:“进来罢。”
久安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就走向火堆,厚着脸皮挨着众人坐下了。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自说自话道:“哎哟,差点儿就要成落汤鸡了!”
众人见他在庙门处很是莽撞,近火再一看,却是个相貌清秀的少年人,便也随之任之,都不去撵他。
众人中一少年人不如旁人稳重,看他长得好,便忍不住搭起了话,“小兄弟从哪儿来啊?”
久安含含糊糊地只说,“从南边儿来。”
那少年人见他这般回话,便笑着一点头,“嗯,小兄弟瞧着就像是南人。”
久安呵呵地一笑,环顾了一圈儿,问道:“那诸位都是元洲人氏?”
那少年人洋洋得意地应声道:“不错,你可知道沁桓山——”正说着,正中的男子斜睨了他一眼,那少年立刻仿佛失言似地一咧嘴,吐舌笑嘻嘻地说:“我是说——元洲好多名山,小兄弟打南边儿来,定要去赏玩赏玩!”
久安这么一听,也不深究,深以为然地用力点头,“这是自然!”
与此同时,方才那年轻人也开口问道:“小兄弟倒不像是行走江湖之人,如何孤身一人?”
久安眯眼豪爽一笑,一拍大腿,答道:“在下是……这个……离家冶游!”
众人闻声纷纷颔首,“原来如此。”
正中的男子隔着火堆就坐在久安正对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久安,忽地开口问道:“你有多大了?”
久安一愣,道:“啊!在下二十有二了。”
那男子点了点头,道:“小兄弟倒是瞧不出岁数。”
久安露齿一笑,套近乎似地问道:“公子以为在下多大呢?”
那男子沉吟道:“也就与我那徒弟一般年纪罢。”
久安吃了一惊,盯着那男子咋舌道:“公子年纪也不大,竟有我这么大的徒弟?!”
那男子看久安的神情透着点孩子气,便耐心道:“我那徒弟不过十几岁。”
久安“哦……”了一声,接着点头又问:“公子真了不得,年纪轻轻就开门收徒了!”
那男子身旁的年轻人忍不住要开口,“我们庄主——”话未说完,那男子便截了话,淡声道:“在下也就那么一个徒弟。”
久安饶有情趣地又问:“如此说来,既是开山弟子又是关门弟子?哈哈,那位兄弟可真真是个有福气的!”
那男子目光黯淡了一些,沉声道:“确然是个有福之人,只在寿字上缺了一点儿。”
久安一愣,眨了眨眼睛,迟疑说道:“他……”
那男子直直地望向了火堆,双目面颊都被烧成了红彤彤的光景,低声说道:“他没的时候,还不到二十。”
久安默然了一瞬,在心里暗暗说道,我没的时候,也不到二十。
这样想着,他便轻轻地看向了眼前那男子,见他神色黯然,不由自主地念起了林壁堂,他这两年游过了不少大山大水,自觉开阔不少,但想起林壁堂之时,仍旧心中一滞。心中顿住了,神情也不着急退了一层浅浅的笑意。
那男子复又看回久安,问道:“小兄弟打算在元洲留多少时日?”
久安打起精神,冲他摆摆手,“不多留,只是路经此地罢了?”
“小兄弟不是出门冶游么?元洲甚大,怎么不用心游一游?”
“有事在身,实在是不便久留。”
那男子禁不住又问:“小兄弟这么着急往哪儿去?”
久安原本答得一板一眼,这一问却将他问得一怔,他半张着嘴,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久久地不出声,末了,他将厚厚的眼睫倏忽往下一遮掩,含混地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殷都。”
那男子一挑眉,道:“殷都——小兄弟莫非是到殷都求仕?”
久安有些别扭地看向别处,火光晃在他绯红的脸上,他猛然直起了脊背,拿手一抹额头,顾左右而言他,“哎哟,这火烧得好旺,瞧我这一头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