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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自认脑子不灵光,就更不明白了。林壁堂来了殷都,那婚事要怎么办?
故而,那夜在门口见了林壁堂之后,他连着几日都没见林壁堂,当然,林壁堂也不是闲人,他和家中的几个老人一起专心于此次采办物事的交接清算,也并不来找他。
久安伤了腿的时候,也没真见他多上心,照旧嘻嘻哈哈。反倒是见了林壁堂之后,连腿伤好了,都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不过,久安也要面子,他为自己的郁郁寡欢寻了个由头,那便是——宫选。
终选过后,宫选便迫在眉睫,且分几场几试。第一关便是久安不在行的射箭。久安没想自己能赢,只望自己别输得太难看。
离着宫选还有三天的光景,久安一人在房中,为自己穿戴好了短打的行头,而一边的桌子上就放着□□箭簇。
他原想等着容师父来殷都,让他好好地练练自己。可是,他左等容师父不来右等容师父还是不来,眼看着是等不下去了,便自己拿了主意,他听说殷都的第一名寺玉华寺乃是开国君主明宗下令敕造的,有一处习箭的地方,是明宗给自己修的,不过他大概只在那里放过十箭就将其抛到脑后,转去修建更加雄伟的裕丰围场了。不过那里终究是帝王御用过的,以致玉华寺几经修葺,都没敢动,而后就成了寺中武僧修行的地方。
久安不知道自己这一行能不能得偿所愿,他觉得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应该能给自己行个方便,横竖他还带了香火钱呢!
不过就算被拒之门外,久安也做好了打算,他知道玉华寺就坐落在玉华山上,玉华山也是久负盛誉的名山了,他就不信,这偌大的一座山川,还找不到个射箭的地方!
久安打定了主意,就再也坐不住,他早早地起了身,一切吩咐妥当之后,他带着箭簇□□就出了门。
不想,他一开门,他又看见了林壁堂。
林壁堂一袭青色的衣裳,像是披戴着一泓泉水,永远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漂亮样子,身边还站着一个平头正脸的小厮,那小厮见了他,便颔首作礼,道:“哟,连四爷这就起了,我家七爷还怕您尚在睡呢。这都在门口站半天了!”
林壁堂低声对那小厮呵斥了一句:“多嘴。”随后便明了地一抬下颌,“忙你的去。”
小厮答应着转身就走,当真顷刻就不见了。
林壁堂淡笑着复看向久安,“四宝,起得早啊,我还想来叫你一起吃早饭呢。”
久安强作淡然地匆匆点头,“嗯,我还有事儿,就先不吃了。”
说完就埋头往外冲,可他才刚踏出了一步,胳膊就被林壁堂给拽住了。林壁堂没用多少力气,久安一甩就能甩脱,可是他还是狠不下心地停住了。
回转了头,他小声问:“怎么?”
“我站了这半天,就等了你这么一句。”林壁堂抬眼悠悠地说道,随即将眼朝他一斜。
“真有事儿,不吃了。”久安咬牙说道。
林壁堂也望向他,明丽的双眸里洌洌地闪着光,皱眉道:“不吃?我可听错了?”
“是一时不吃了,还是一世不吃了?”林壁堂淡淡地接着问,“是谁的都不吃了,还是专不吃我的了?”
久安呐呐地转了转眼珠子,正准备解释,却不想,林壁堂抢先说道:“我看你不是伤了腿,该是伤了脑子才对。”
久安收回了自己被拽住的手臂,正对了林壁堂,默然地看着他。
林壁堂上下打量他,又道:“不是伤了脑子,就是转性了?”末了他一笑,“殷都的风土难不成真比扬州的好?才几日,四宝不贪吃了,也不粘人了。”
这话说完,林壁堂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散了个干净。他伸出手,握住了久安的肩膀,忽地问了一句:“还是……真长大了?”
第19章 借酒浇愁
久安一愣,在“长大”二字上砸吧出了一点滋味,品味出了一点伤感。他想,岁月不饶人这话还是很有道理。林壁堂就是因为长大了,才会变,变得不是他一人所有。而自己也是因为长大了,脸皮才薄了一大圈,耍不了无赖,撒不了胡疯,千言万语心头绕,却不敢吐露分毫,只得一走千里。
久安抿着嘴唇,脸颊上用着力,即便难过,还是显出了两点梨涡。
“总是要长大的。”久安松了牙关,闷闷地说道。
林壁堂顺着他的肩膀,慢慢地下落,滑过了他整条手臂,捏住了他的手掌。他的手背又细又白,简直不像习武之人,可是另一面却有一道贯穿手心的茧,那是长年练鞭子留下的,他还告诉他,这条鞭子,叫做忆肠。
“看来还真是,懂道理了,都不说傻话了。”林壁堂捻着他的手掌,捻着他手心的茧,半晌,这样说道。
久安垂下眼睫,睫毛浓密,是一道伤怀的帘幕,遮住了他眼底的情长。
“我是傻。”
小时候,傻得要娶林壁堂,长大了,还是喜欢林壁堂,明知道他是个男人,他还是喜欢。这可不是傻得够劲儿么?
“在我面前傻,又无妨。”林壁堂低低地说道。
久安抬起眼睫,直直地望向他,“我在你面前傻,可不是让你看了笑话?”
林壁堂手上又用些了力道,问他:“我可笑过你?”
久安答道:“没有。可往后,就算我乐得要犯傻,你也没工夫看我笑话了。”
“没工夫,这话从何说起?”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你是不是说……”
久安见林壁堂又要开口,便知道他想要提婚事。他吓得打了个寒战,生怕自己待会儿真听见什么要稳不住要闹上一场,于是急急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带着□□箭簇,和重新泛滥的酸涩,快步走开了去。
再一次被留在原地的林壁堂只觉得眼前刮了一阵风,再一看时,只见久安又已经走出了老远,他愣了一会儿,随即恨恨地骂了一句:
“小东西,什么德性!怎么就不听人将话说完呢!”
久安一阵风似地下了客栈的楼梯,奔出了小院儿,逃命一般地去了马厩。此时长喜已经将马鞍和辔头在马身上安置妥当,只等着久安来了。
不想久安在门口与林壁堂说了话,便耽搁了一会儿。长喜见久安还不下来,便偷闲从怀中拿出了一小坛酒来,打算喝一些解乏。
不想他刚拿了出来,就见久安苍白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长喜立起了腰背,快步迎了过去,笑道:“小少爷,您来了,马给您备好了。”
久安一点头,朝立着的那匹黑马走了过去。他将□□和箭簇放进了马鞍一侧的袋子里,然后绕到另一边,踩着马镫越身上马。
黑马性子和顺,乖乖地让他骑了上去,不摇不晃。
其实久安的马术当真上不了台面,只是过得去而已。可宫选之中,还有御马这一关,所以,久安的腿伤好了以后,连着几次出门都不坐马车了。
“小少爷,照我说啊,还是让我和长青陪您一道儿的好。”
久安拉着缰绳调转马首,“能有什么事儿,要你瞎操心。”
长喜不说话了,侧脸去做了个表情,自己这叫瞎操心?!小少爷哪回自己一人的时候,是没出事儿的?!不过,长喜觉得自己多说无益,面上总得顺着自家的这位爷,暗地里打算等小少爷走远了,自己和长青再跟上。
“你手里的是什么?”
长喜正想着,头顶传来久安的问话。
他一抬头,举了举自己的手,看了一眼,笑道:“小少爷,这是烧刀子。”
“哦,是酒。”久安一把抢了过去。
长喜着了急,忙要去抢回来,口中连声道:“哟,这可不是小少爷喝的,不值钱的玩意儿,呛人得很,还上头!”
“瞧你那小气劲儿,我能贪你一坛子酒?”久安将那烧刀子一下就揣进了怀里,转手又丢给了长喜一锭银子,高声道:“呐!买酒去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