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李心玉哈了一声,嘲道,本宫的长安都快被你们灭了,哪还有劳什子驸马。
裴漠也不恼,只平静道:李瑨昏庸,改朝换代已是大势所趋。
你答应我要撤兵的!李心玉怒道,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说过,你愿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夫人,我便离开李砚白撤兵。
你一日不撤兵,便一日休想得到我!
或许是这一句气话激怒了裴漠,他冷然道:你一日不承认我是你丈夫,便一日得不到自由。我会囚禁你,占有你,像你当初对我一般纵情玩弄你
李心玉气急。数日的如履薄冰已让她疲惫不堪,一时急火攻心,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喉中一股腥甜,她哇的一声呕出了斑驳的鲜血。
裴漠的笑僵在嘴角,慢慢化成悔意。
那日过后,或许是忧思成疾,李心玉大病一场,形容憔悴,精神也有些虚弱。裴漠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圈,五官更显凌厉。
一日,他从军营回来,在路上给李心玉带了她最爱吃的糖炒栗子,还有一个红漆盒子。
李心玉倚在榻上,将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支做工精巧的金笄。
送你的。裴漠颇为期待的望着她,又殷勤地替她簪好金笄,点头赞许道,好看。
李心玉摸了摸头上的金笄,笑了笑,没有说话,却也没拒绝他的示好。
那天的裴漠很开心,喝了酒,满心以为自己的赤诚捂热了顽石。
心玉,我再也不气你了,我们都放下过往,好好过日子行么。他放下了戒备,动情地拥吻李心玉,可下一刻
下一刻,李心玉拔下头上的金笄,用他亲手送的那件信物,狠狠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胸口传来剧痛的那一瞬,裴漠是有些茫然的。他低头看了眼深深埋入自己胸膛的半截金笄,它被打磨得很锋利,在烛火下闪着森寒的光。
他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他心爱的姑娘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只金笄打磨得如此锐利,然后再亲手将它刺入自己的胸膛。
你用我送你的金笄来杀我?很好。裴漠捂着胸口,踉跄着站稳。他下巴紧绷着,湿红的眼中有什么东西碎的七零八落,半晌,他嗤笑了一声,虚弱地重复着,刺得好,刺得好。
鲜血蜿蜒淌下,在地砖上滴成一串怒放的红梅。裴漠踉跄着朝她走去,李心玉仓皇后退,腰撞在桌椅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响。
她没想过这簪子会刺得这么准,这么深
外面的侍从听到了动静,立刻开门冲了进来。
李心玉怕极了,拔腿就往门外冲。那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儿!离开这儿!回到长安,回到皇兄身边!
站住!别跑!
侍从欲追,裴漠却是一把拉住了他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别追,让她走,别吓着她
仓皇奔跑中的李心玉回首看了一眼,裴漠额头上有血,胸膛上有血,连眼睛里都有血可她不能停,只能拼命地跑着,跑着,满世界都是鲜血刺目的红。
画面淡去,纷杂的梦境到此为止,如烟般飘散。
啊!清欢殿内,李心玉猛地惊醒,冷汗涔涔,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掀开被子茫然四顾,哽声道:裴漠!裴漠!
第22章 近身
李心玉从噩梦中惊醒,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梦境还是现实,只能混乱地喊着裴漠的名字,仿佛那是她最后能攥住的救命稻草。
公主,怎么了?值夜的宫婢雪琴连外衣都没得及披好,匆匆推门进来。见李心玉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榻上,顿时吓了一跳,忙将被褥扯上来裹住她,问道: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多穿些?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雪琴?
是,是奴婢。您做噩梦了吗?
李心玉恍若不闻,颤声道:我这是在哪儿?这是清欢殿吗?
雪琴给她倒了杯温茶,担忧道:这是清欢殿呀,您怎么了?
这是重生这数月来,李心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梦到前尘往事。她有些不安和恐惧,担心这是不详的征兆,或许是上天要重新将她的亡灵收走,才让她如此清楚的梦见前世之事。
她急需一样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想到此,她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问道:裴漠呢?裴漠在哪儿?
啊,那个奴隶?雪琴道,他应该在偏间吧,奴婢让人去把他叫来可好?
李心玉靠在榻上,将被子拉到胸前盖住,疲惫地点点头。不知为何,她很想见见裴漠,非常想。
雪琴披衣出门,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寝殿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一条修长的人影走了进来。
裴漠并没有进到内间,而是隔着屏风行礼,沉声道:公主。
李心玉披散着如墨的长发,侧躺在榻上,对宫婢道:雪琴,你出去吧,今夜有裴漠在,无须值夜。
雪琴看了裴漠一眼,有些不太放心的样子。但床榻上的李心玉亦是冷汗涔涔、精神不济,雪琴不想惹得公主不痛快,勉强告了声是,便悄声掩上门退下了。
李心玉侧了侧身子,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望着屏风后的剪影道:抱歉,天还没亮,打搅你安睡了吧?
屏风后,裴漠站得挺直,说道:我刚看完书,还未睡着。
天冷,我懒得下榻招待你,你自个儿寻个位置坐下罢。李心玉将被子拉高了些许,有气无力道,记得往火盆里添些炭。
裴漠拿起一旁的银钩子,往炭盆里加了些许炭,然后在案几后跪坐,问道:公主深夜叫我来此,可是有急事。
放心,不是让你侍寝。
裴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调开视线,我并无此意。
裴漠,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公主害怕吗?
是的。我不知道梦境和现实,哪个才是真的。裴漠,你能理解我的恐惧吗?也许现在你我秉烛夜谈才是一场荒唐梦境,而我方才梦见的,才是真正的现实。
我一直以为公主是无忧无虑,没有一丝阴霾的,却不知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惊厥多梦,害怕得睡不着觉。
如果你经历了我的过去,就会明白我此刻的苦楚。说罢,李心玉又喟叹道,裴漠,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平和的促膝长谈过了。
裴漠嘴角一勾,笑意一闪而过:也没有多久,两个时辰前我们才在膳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