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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一翻白眼,骂道:“这么邪乎的玩意儿你也信?!”
“你们中原人不是也信缘?”呼月涽理所当然的笑道。
“缘?”久安恨不得以头抢地,哀嚎道:“这是什么孽缘啊?!”
呼月涽长臂一展,捏住了久安的肩头,“骄图,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久安屁股被摔得生疼,又想着自己乃是将死之人,愈加刚毅,“我什么都不知道!”
呼月涽拧眉笑道,“你总是要说的……”他一松一紧的握着久安的肩头,“你受不住那蛊毒发作的苦,那时候,你照旧是要说的,我不骗你。”
久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儿,静静地看着他,“我这人怕的东西可多了,你说的蛊毒,我实则……也怕。”
呼月涽满意的笑道,“骄图,我喜欢说实话的人,我喜欢你。”
久安收紧了拳头,一指呼月涽,厉声道:“可,你想用蛊毒之痛逼我说什么,怕是不容易。”
呼月涽满眼笑意,眼底浓浓的兴致盎然,“为何?”
久安轻启嘴唇,“因为我定会在那之前了断自己。”
洞中寥寥的回荡了久安的话,洞中一角是滴答滴答漏入此间的水珠。幽谧之地,呼月涽用一双迷人的眼睛危险地注视着久安。
半晌,呼月涽的笑意渐渐隐去,换上了淡淡的样子,“你不是怕很多东西么?怎么不怕死?”
久安把头一扭,心头的那股劲儿还在,便义愤填膺道:“士可杀不可辱!”
呼月涽讥讽一笑,点头道:“这句话我知道,是你们中原人时常说的,不过……”呼月涽眼角藏着一点狡黠,“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是你们中原人说的。”呼月涽松开了久安的肩头,大掌一下下的轻拍着久安的脸蛋,好像一个个温柔的耳光,“你们中原人就爱这么自欺欺人。”他勾唇一笑,“我没说错吧,是这么说的吧?——自欺欺人?”随后,呼月涽慢慢的站了起来,“可我们夷人不同,天神在上,虚伪的话会让人折寿。”
久安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争辩道:“说得你们夷人多清高!云中丘那一次,你们不是也诈了我们一次么?!你们要折多少寿,照你们天神的折法,我们大殷也不用出兵了。”
呼月涽反问道:“那殷军诈了我北夷多少次?”
久安犹豫了一下,闪烁了一下眼神,小声道:“这……这是兵……兵不厌诈。”
呼月涽冷笑着哼了一声,“没错,沙场之上多行阴谋,我也一样……”他走近了久安,低声道:“可我已经对天神许下心愿,大夷攻占中原之日,便是我呼月涽永堕炼狱之时。”他高傲的一笑,“所以,我会不择手段。”
久安看向呼月涽,发现他身上的那股强势又不自觉的高涨了,久安一惊,原本陡然升起的气势也立刻低落了下去。
“骄图,你是怕背叛你的国家而蒙羞么?”
久安蹙眉,“永没有那样的时候,你多虑了。”
呼月涽站在他面前,将久安笼罩在他的阴影里,“骄图,我会带你走的。”
久安荒唐的一咧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们一起出去。”呼月涽露出一个野性十足的笑容来。“你方才说,你只是一介副随,倘若你跟我走,在大夷,我给你尊贵,给你想要的一切。”
呼月涽的音调与言语都煽动起一个美妙得足以令人垂涎的梦,“骄图,你想要什么?你总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吧?想要什么?我给你。”
久安一言不发的转了身,走回原先的地方,坐了下去。
呼月涽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的冷劲儿蹿了起来,汹涌出杀意,握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他的仁慈与耐心都在与日俱减,面临告罄。纵使此处再隐蔽,能逃过殷军的搜找,他也不能躲在这儿一辈子。
而久安看着柔弱,却似乎带着点气节——那是呼月涽最不屑的东西。该不该另谋他法,还是真该让他尝一尝苦头……
他反复捏了捏胸前的玛瑙箜篌,良久,却又放了下去。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忽的,久安说话了。
呼月涽眼底骤然放出光芒,可声音却低哑悦耳,“是真的。”
久安缓缓的转过了脑袋,半边细白的面容明晃晃晒在射进洞内的日光里,“在大夷,我便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
呼月涽觉得他的模样配得上所有的珍珠宝石,低低道:“只要你愿意。”
久安一手撑地,将自己的身体也转了过来,“我方才细细的想了想……”他用手指撩拨着自己的衣裳下摆,“我自然是不能背弃我的国家……”
呼月涽皱眉微笑,走到他面前,也盘腿坐了下去,一把握住了他动来动去的手,“你的国家给过你什么?我可以加倍给你。”
久安淡淡的挣开他的手,自顾道:“不过,我可以帮你。”
呼月涽一怔,“怎门帮?”
久安肃然道:“我知晓乾虚关东北两处的布防,可帮得上忙?”
呼月涽猛地逼近了久安的面孔,久安强定了不退,与呼月涽极近的对视了,呼月涽开了口,气息热热的吐在他的鼻尖上,“帮得上,怎么?你要告诉我?”
久安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他压低而来声音,“你得让我走。”
呼月涽一捏久安的下巴,轻巧的一摇,“待我出去了,自然会放你走。”
久安不悦的扯开了呼月涽粗长的手指,“逃不逃得出去,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我可说好了,东北两处的布防是霍帅亲下的,说是天衣无缝也无妨。若硬要说漏洞,也勉强得很……”
“什么?”呼月涽追问。
久安卖起了关子,摆出坐地讨价的架势,“呼月涽将军,您先说说要如何放了我吧。”
呼月涽一笑,“不愿跟我走么?”
久安环起胸,“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我这人,没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命。不求多福,但求平乐。”
呼月涽皱起了眉,显然是没怎么听明白久安说的话。他不自曝其短,拉着调子问了另外一句话,“为何又愿意帮我了呢?”
久安神色寥寥的重复道:“为何要帮你?”他沉吟着道:“你伤我右掌抢我银鞭,我恨过你,可逆饶我三回……”他瞥了呼月涽一眼,“我也都记着。”
呼月涽弯起了嘴角,静静地听他说话。
“我连久安也是个讲究恩仇必报的,是以这一次……”
“连久安……”这三个字,呼月涽念得很好,不过他略有不解的问:“你不是叫……袁……”
久安局促的一挑眉,高声抢着说道:“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就这么着!”他粗了嗓子,看着呼月涽不悦道:“还有……”他伸出手掌摊开,“你得把我的银鞭还我。”
呼月涽笑着垂下眼帘一瞧,只见那摊开的手掌上有陈年的老茧,还有一块粉红的肉疤。他若有所思的看了起来,不经意的握住了久安的手。
“就是这儿么?”呼月涽以四指拖住了久安的手掌,用拇指覆上了掌心的那块肉疤。
久安想抽回,可呼月涽捏得很紧,他只好嚷嚷道:“你……你看什么?有甚好看的?!”
“你的手很漂亮……”呼月涽抬起凝结成琥珀一般的眼睛,看向久安,“你也很漂亮,我说过么?”
久安别扭的看着呼月涽,越发的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随口含糊道:“谁记得你说过什么?”
呼月涽一笑,感叹道:“真可惜,你不是女人。”
久安不可奈何的一笑,默然的看着他。
只要呼月涽跟他入了乾虚关东北的布防,他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助殷军拿住他。呼月涽一死,殷夷之战,便就此终了了。
久安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自作主张,他惶恐而害怕。而面前的呼月涽却直直的注视着他,那眼神如同那丝丝缕缕射进洞中的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