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玉猛地瞪大双眼,站起身扑向栏杆处,大叫一声:裴漠!
第16章 拂烟
哐当一声,流星锤坠地,肌肉隆起的壮汉如山般崩塌,面朝下狠狠砸在擂台上,腰腹剑伤处汩汩淌出鲜血,挣扎了数次,终是没能成功爬起来。
斗兽场内光影憧憧,四周一片死寂。
裴漠缓缓站直身子,回剑入鞘,发出铮的一声清鸣。一旁看呆了的判官这才回神,疯狂地敲响铜锣,嘶声喊道:恭喜玉二郎的打奴拿下首胜!
急促的锣鼓声如同点燃了引子,全场瞬间爆发出狂躁的呐喊,有人欢喜,有人咒骂,李心玉顾不得别人在评论什么,起身挤开人群,朝楼下跑去。
心儿,你慢些!李瑨想要追上去,却被狂欢的人群阻绝,只得着急地对白灵吼道,愣着干什么,保护好她!
李心玉艰难地挤到楼下,发冠凌乱,连面具也歪了。见到裴漠从斗兽场上下来,她加快了步伐朝他跑去。
可跑到一半,她的步履又不自禁的慢了下来。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观战的人反而比决斗的人更紧张?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她并不想让裴漠误以为自己很在乎他,两人保持主仆的关系,再好不过了。
想到此,她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气定神闲的面容,朝裴漠缓缓走去,问道:恭喜你,裴漠。
裴漠迈动笔直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在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随即又很快稳住了身形,提着带血的剑若无其事地走到她面前。
我赢了。狐狸面具下,裴漠淡墨色的眸子就像是无尽黑潭,倒映着她的模样,如同倒映着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光。他问,我是你的骄傲吗,殿下?
李心玉一怔,随即点头,莞尔道:是的,小裴漠。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裴漠勾起一个淡笑,然后感到鼻根一阵湿痒。他下意识抹了把鼻子,却摸到了满掌的鲜红。
你流血了!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李心玉一把掀开他的狐狸面具,却有更多的鲜血顺着他的鼻腔淌了下来。
你受伤了?是内伤对不对?
别碰,脏裴漠蹙眉,伸手将李心玉隔远些,可才说了一句话,喉中的腥甜便再压抑不住。
他踉跄了一番,伸手捂住口鼻,几声压抑的咳嗽过后,殷红的淤血便顺着他的指缝淌出,星星点点的滴落在地砖上。
李心玉没想到他竟伤得这么重。
她伸手扶住裴漠,哪怕华丽的锦袍染上了鲜血也浑然不觉,只朝匆匆赶来的白灵道:白灵,过来搭把手,我要扶不住他了!
白灵将裴漠的臂膀绕到自己的脖子上,想要帮忙搀扶他,裴漠却并不领情,伸手推开了白灵,哑声道:我自己可以。
说着,他用袖子抹去嘴角的鲜血,以剑撑地缓缓站起身来。
李心玉赶紧道:白灵,拿水来。
取来水后,裴漠狂饮了几口,又将剩下的水尽数倒在脸上,洗去血渍,涣散的瞳仁重新聚焦,恢复了神智。
还好么?李心玉观察着他苍白的脸色,小心地问。
裴漠勉强直起身子,垂下眼,视线落在李心玉被血弄脏的袖口,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弄脏了。
裴漠指了指她的袖口,说:你不是最爱干净么。
李心玉登时无言,拧眉道:都什么时候,你还在乎一件破衣裳!
裴漠却是笑了。那是一个极淡极淡的笑,需要仔细辨别才能看出来。
他一副了然的样子:在公主心中,我比衣裳重要。
你连衣服的醋也要吃吗?这有什么可比的?李心玉抿了抿唇,也无心观战了,说道,行了,今日就比这一场,回去让大夫看看你的伤势。
裴漠跟在后,张了张嘴,李心玉便及时截住他的话,哼道:别多想了,我并非担心你,只是好不容易才养了这么一个打奴,要死也得我玩够了再死。
裴漠哦了一声,复又闭上嘴,不再说话。
怎么这就回去了?李瑨意犹未尽,追在李心玉身后出了斗兽场的门,惋惜道,现在才酉时,听说华灯初上的夜晚才是欲界仙都最热闹的时候呢!心儿,你不是想看金丝雀吗,听闻今日金笼子里来了位绝色美人,你不想去瞧瞧?
李心玉本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有哪位绝色美人能美得过我?更何况裴漠伤成这样,她是没心思再去看什么美人了。
皇兄去看吧,我先回去了。李心玉朝他摆摆手,小声碎碎念道,莫与我说话,我还在生你气呢。
生我气?李瑨哈了一声,叉腰愤愤道,你我兄妹十几年感情,你竟然为了一个奴隶与我生气!
这与奴不奴隶没有干系,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干涉我的决策。
别人?你亲哥是别人吗!
皇兄呀皇兄,李心玉无奈叹气,伸手捏了捏斗公鸡似的李瑨,温声道,我已经长大了,你何时才能长大啊?
说罢,她拍拍手,转而对裴漠道:还能走么?能走就跟我回去罢。
长不大的李瑨气鼓鼓站在原地,冲着妹妹的背影道:行,你长大了!老子不管你了!
他拂袖,暴躁地来回走了两圈,愤愤之余又生出几分担忧,幻想了一万种宝贝妹妹遭遇不测的可能,什么遇刺啦、被绑啦,越想越可怖。终是忍不住了,他掉头就往外冲,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道:心儿!我比你大整整四岁,怎么就没长大了?
李心玉刚出门到了街上,就被几个公子拦了去路。
其中一个带着兽首面具的男子道:小郎君,方才斗兽场一战,我们对你的这位打奴很有兴趣,这样吧,你开个价,我们将他买了。
原来是看上裴漠了。
李心玉负手而立,漫不经心一笑:抱歉,他是非卖品。
兽首男子仍不死心:五百两,如何?
李心玉笑了声,眯着眼,目光泛着凉意:滚。
八百两
退下!
毕竟是帝姬,再怎么散漫,身上多少也会沾染些上位者的威严。她沉沉一喝,那几位男子便不敢造次,灰溜溜退下了。
身后,裴漠意味深长道:罪奴值八百两银子呢,公主当真不卖?
李心玉撇了撇嘴,哼唧道:本宫像是缺银子花的人么?
说到钱,她猛然想起:坏了,你给我赢的钱忘了向庄家领回来了!不行,得让白灵去走一趟,这可是你为我赢的第一笔金呢。
裴漠笑了,问:赢了多少?够为我赎身么?
本宫把你从奴隶营里捞出来才几日,就想着要赎身?李心玉背着双手倒退着走路,玲珑眼透过兔子面具,笑哼道:路还长着呢,好好表现吧你。
裴漠握拳抵在嘴边,压抑地咳了咳,方哑声笑道:开玩笑呢,罪奴不会忘记公主的恩情。
李心玉听了只是笑笑。裴漠的话姑且信一半罢,有前车之鉴,不敢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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