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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神经会不会太大条?
你今天看了一夜的妖怪,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一点影响也没有?
说睡就睡,你到底懂不懂「担心」、「害怕」是啥意思啊?
你明明不是麒麟的学生,怎么跟她这么相像……明峰感到一阵阵的无力,将自己缩在睡袋里。
翻来覆去睡不着。
太奇怪了。
他看着结界外嘶吼、低吠的众多妖异。
妖异因为结构的奇特,所以难以指挥。
但他们这样成群结党,有组织有纪律的前来,像是有共同的大脑。
他们想要什么?他知道因为血缘互相呼唤,所以他和明琦会吸引很多众生。但是……这些不是妖族不是魔兽,只是妖异、杂鬼。他们连精怪都不算,只能在阴暗中吞噬彼此和弱小,甚至没有可以主宰自己的头脑。
太奇怪了。
他隐隐感到不安,却没什么好办法。
既然他在屏东境内才发生这样的围捕,那也只能提早离开了。
他闭上眼,决定先不去想。
明天等第一线晨曦出现,他就带着明琦设法离开。
他闭上眼,而妖异依旧在结界之外低吼嘶鸣,并且低低饮泣。
若有似无的笛声缓缓扬起,妖异同声哀鸣。
明峰不知道是不是梦……但他感受到温柔的香风笼罩,指引他望着月圆处的单薄身影。
那是个窈窕的身影,背着光,所以看不清楚容颜,就像是个剪影。
正在吹一只短短的笛。
听到笛声的妖异哀鸣不已,井然有序的将自己血肉模糊的撞在结界上。
坚固的结界因此被撞出裂痕,细微的裂痕……渐渐扩大、扩大。
他猛然惊醒,跳了起来。他用树枝安插在四方的结界主体已经歪斜,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等安好了四柱,妖异们不断的撞着,哀鸣着,无形的结界外一滩滩怵目惊心的血肉横飞。
这是自杀。像是大规模的妖异神风自杀队。
他有些不明白……妖异除了自己的生存之外,根本不受指挥和管辖。
是怎样的力量驱使他们这样自杀?
明琦也醒了,火光在她眼底溅了几许金黄,她在嚣闹哀号声中竖着耳朵,像是在倾听什么。
明峰也跟着凝神。在震天的哭嚎中,他听到细细的、断断续续的笛声,和他在梦中听到的相彷佛。
香风笼罩,耳垂炙热。他掩住右眼,只用左眼看出去……穿透烟雾似的妖异,他看到了那抹背着月的身影,甚至看清楚了她的容貌。
那是非常完美精致的脸孔。那种不似人间的绝美……和蕙娘、英俊有种相似的气息。
非妖即魅。
「你能自保吗?」他低低的问明琦。
她点点头,「……堂哥,你要干嘛?」
「我不舒服。」明峰心里翻涌一种厌恶的愤怒,「这种无谓的杀生……我很不舒服。」
对,不过是群妖异。
若这些妖异危害到人类,他不会留情。
但这些妖异非自愿的来到这里,非自愿的被杀和自杀。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被迫的前来,大批大批的死掉。
他不舒服到想要吐。
明峰在明琦身边画了个圈,塞了一张符□给她。「保护自己。我去抓……去抓那个始作俑者。」
他拆了结界,潮水似的妖异大军冲了过来,他却逆流穿过他们。
戴着麒麟的护身符,妖异们的每个触摸都让自体火焚起来,尖呼畏缩的退开来。
像是被阳光严重灼伤。
但是被短笛驱赶的他们,在短短的退缩后,又涌了上来。
明峰深深吸了口气,挟带着香风和怒气,他怒吼,「滚~~~」
就这样开出一条大道,让他穿过千军万马,抓住了那条窈窕的身影。
那女妖惊愕的看着他,几乎是反射的一抓,却被他一偏头躲了过去,反而让明峰擒住了她的手臂。
明峰却只是夺走了她的短笛,折成两半,扔在地上。
失去指挥的妖异大军,茫然四顾。
被光灿的火堆和严重明亮的人类弄得有些盲目和跌跌撞撞。
但他们快速的逃离,像是退潮般,只留下一地狼狈的血腥和尸块。
「你为什么这么做?」明峰的怒气不息,「为什么?!这种毫无意义的杀生……为什么?」
她神情呆滞的看了明峰好一会儿,垂首掩面。
这倒让明峰有些不忍心,他伸手,「……我不是故意骂你,只是我想知道……」
在他意识到之前,身体已经猛然一缩。
幸好他紧急缩身,只让那女妖抓破了胸口的衣服,造成些许擦伤。
不然……可能已经开肠破肚。
明峰大怒,那女妖却迅速化成一只大狗模样的动物,敏捷的逃走了。
他喘息着,胸口有着些微的痛。
蹲身捡起折成两截的短笛,大惑不解。
「明琦,你觉得这是什么?」端详了半天,明峰拿给明琦看。
「断成两截的笛子。」她回答,却碰也不愿意碰。
明峰静默片刻。
麒麟常说,他聪明身体笨脑袋。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麒麟说得对。
不知道是不是吸收过多的「知识」,所以他反而看不穿一些很简单的东西。
「你不想看清楚一点吗?」他将短笛凑向直觉宛如野生动物的堂妹,她却满脸惧意的躲远一点。
「……那种东西……我不想碰。」天不怕地不怕的明琦,用一种畏怖低声说着。
明峰仔细看着折断的短笛。
这是一种温润的材质,看起来像是玉。
虽然断裂了,还是拥有那种温润。
但从这短笛吹出来的笛声虽然悠远清亮,却带着一种阴森。
阴森的愤怒。
很久以前,他似乎也接触过这种愤怒……发苦的、变质的。被拘禁、失去自由的愤怒……
「列姑射之壶。」他的心沉了下来。
那个有着流浪癖、涌出美好甜水的灵壶。
曾经被科学形成的禁咒束缚,发出强烈发苦、甚至可以融化衣物、强酸似的流泉。
这笛子有着相似的温润,也有着相似的愤怒。
很不该卤莽的折断这只笛子。
他心里大悔。
说不定这也是列姑射岛的上古遗物,却被他粗暴的折成两截。
但他实在没办法……不毁掉笛子,那个女妖就会继续吹奏死亡进行曲,让那些妖异没有止尽的送死。
「真的没办法,对不起。」喃喃的,带着深深的歉疚。
「好啦,我知道那些都是妖异。但是这样没有意义的杀生……我想你也不喜欢吧?你自由了……想去哪都可以。」
不知道列姑射的笛子有没有流浪癖。
搔了搔头,他找着有什么可以修复笛子,最少也可以修复外观……但他只找到英俊帮他准备的一打蓝色小花OK绷。
哎啊……英俊你都嫁人了,怎么还是蓝色小花OK绷啊……
「没办法,不过蓝色小花不难看啦。」他安慰着笛子,像她是个活生生的女孩。
将断裂接在一起,贴上蓝色小花OK绷,「很适合啦,真的。」
明琦扁眼看着她那自言自语的堂哥,有些无力。
你干嘛对根笛子这么温柔……还是根可怕的笛子……
她张大眼睛,嘴巴成了一个O型。
那根原本散满怨怒和阴森的笛子,居然渐渐褪去那层可怖的感觉,几乎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她发誓,那根笛子自己掉到沙地上,像是乩童扶乩似的在沙上写了个字才倒下来。
映着西沉的月亮,沙地上闪闪着很草的一个字,看了很久才知道,那是个「禁」。
禁?
跟着堂哥旅行,真是惊异大奇航啊。
「禁?禁……」明峰翻来覆去的念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温柔的拿件柔软的衣服裹住短笛,放进旅行袋中。他不会修理,但麒麟或蕙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