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所求何事?
查明真相,为裴家昭雪,还有
还有?
公主早些歇息吧。裴漠侧首,避开了话题。从李心玉的角度看去,刚好可见他脑后的长发自肩头垂落,露出了脖子上的奴隶印记。
片刻,他又转过头来,诚恳道:我能否在此看会儿书,待公主睡着,再行离开。
你在担心我,想守着我安眠?李心玉却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笑眯眯问道。
裴漠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又问了一遍:可以么,殿下?
可以的呀。仿佛心中的梦魔一扫而光,李心玉掀开被褥,光着白皙细嫩的脚掌下榻,兴冲冲道,正巧本宫睡不着,陪你看会书吧。
等等!天要下雪了,光脚下榻会着凉的。裴漠制止她,又拿起一旁的绣鞋放在她脚边,半蹲着身子道:穿上鞋再下来。
李心玉弯下腰穿鞋,却因动作太猛,额头与裴漠的撞在一起。
那一撞很轻,只是轻轻擦过而已,两人都有些怔愣。李心玉保持着弯腰穿鞋的姿势与裴漠对视,一只手缓缓摸上额角,那一块被裴漠触碰过的肌肤像是要燃烧似的,烫得慌。
裴漠亦是深深地回望着她,淡墨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残烛的黄晕,如同倒映着漫天星河,璀璨万分。
室内一时静谧,只听得见彼此刻意压制的呼吸声。
裴漠的喉结动了动,迟疑片刻,他缓缓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拉下李心玉捂着额头的手,声音带着莫名的暗哑:让我看看,撞疼了么?
明明是隆冬时节,裴漠的手却像是火炉一般温暖。经历了前世的欢好,李心玉对裴漠一举一动都十分了解,这种目光灼灼的神情实在太过熟悉了,简直是个危险的信号
李心玉一时心旌摇动,没想到重生一世,裴漠还是为她动了心。
只是一瞬的慌乱,她很快镇静了下来,并没有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亦不想像前世一样只图一时风流爽快。思绪翻涌之下,她将手从裴漠掌心抽离,穿鞋起身,面色如常道:我给你找几本有趣的典籍。
她背对着裴漠,在暗格的书堆中翻找,动作悠闲,却心跳如鼓。
片刻,她挑了几本史书,跪坐在案几之后,示意裴漠随意翻看。
裴漠垂眼,盖住眼中的深沉和炙热,收敛好多余的情绪盘坐在李心玉对面。
他随意拿了一本翻开,发现书中某些页面有折痕,定睛一看,却是关于王莽篡位的记载。再翻看几页,亦是奸臣祸国的典故,且这些奸臣逆臣无一例外的不得善终。
裴漠翻开扉页一看,只见上头斗大的三个黑字:《佞臣传》
再翻一本,又是《佞幸记》
裴漠有些一言难尽:殿下,这些书
偏生李心玉还一本正经地指点他:哎呀你看,谋权篡位是没有好下场的哦!小裴漠,本宫待你这么好,你可不能学他们啊!
裴漠放下书,轻笑一声,公主原来担心这个。放心,不会的。
李心玉托着下巴,试探道:真的?
裴漠从书卷后露出一双漂亮狭长的眼睛,温声说: 我何时骗过你?
既是如此,还记得我么的交易么?李心玉正色,将腹中隐藏已久的计划和盘托出,正色道,我助你查明当年母后遇刺真相,替裴家昭雪。相应的,你必须放下仇恨,将来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许伤害我的家人。
记得。裴漠合上书卷,背脊挺直如松,道,只是我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公主信任么?
你这样的人?你怎样啦?李心玉噗嗤一笑,拥着狐裘反问道,你聪明,坚韧,头脑清醒,身手绝佳,怎么就不能信任了?
裴漠嘴角忍不住上扬,说:我真有这么好?
跟着本宫干,将来还能跟好。李心玉眼眸一转,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琅琊王心术不正,你与他少来往些。
裴漠笑意一僵,猛然抬首望着李心玉,眼中波澜骤起。
你不必紧张,本宫并不是在追究你的过去,而是希望你既投靠于我了,就不要朝秦暮楚有所隐瞒。说着,李心玉起身,从墙壁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玉盒子,打开一看,却是白天裴漠偷偷捡来的那颗丹药。
你看看这个,能猜出丹药的成分么?
牡蛎、丁香、灵芝、茯苓、人参还有少量朱砂。裴漠捻起药丸放在鼻端嗅了嗅,蹙眉道,大多是些安神的药材,具体剂量和成分,还需御医检验。
李心玉有些讶然,再三确定道:没有毒吗?
裴漠又嗅了嗅,捏了一些碎末碾开,方将丹药放回玉盒子中,摇首道:其余的,我验不出来。不如用银针试试?
拿回来的时候就用银针试过了,并无异常。李心玉眉头轻蹙,叹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裴漠往火盆中添了些木炭,试探道:公主是因为这个才做噩梦的么?
李心玉一怔,眉头松开,笑道:你总是这般敏感,能感知我心中所惧。她的视线落在劈啪作响的炭火中,若有所思道,裴漠,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当年刺杀母后的那支羽箭和这颗丹药的背后,贯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长安疾风骤起,乌云蔽月,不知何时,天空中有星星点点的梨白飘落,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竟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李心玉天还未亮就被宫婢唤醒,迷迷糊糊地下榻梳洗。
今日是婉皇后的忌日,李常年将在新建的碧落宫祭祀亡灵,为婉皇后举行招魂仪式。因是忌日,李心玉特地沐浴熏香,长发半绾,一身缟素,不戴任何钗饰首饰,只在发髻后系上了长可及腰的素白发带。
这一身沉重的素白,衬上她秾丽的五官,竟也不显得颓靡哀戚,依旧美丽不可方物。
用完早膳,推门跨出寝殿,满目都是银装素裹。长安昨夜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青砖黛瓦皆被覆盖在一片刺目的白中。
院中,新来的小太监盛安正在庭院中扫雪,见到李心玉出门,忙立侍在旁,笑着行礼道:公
主。
这小太监笑起来很可爱,李心玉多看了他两眼,回道:起身罢。
盛安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宠似的,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李心玉接过白灵递来的素白狐裘披在肩上,呼出一口白气,穿过庭院道:裴漠呢?
在偏间候着。白灵问,今日祭祀,要带上他么?
带上吧。李心玉道。总觉得有裴漠在身边,她才安心。
整顿好出门,马车已备好在殿外,裴漠亦是一身白衣黑靴,长发半束,挺身立在马车旁。碎雪纷纷扬扬落在他的眼睫上,凝成洁白的霜花,给他染上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他转过淡墨色的眸子望向她的一瞬,李心玉怦然心动,仿佛岁月倒流,又回到了前世在碧落宫与他初见的时刻。
不知不觉,长安竟下了这样一场大雪,到处都是雾蒙蒙的白。李心玉踩着裴漠安放好的脚踏上了马车,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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