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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问这个问题,不是为了埋怨什麽,他只是单纯在问一个问题,问一个仅靠自己思考是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乔伊说:“他们在等。”
“等什麽?”
“你知道的。”
“……等我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乔伊点头。
伊森说:“我还是不明白。”如果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孩子,那麽伊森已经回来了,如果他们想要彻底组成一个新的家庭,那麽他们不应该将伊森放在这里不闻不问。
乔伊说:“他们没有对你置之不问,他们一直在关心你的事情,你做什麽他们都知道。”
“这样就算是关心吗?”伊森冷漠地想,要承认这一点的话,警察也是很关心犯人的。
“他们很忙,却还能抽出时间关心你的所有事情,这还不够吗?”乔伊不是刻意在为尼克和弗洛拉说话,她是真的这麽觉得的,人们将自己最缺乏的东西慷慨地给了另一些人,难道那不是最大的尊重、关心和爱护吗?她以为是伊森不明白,伊森却觉得乔伊的想法太奇怪。
伊森过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看见了尼克和弗洛拉,他看见了蛋糕,他疑惑蛋糕上面蜡烛的数量,他也许是十四岁,也许是十六岁,为什麽尼克插蜡烛的时候那麽确定,好像他的年纪从来就不跟问号如影随形一样。
弗洛拉的眼神很柔和,她透过烛光望着伊森,眼里含了沉重的期盼……或者还有别的。伊森受不了那样的眼神,好像他辜负了弗洛拉,还是弗洛拉辜负了他,他没跟尼克和弗洛拉闹别扭,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说希望能够快点长到十八岁,然后他一口气吹灭了十五朵火花,他的脸有点烫。
他切了蛋糕,他没什麽切蛋糕的经验,所以他切得很糟糕,给尼克的蛋糕切得歪歪扭扭,给弗洛拉的蛋糕切得七横八歪,乔伊不在桌边,这是家庭聚会,乔伊不被允许出现,伊森没想过要抗议,他早就学会了妥协。尼克和弗洛拉没有嫌弃伊森切的蛋糕,他们抿了一下嘴唇,甜意从齿尖蔓到了脸上。
伊森也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蛋糕上的樱桃是从树林中捡回来的,他吞下蛋糕的时候,突然觉得没什麽好计较的。弗洛拉喊他“我的孩子”,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弗洛拉说:“我的孩子,祝你生日快乐。”
尼克说:“长大一岁了,以后,你就跟我们住在一起吧。”
尼克和弗洛拉回到了这栋房子,伊森总是能见到他们,伊森没想到要怎麽称呼他们,最后他决定直呼其名,尼克就是尼克,弗洛拉就是弗洛拉。尼克和弗洛拉对此也没说什麽,他们默许了伊森所有“叛逆”的行为,在等他长大。
乔伊出现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少了,伊森见到她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以至于每次再见的时候,他都疑心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乔伊。
他问过乔伊:“你有孩子吗?”
乔伊说:“没有。没有也好。”
伊森觉得他已经不需要问为什麽了,为什麽“没有”,什麽叫“没有也好”,他十五岁了,能够自行领会的东西越来越多。
伊森去打拳的时候,尼克也出现了,伊森看见他穿了紧身运动服,还拿起了拳套,伊森没说什麽。
两人谁也没说话,站在拳击场上。尼克的攻击性特别强,他出拳的时候好像没考虑过伊森能不能承受,伊森也不需要他放水,伊森咬着牙跟尼克对打。伊森受过专业的训练,但他还不够高,不够强壮,不够有经验,他不可能打得过尼克。
伊森挨了尼克一拳,尼克打在了他的脸侧,他闻到了血腥味,尼克问他:“还打不打?”
伊森说:“打。”
于是伊森又挨了一拳,这回在胸腹,伊森回了尼克一拳,他在快要打到尼克的身上的时候卸了力道,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拳击手。他在能力上毫无胜算,他在态度上也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尼克停下手,说:“伊森,你现在觉得我是你的父亲吗?”
伊森抿唇不语。
尼克又说:“我想当一个好父亲,不溺爱你,也不纵容你,我想你从水和火里面成长起来,我想你拥有力量。”
伊森问:“为什麽是我?”
尼克挑眉反问:“为什麽不能是你?”
为什麽是他?为什麽又是他?难道他只有这样的用处吗?血腥气再度涌了上来,伊森在吞下和吐出之间还是选择了吞下,他在那一刻确定了他就是那样的人:“你……还有弗洛拉,是将我当成你们已过世或者未出生的孩子的替代品吗?我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承认自己不过是暂时的慰藉,承认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我,那很痛苦,我不想再承受那种痛苦了。你们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我选择放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