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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己若是一走,久安可怎么办?凭他能应付得了那个袁峥?!且看那袁峥的气势又不是盏省油的灯,对久安的那点心思,即便是当着他的面也并不遮掩,尤其可恶。
林壁堂心烦意乱地低叹了一声。
空中飘过了成片成片的云,在他头顶投下一些阴影,林壁堂抬头去看,那暗色便落尽了他的眼中,染出了一丝异色。
倘若能除去袁峥……
林壁堂微微地一皱眉,眼眸兀然转冷了。
“壁堂……”
林壁堂一转身,就看见了久安,他出乎意料地看着他,不说话。
久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睡过去了,连你走了都不知晓。”
久安的面色经过一番休憩红润了许多,下颌还带着一点熟睡的印子,双眼比晨间多了几分神采,周身也都是梳洗打理过的模样。
林壁堂温柔了双眼,轻声道:“你不是累么。”他伸手捏了捏久安的耳垂,微笑道:“无妨。”
久安也笑了。“我立时得去霍帅那儿,走之前来看看你。”
林壁堂依旧柔笑,“好。”
久安看了看身后的营帐,“壁堂站在外头作甚,在里面不好?”
林壁堂顺着久安的意思看了一眼那营帐,“嗯,出来透透气。”
久安颔首,“有时是挺闷的,不过营外那条河边入了夜便凉爽,倒是好去处!壁堂你要当真觉着闷,不妨往那儿去。”
“就是上回你放马过的河?”
“没错,就是那儿。无风无雨的时候,星星尤其得亮,别提多美了,密密麻麻铺在那儿,一伸手就能摘一串似的。”久安说着就笑了。
林壁堂饶有兴趣地问:“你如何知晓?”
久安不假思索地问道:“当初我刚来连云山之时,袁峥带我去……”话说到这儿,久安脸色一变地停下了,他有些难堪地垂下了眼睫,不敢去看林壁堂,口中胡乱地说道:“嗯……我们当时……还有川西兄,陆宣……还有……”
说着说着,久安有些说不下去了,急得有抓耳挠腮之嫌。他也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袁峥,脱口而出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林壁堂将眼中生物暗淡一隐,却佯装笑意,轻轻地说道,“那夜里带我去瞧瞧罢。”
久安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林壁堂见他并无异样,便稍稍心安,他黑眼珠里润泽地注视着林壁堂,小声问道:“壁堂想去?”
林壁堂上前一步,凑到了他耳边轻慢地细语,浅浅地呵气:“我想……”
久安闻言正要许诺答应,下一刻,林壁堂却悄悄地吐出几个字:“……与你独处。”
久安面颊微微一热,林壁堂慢慢地退了回去,默默地笑看他。久安微阖了眼睫,飞快地看了一眼林壁堂,“嗯”了一声。
足下微乱,久安在自己脸上绯红之前避开了。
他跑了一阵,才心平气和地走起来,脸上一阵热胀,还喘着气。久安用力地揉了揉脸,心中发虚,不由地虚张声势,要昂首阔步地目不转睛。
待他到了霍骁的议帐,却被守帐的军卫告知,霍帅出营了。
而待久安问至去处之时,那军卫却是闭口不提了。久安打心底里觉着自己这副随不正经,便没那刨根问底,点了点头,也就不为难那军卫。他正了正色,自行进了议帐,打算坐等霍骁。
而久安进了那帐子,便顾自往那叠满军报的长桌走去,随手又理了理,他从帐角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那桌前坐下了。
这垒叠的军报自己虽经手了大半,却似乎从未细看过,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伸出了手,翻开了一个木椟,取出了最上面的一封折子,展开看了起来。
而久安看着看着也就到了日落时分,军报看了不少,霍骁仍旧是没有回来。他丧气地站了起来,将放在腿上的最后一个木椟拿起要放回桌上,可坐得过久了,腿脚一时麻得失了知觉,一起身竟是有些艰难,连带着手头也一颤,那木椟放了一半,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咣”地一声,大片大片的信封纸册散落了一地。
久安连忙扶着大腿蹲下了身子,懊恼地去捡。
这时帐门处起合一掀,有光入内。
久安一慌,连忙抬头瞪眼,只见是一个阔肩高影,一时便以为是霍骁回来了。可在仔细一看,却只见是袁峥。
久安止了慌,连忙稳住了自己的神色,默默地低头继续捡。
袁峥原是来找霍骁的,却不想听那军卫道是霍帅外出,只有连副随在内,便毫不犹豫地捡着掉落一地的信封纸册,而自己的脚边不远便倒扣着一只木椟调转在了眼前,只见木椟内里有一角,调出了半根哨子,怕是被硬摔出来的。
袁峥一眼就看出了玄机,眼中精光一闪,便以手指去拨那根被摔出的哨子,这一拨之下,木椟的另一层格子便显露了出来。显露出的格子里整齐地码放着细小的竹管,足有七八个。
这时久安已将地上的东西捡得七七八八,这便要放回那木椟里,抬头只见那物就在袁峥手中,压低了声音只是说,“袁将军,可将手中之物交还末将?”
袁峥沉沉地看向他,“再说。”
久安不解颦眉,“什……什么?”
袁峥低沉道:“何时不这样说话了,我便何时还你。”
第155章 镜花水月
久安无奈地将头往别处一扭,心想议帐重地,纵使平日无人,除了霍帅与副随之外,于情于理都不会随意放人入内。难不成袁峥身份特殊,霍骁并不与他见外,是以帐外的军卫也并不阻拦。久安不由暗叹了一声,只好重新看向了他。
二人对峙了一会儿,他将手中满把的信封纸册往桌上一放,以为惹不起还躲得起,便低声道:“末将不懂袁将军的话,袁将军还是自便罢。”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往帐外走。步履匆匆,是个急忙的意思,不但要走还得快走,他在袁峥面前的气势支撑不久,不快一些便得露陷出丑。
而袁峥在他经过之时,果然驾轻就熟地扣住了久安的肩膀,“你这么躲着我……”他凌目看他,“是怕我?”
久安不理会脸畔的目光,屏息只往前看,“末将还有事。”
袁峥没无表情地一勾唇,“放马?”
久安听出了讽刺,当即脸色一涨地怒瞪他。
袁峥随口以激便激得他正视了自己,便满意地加大了唇边的笑意。
久安的怒火不高,在袁峥的注视下便陡然回答,他呼吸一促,飞快地又看回前方,“袁将军,何苦为难末将。”
袁峥苦笑,“为难?”他微微颔首,“如今是谁为难谁?”
“末将自问……从未招惹过袁将军。”久安稳住气,让自己笃定地说道。
袁峥攥住久安肩膀的手一松又一紧,揉了揉,嘲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招惹的你。”
久安猛地一提气,差些梗住,半天憋出一句,“……袁将军自重。”
袁峥冷笑,“你莫怕,我不能在这儿扒了你。”
久安唰得涨红了耳根,简直像是听到了最毛骨悚然的话,他微微颤动着绷住了脊背,低声道:“袁将军说这些话,当真是自损身份了。”
“如此说来,那样的话,我可是说了许多的。”袁峥清冷道:“只可惜,我一损再损说得那些话,都叫你当了耳旁风。”
久安默然了一会儿,疏离了口吻,“袁将军既知晓,往后便毋须再……”
久安一皱眉,忽地停了下来,因为被袁峥扣住的肩膀处传来了被紧箍的痛意,随着袁峥眼中的冷冽越深,那痛楚便越重。
久安强忍着不发出呻吟,可肩膀顷刻便疼得麻成了一片,半晌,他掌不住地“呃”了一声。
袁峥呼吸一重,猛地放开了久安,冷斥道,“你走罢。”
久安被袁峥推开了几步,足下不稳差点要打个趔趄。
袁峥步步生风地走到了帐中的书案前,将手中的木椟“咣”地一声重重地放到了案上。高阔的背影静静地立在那处,在暗中犹如石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