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他不敢忘却她的容颜。
不管怎么样,能被人记住还是很开心的。李心玉命人上了茶点,对贺知秋笑道:贺大人是稀客,请坐。
贺知秋再次躬身行礼,嗓音清冷道:臣不敢坐,此次前来,是专程谢过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裴漠抱臂,冷漠脸看他。
贺知秋直接忽视裴漠敌意的目光,从容淡定地从袖中摸出一个长方形的古木盒子,双手呈上道:一份薄礼,可消灾避难,望公主笑纳。
这一幕熟悉,李心玉不禁想到了前世。虽然时间上有差距,涉及的人物也有区别,但她还是阴差阳错地救了贺知秋,如同前世一般。
可见命运它拼了命的,顽固的想要回到原来的轨道。
李心玉一边慨叹,一边接过宫婢转呈上来的木盒,问道:让本宫猜猜,贺大人要送本宫的,可是一条串了两只金铃的红绳手链?
贺知秋直起身子,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惊异:那对小金铃是家师祖传之物,供奉在观星楼中从未示人,公主如何晓得?
这么说,本宫猜中了?李心玉笑着打开木盒,却一下愣住了。
木盒内躺着一块火红圆润的宝玉,用金线串着,并非是前世熟悉的那串铃铛。
一旁的裴漠嘴角一弯,李心玉有些尴尬地笑笑:玉?玉也挺好,贺大人费心了。
不瞒殿下,臣本该将金铃赠给公主的,可是几个月前不知发生了何事,金铃突然坠地碎裂,再也拼不回来
几个月前?李心玉敏锐地抓到了关键,追问道,你可记得是几月几日?
贺知秋思忖片刻,道:应该是八月十七,午时。
八月十七,午时那是她重生回来的那一日。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巧合?还是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李心玉神情复杂地合上盒子,笑道:却之不恭,本宫收下了。可本宫一时也没准备什么回礼
说着,她对一旁的宫婢道:红芍,去将床头搁置的那对银香囊拿来,送给贺大人。
红芍很快取来了红绸包裹的银香囊,送到了贺知秋手里。贺知秋双手接过,再次拜谢,方起身道:叨扰多时,臣告退。
他朝门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忽的停住脚步,回首道:臣有一事,事关陛下安危,须如实向公主禀告。
李心玉将木盒子放到一旁,说:请讲。
贺知秋道:那日在长乐门前,臣拾到的丹药上染有异香,那香味十分熟悉,我曾在西域的骆驼商队里见过,乃是碧落草草籽的香味。
闻言,裴漠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李心玉亦是凝住了笑容,正色道:可是有毒?
碧落草草籽无毒,且有安神之效,常做珍贵药材买卖。但不可多食,食用过多反而会使心脉凝滞不通,虽不至于折寿,但一旦服药之人大悲大怒,轻则导致偏瘫,重则贺知秋顿了顿,方轻声道,重则会导致猝死。
李心玉缓缓起身,声音低沉:你确定?
贺知秋平静摇头:那丹药只在臣手中停留片刻,臣并无十足把握,也无证据,只能先来告知公主。
李心玉与裴漠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吴怀义!
第27章 香囊
丹药果然有问题!
如此一来,就不难推测为何会有人将暗箭对准与世无争的贺知秋了:那日在长乐门前,贺知秋偶然撞翻了吴怀义的丹药,这才为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李心玉的面色是少有的凝重,问道:贺大人,那碧落草草籽太医能否验出来?
贺知秋白衣翩翩,双手捧着李心玉赏赐的银香囊,迟疑道:草籽本无毒,验出来又如何?
是啊,那本就不是毒药,还有宁神之效,谁又能想到服用过度后再经受刺激,竟能让人命丧黄泉?
不行,得先拿下那姓吴的术士!将他押到大理寺问审,总能审出些什么来。说着,李心玉朝外唤道,来人!
公主要亲自去拿人?
李心玉正撸起袖子,准备将那姓吴的狗贼揍个百八十遍,就听见身后的裴漠如此问道。
李心玉愤愤的:我恨不得将那老贼碎尸万段,这样大快人心的场面,自然要亲自去。
裴漠拧眉道:公主插手太史令的事,已是反常,若是再亲自去拿人,岂非将公主你也推向了风尖浪口?
经他这么一说,李心玉渐渐冷静了下来,以手扶额:你说得对,是我关心则乱。那人既然敢对天子下手,自然也不会将一个小小的公主放在眼里,还是得谨慎。
对了。李心玉像是想起了什么,拨云见月,喜道,皇兄的金甲卫士倒可以派上用场!
闻言,裴漠紧蹙的眉头松开,微笑道:东宫皇储,有他出面就好办了。
李心玉取了孔雀蓝的斗篷披上,拔腿就往东宫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贺知秋道:如今多事之秋,本宫借两个侍卫给贺大人,多少能护你三分周全。
贺知秋点头:多谢殿下。
盛安正在大殿门口打水擦洗,见到李心玉疾步走来,不禁眼睛一亮,放下水盆和抹布,恭谨道:殿下,何时回来用膳?小奴好去准备。
李心玉满心都是要讲吴怀义绳之以法,揪出幕后主使,哪还顾得上理会盛安的殷勤?当即道:有事,告知膳房不必等我。
盛安小声地道了声是,清秀的脸上隐隐有失落浮现。
裴漠持剑经过盛安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他望着盛安,眸子中覆盖着一层寒霜,似是探究,又似是警告。
裴漠面无表情盯人的时候,气场全开,颇为可怕。盛安手足无措地后退一步,笑得有些局促。
就当盛安以为裴漠下一刻会拔剑刺死自己时,裴漠刻意压低的嗓音稳稳传来:你敢动她试试。
说罢,他勾唇冷嗤一声,转而跟上了李心玉的脚步。
下午,阳光吝啬,天空又变成了乌压压的一片,大有风雪欲来之势。
李瑨听闻术士用丹药蚕食当今天子的体魄,不禁怒上心头,领着十来个金甲卫士气势汹汹地赶往养生殿的丹房,身后还跟着李心玉和裴漠。推开养生殿的门,穿过中庭,几个扫地的青衣道童都被太子的气势吓呆了,握着扫帚缩到墙角,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丹房大门紧闭,间或有几缕青烟从门缝中飘出,透出几分鬼魅幽森来。
李瑨在门口停住,扬手一挥,示意金甲卫士道:叫门。
两个侍卫按刀向前,敲了敲门,里头却并无动静。李瑨没了耐心,阴沉道:直接砸门,将那不安好心的老秃驴揪出来!
侍卫们领命,用肩膀将门撞开,李瑨立刻冲了进去,吼道:好啊你个老秃驴!枉我父皇如此重新你,你竟然敢在丹药里动手脚
话还未说完,李瑨如同被人扼住喉咙般,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丹房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杂物倒塌的声音,像是有人慌乱中撞倒了什么东西。
裴漠目光一沉,飞速掠进闯开的大门中。见到屋内的景象,他亦是一惊,僵立在原地。
皇兄!裴漠!心中的不安愈甚,李心玉一把将帽兜掀下,快步跃上台阶。
正准备踏入内间,裴漠却是忽然回过神,一把拉住李心玉将她紧紧地按在怀里,用修长干净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哑声道:公主,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