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云,你到底要如何?
朝云握着瓷片的手松了松,冷声问:不过死一个我罢了,你慌什么啊程嘉铎,你弑父的时候,也是这般紧张吗?
秦朝云,你不懂孤没关系,孤日后会让你慢慢懂。你告诉孤,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肯放下这瓷片?他一字一顿地问,眼底满是压抑。
第一,放了周焰,现在就放了他,第二,不准碰我,以后也不能,第三,不准派你的狗看着我。朝云自知此刻只能和他斡旋。
一阵沉默,二皇子面色难看至极,朝云又紧了紧瓷片,眉间紧锁着,淌出密汗。
片刻后,他咬牙切齿地应下。
她仍旧不肯放下瓷片,二皇子阖上眼眸,嗓音低哑着道:明日大典过后,孤一定放了他,你也得考虑一下孤的感受。
朝云敛睫,将瓷片在脖颈瞄准划伤一道,随后撂下瓷片,捂着脖颈,任由手上的血迹沾满脖颈,刺眼的红,从她雪白的皮肤上淌下。
一声痛哼,二皇子乍然掀眸便见她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捂着脖颈,满目痛楚。
来人!宣太医!他朝外厉声喊着,伸手想要去扶她,却对上她凌厉的目光,想起她方才的话,只得站在原地,进退维艰。
东宫正殿的灯火直至夤夜都仍旧通明着。
太医院的人来了几趟,先后都被赶了出来,里头满手溢血的郡主非要女医官来诊治。殿外的二皇子,面色沉了又沉,最终只得去寻了个会医术的宫女来医治。
宫女满心忐忑地踏入宫殿,掀开帘笼便见那郡主正姿态闲散地躺在那床幔之后。
见她来了,朝云也侧头看向她,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丝虚弱的样子,她只淡淡地朝那宫娥开口:过来罢。
惶惶不安的宫娥对上朝云微柔的目光,心中那份不安也压了下去,她寻着药箱中的物件,一一为郡主清理血迹和伤口,待瞧清伤口后,她一时哑然,这哪里是他们口中危在旦夕地伤痕
只是一道看着较深的伤痕罢了,细细调理几番,应当也不会留疤的。
郡主好了。宫娥嗫喏道。
朝云点头,忽然拉住她的手,睫羽轻轻一颤,温声开口道:小丫头,你能不能帮帮我?
乌瞳潋滟,勾出几分怜弱,摇曳灯火在她姣美的脸上晃动着,美人乌发凌乱,黛眉微蹙,看得宫娥微微一滞,随后见她眼波流转着,似要泫泪,心下一慌,回握住她的手,惶恐道:
郡主奴婢一介微末之人,如何帮您
她想要推脱,却拒绝不了她的眼睛。
朝云眼尾微勾,泪光熠熠,轻声答:苏荃,苏公公可还在宫中?
在的,不过苏公公今夜被贬去了冷宫,再也不是从前的苏公公了。宫娥答。
看来苏公公并非与他们同流合污之辈。
思及太极殿内,苏荃那般缅怀先帝的模样,朝云眼底一横,握紧了宫娥的手,与她附耳几息后,宫娥眼瞳纠结几息,在她盈盈目光下终是点了头。
多谢你了。朝云展颜一笑,泪水淌出眼角。
宫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最终,二人整理好情绪,宫娥才收起药箱缓缓离开殿内。
殿外冷风吹过宫娥的鬓发,她朝二皇子躬身福礼,道:回禀殿下,郡主已无恙。
二皇子觑过她一眼,而后点头。
浑身发汗的宫娥转过身,朝着东宫外走去,心中思索着朝云的吩咐,脚步不由得加快一些。
而身后,二皇子侧身看向她的背影,又瞥向一旁的侍卫,冷声吩咐道:跟上她,若是她并无轻举妄动便不必管,若她敢有小动作,便绑了杀了。
侍卫随着宫娥一路尾随,直至宫娥走入自己的寝居后,侍卫又在宫道处等了两刻,见里头一片静谧并无响动,才安下心回去复命。
待他一走,宫娥按照朝云的指示,从门缝处觑了外头一圈,才悄然迈出宫门走向冷宫方向。
一排排兵将围着乾王府邸,火把的光束辉映着整座富丽的宅子。
丑时三刻,乾王府邸的密道处,几名黑衣侍卫从中领着一名捆绑住手脚的人送往暗室之中。
暗卫将那人蒙着面容的头套取出,昏聩火光照出那人的面容,鬓发凌乱,衣襟沾满污泥,一张俏丽的脸上挂满泪痕。
口中塞着一坨布团,程明璋斜了一眼侍卫,那布便被侍卫粗鲁地取出。
贵妃呜咽着看向乾王,满眼迷惘地跪坐在地面上,身子颤抖。
本王救了你,你还这般避本王如蛇蝎,这是什么道理呢,小皇嫂?程明璋冷睨她一眼,悠悠道。
你要杀要剐,请便!贵妃一咬牙,避开他的目光嗫声道。
不杀你,还得请皇嫂帮帮本王。程明璋轻叹一息,手中握着火折子,将四周灯盏通通点燃。
黑夜无际,火光漫漫。
冷风从四面八方刮动着枯枝窣窣响动,熄灭通天火光后,天穹泛起了鱼肚白。
城楼的钟响,金銮殿外,数百朝臣官袍之上还披着一层白衣,众人随着内官的传呼声,缓缓踏上琉璃阶,步入大殿之中。
璀璨大殿内,一袭素净锦袍的太后站在那把代表着权利的龙椅旁,她的手中握着一卷诏书,双目粼粼地看向殿下百官。
另一旁是先帝二子,如今的太子殿下。
祖孙二人站于龙椅两端,百官齐拜,而后,太子铿锵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太后以证,百官为鉴,伦序属以,孤承皇天之眷顾,奉以大行皇帝之遗诏,今登大宝祗告天地,理之自然。
深知先帝托付之重望,今后定实切兢业之怀,造福百姓,共图新治。①
宝殿之下,百官垂首,欲伏地跪拜。
殿外忽而传来一声尖锐厉嗓,朝着里头大呼道:诸位大人,请听老奴一言!
百官侧身,朝那大殿之外一袭紫袍宦官服侍的男人看去,宝座旁二皇子的眼瞳一顿,指腹转动着青玉扳指,磨得发烫。
苏公公因父皇驾崩而心力憔悴,脑中混沌,来人,将苏公公请下去好生照顾!二皇子朝外冷声吩咐道。
苏荃见此,赶忙用那尖锐嗓音吼道:二皇子为登帝位,不惜弑父,残害手足,天理不容!诸位大人,万不可让此人登基!二皇子为等帝位,不惜弑父,残害手足
老宦官的嗓音一遍遍地重复着,殿外士兵将他拖拽出殿,捂住他的口鼻,苏荃拼尽全身力气继续朝大殿怒吼着,二皇子弑父。
殿外闻讯赶来的苏承培一见苏荃此刻疯癫模样,旋即躬身看向他叹气一息,满眼讥讽道:
义父啊,儿子本想日后好生待你颐养天年的,为何你总是这般不听话呢?
说着他走近苏荃,一步一步,手中拂尘一挥,拍在苏荃的脸上,抽出一把尖刀,抵在苏荃的脖颈处,惋惜道:义父,你惹了咱们陛下,儿子只得自保了,一会儿在天上,儿子定会多烧些纸钱给您的。
说完,他手中匕首一转,正要将划破苏荃的脖颈,忽而刺啦一声,一只锋利箭羽射穿他的胸膛,苏承培瞳孔骤缩,缓慢朝后看去。
只见琉璃阶下,一排排羽林军正举着弓箭对准金銮殿,而此刻守在皇城四周的禁卫军也早已消失不见。
苏承培轰然倒地,他望向璀璨宫殿内,指着龙椅上的二皇子,瞳仁睁大,再没说出一句话,便咽了气。
仅剩的禁卫军旋即朝内喊道:殿下!羽林军反了!
金銮殿的众人面色骇然一片,饶是龙椅旁的太后也稍有慌乱地看向殿外,那乌泱泱的一片将士。
只听殿外那飒踏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为首的中年男人兜鍪下,一张冷肃的脸,他缓缓踏入大殿,直视着二皇子。
盛元明!二皇子眼底划过愕然、嗤笑,而后冷嘲着看他,你要反?
骠骑将军盛元明掷地有声道:是,臣要拨乱反正!
只见兵将后,一袭明黄锦袍的男人从后走出,面容俊秀清雅,程明璋黑眸闪动,将殿内的百官一一扫过,以一种睥睨的姿态落在二皇子身上。
皇侄,本王素来知晓你是个有城府的,却不曾想,你竟是个狠辣冷血之人。
二皇子冷声朝外吼道:谈巡呢!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给孤拿下
激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殿宇外,心狠狠宕下。
谈巡已被臣拿下,特来寻王爷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