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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想都不想就答:“峥!”
陆宣故作凶恶地一瞪眼,“好你个小没良心的货——”话锋一转,他又不怀好意地问:“七爷都怎么对你好?”
久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笼中的五彩奇鸟,咯咯笑道:“他昨日给我了一个桃子……”久安猛地看向陆宣,接着抡起手臂比划着,瞪眼张嘴地憋着嗓子,“那么大——”
陆宣被他那模样逗得笑了,捏着他的肩头晃了晃,又抬头带着久安看鸟。
正是有说有笑之际,从廊下走来一个官服打扮的男子带着二三友人拱手朝陆宣问好,口中笑嚷着,“陆都尉——”
那几人一哄而上,直奔了陆宣,几下便将一旁逗鹦鹉的久安挤了出去。陆宣原正教久安吹哨子,却忽地被那几人团团围住,猝不及防地受了好一番恭维,不由地忘形,待那几人拍完马屁告辞离去后,陆宣再一瞧鸟笼子下头,是什么都没了。
陆宣当即皱眉剁椒要找人,可偌大的齐家大宅,人头攒动,哪里还有久安的影子!
久安一人走着,倒是不害怕,齐家正值婚喜,各处都有趣吉祥的物事,久安看了个心满意足,他一抬头,这才想起了陆宣。
可四面八方都是人,在久安眼里,仿佛都能是陆宣,他转着眼珠子末了看得有些头晕,这时,他见不远处有一华服高挑身影与陆宣甚是相似,便点头追了上去。
那人穿门越廊地直直地往外,久安也伶伶俐俐地跟在他后头。待那人出了大门,久安昂首阔步地也走了出去。
守着的门房见了前头的人,点头哈腰地直道:“霍二爷慢走。”再往后瞧久安,面面相觑地一时说不上来了,不过见他走在霍二爷身后,便也恭敬地俯首作揖。
这厢那位霍二爷出了大门,便有一辆乌顶马车迎候,他正要往马车上走,那侍立的小厮欠身看着也要上车的久安,以为是自家二爷新结交的朋友,便试探地问道:“二爷,这位公子是……”
“嗯?”霍二爷登时回了身,生得很是英俊,虽不白却也当真不黑,他望着久安看了一许,开口问道:“你——?”
久安见了这人的庐山真面目眨了眨眼,愣了一会儿才吃惊地退了一步。
那霍二爷虽生得高长,年纪却只有十五六的光景,此番是代霍大将军来齐家贺喜的,这会儿见了久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府中人山人海的,他是当真不曾在意身后多了个人。
“你是谁啊?”霍二爷也不上车,好奇有趣地指了指他。
久安嗫嚅道:“我以为……你是陆宣。”
霍二爷一听这名字,便道:“陆宣……轻车都尉陆宣?”
久安听不懂“轻车都尉”,可听懂了“陆宣”,便点了点头。
霍二爷见久安说话冒着傻气,便直言不讳地说道:“那你可够糊涂的。说着他低声对着身旁的小厮掩耳道:“这是个傻子,他既认得陆都尉,你便送他去陆都尉那儿罢。”
那小厮答应了,有礼上前,对久安道:“这位公子,小的带您去陆都尉那儿,您跟着小的往里走罢。”
久安自觉不认得什么“陆都尉”便不吭,且坚定地摇摇头。
霍二爷哭笑不得地只好问:“那你要去哪儿?”
久安终于逮着了一个能答得上来的,便中气十足地答道:“昭义侯府。”
霍二爷显然是不信,“昭义侯府?怎么,你还认得昭义侯府的人?”
久安点头,“我认得峥。”
霍二爷迟疑地问道:“袁峥?”
久安更加用力点着脑袋,喜滋滋地说:“对!”
霍二爷疑虑地想,袁家七哥府上如何会有这样一个人?!想罢,他当机立断地拉回了那小厮,掩耳低声说道:“这是个疯子,别理会了,咱们走。”那小厮立刻从命,待霍二爷上了车,便也跃身而上,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久安被车尘逼退了几步,咳嗽几声过后,他四处观望着,渐渐地有些慌了,此处和家中大相径庭,他全然不认得。
久安沿着齐家大宅门前的大街慢慢地往外走,门前车马众多,一路排到街口,各个小厮眼巴巴地等着自家主子,此刻也无人留意久安,纵是也有多看了几眼的,也看完就算,并不留心。
久安上了殷都夜晚的大街,走得漫无目的且百无聊赖。
走着走着,他跟着人流涌向了一处杂艺场子,其中的艺人套圈顶柱喷火翻筋斗无所不能,散戏后,他学着众人的样子往里头丢铜钱,可他身上自然是没有铜钱的,只好将腰带上的一只翠绿玉坠子扔了进去,那老板见了那玉坠子带着一帮徒子徒孙就给久安跪下了,旁人见了都叹此人出手不俗,更甚者还喊道:“喂,人家小爷说不准是看上你家那小闺女了。”
那老板身后果然缩着一个身着旧衣却难掩秀色的小姑娘,也就十一二岁,听了这话,饶是常年在外行走,也有些脸红带怯。她趁众人不妨,偷偷地望了久安一眼,却又真心觉得这少爷俊秀非常,若是能跟了他,也算终身有靠,可她还没能再看一眼,久安却已经走远了。
而这时一处酒楼里传来了曼妙轻音,惹得久安停住了步子。
久安望着这座高耸且流光溢彩的酒楼,伸出手指一板一眼地念着上头的字,“月,满,楼。”月满楼中的乐声一波更盛一波,久安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地要往里走。
才刚往里踏了一步,来个那个香喷喷的女子便一左一右地将他抱了个满怀,娇滴滴地在他胸前画着圈儿,“公子好俊啊——”
久安左右地看了看那两名女子,觉着她们生得都很好,就是太香了,他微微蹙了眉,再抬眼只见是满场的歌舞升平,男男女女地混作一团,他诧异地瞪圆了黑眼珠子,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人。
“公子是头一回来呢,还是有相好的呢?”其中一个绿纱女子一把搂住了久安的脖子,将他往里头带。
久安没见过这阵仗,别过了脸,不敢去看那女子,微微地挣脱道:“我……我要走了。”
而另一个黄纱女子看准了久安一身名贵,自然不肯放走这位阔客,拉着他的手将往里头拖,“好哥哥,你来嘛。”
两名女子娇声燕语连拉带拽地将久安安置在了一方酒案前,一个斟酒,一个喂食地夹困住了久安,黄纱女子翘着兰花指捏着一只酒杯,在久安的耳边吹了口软绵绵的轻气,“好哥哥,我喝一半,你喝一半,可好?”
而绿纱女子娇笑着夺了那杯子,往久安怀里一靠,撅嘴撒娇道:“这样的好酒,公子舍我喝了罢。”
久安木头似的在中间坐了,支吾道:“我……我要找峥……”
这声儿太小了,两名女子压根儿没听着,顾自调笑着,黄纱女子见绿纱女子将酒水喝完了,便笑骂道:“好你个小蹄子,不是你的也敢动,快还了公子才罢!”
绿纱女子得了这样一句,巧笑倩兮地一把捧住了久安的脑袋,风情万种地红唇一撅,仰面就要印上久安的嘴唇。
两厢刚要抵触,绿纱女子忽地就被扔了出去。
“咣”地一声吓坏了此间众人,黄纱女子惊恐地双手捧心,抬头一望,之见绿纱女子摔在一旁疼得已不会动弹了,再看目前来者好不高大,正青着一张脸的怒视着久安。
“好……好……”袁峥一把揪住了久安的衣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才一时没看住你,你就能自己跑来这儿风月快活!”
久安见袁峥从天而降又惊又喜,他呜呜道:“峥,你来了,我找不着你。”
这话听得袁峥霎时就要心软,他强定心神,在心软之前,他拽着久安的领子,将他生生地拖出了月满楼,摔进了马车里。
袁峥端坐在马车内,一句话都不同久安说。久安缩在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拉袁峥的衣角,轻轻唤道:“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