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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站起身,不知为何,李哲话分明说得没有那么死,但我却莫名觉得,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他与我因这件事情见面了。
“不是全部。”于是在他转身离去之前,我终究这样说出了口。
李哲的身躯略微僵凝,他并未回头,只用他那不甚有力量的声音迟疑地问:“什么?”
“陈楠曾经手沈家,你跟沈琢相熟,你知道他小时候的样貌,猜出了他是我弟弟,所以你应该是见过他的。”既然是“最后一次”,这个话题也不必再滞留了,“这不算是质问,李哲,我只是想知道楠楠的下落——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很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毕竟你似乎对我没有多余的情感,帮我也不会让你拿到任何好处,单纯地好心么?虽然善良的确在很多时候能成为理由,但叶家毕竟是你的雇主,你再好心也犯不着为我得罪叶瑰穆。”
“所以最终我只能将原因归结为——愧疚。”
“如果我恶意揣测了你,那么我会道歉的,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仅此而已。”
尽量平和地,我这样对他说。
毕竟如若他的知情不报是真,我是会想要打人的。
但他毕竟帮了我,那么认真且诚恳地……
沉默半晌,李哲兀地笑出了声,回过头,这次他的眼中,显露出了一丝荒凉,“这也是莫尔告诉你的么?”
“他没有直接提起你,只是我想到了这一层,当然,如果他信口胡诌我会揍他……也会揍我自己。”
“不用。”重新在我面前站定,李哲低头,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在这个beta的脸上望见如此痛苦、甚至卑微的表情,“他说的都是真的。”
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咔咔的声响,就连我都没有想到,自他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会这样愤怒。
“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
“所以,为什么?”
“……”
似乎陷入了某种两难的抉择,李哲开始沉默。
我不急,我就站在原地,就那样一直等着他回答。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去外面吧,这里面,太压抑了。”
我分明感觉,这场对话持续的时间很长,但目及室外,却发现街道仍是明亮的,夕阳的余晖还没完全散去,只是路灯已经积极地亮起,将整条街道,照得空旷而绵长。
“你是不是很生气?”
“这种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你?”
“……好吧,但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算我求你,好吗?”转过脸,平日里李哲看着,不像是那种会请求别人的人。
于是此刻,当他乍然间这样说,便会令人觉得十分严正、难得。
“好。”其实到此时,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了。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就算再生气,就算现在去沈家,楠楠也不可能还在那里了。
李哲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最初我心急,听得是不那么仔细的。
但他语速足够慢,听着听着,便也令人静下心来了。
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在我醒来的时候,叶瑰穆给我这幅omega的身体捏造了一个身份,说我是来自玛利亚区的孤儿。
我的身份是假的。
但李哲的却是真的。
他是出生在玛利亚区的孤儿。
是被老师捡到的孤儿。
并没有被送去孤儿院,他的老师收养了他。
一开始他就没有向李哲隐瞒身份,从不以长辈自居,老师只是给他吃给他穿,让他跟他躲在同一个屋檐下。
自然了,李哲也不被允许叫老师“爸爸”。
老师就是老师,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
老师名叫李璧和,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落魄贵族,父母去世后财产被alpha的表兄侵占,于是为了生计,他只能拿起画笔,成了一个怀才不遇的穷画家。
在那个年代,画家是很难靠绘画为自己谋求出路的。
更别说老师的手里还牵着李哲,他的求生之路,注定是要比寻常画家更难一些的。
为埃斯卡罗区的贵族们画画,是当时画家近乎唯一的致富道路了。
老师是个有野心的人,他非但想要自己过上好日子,还想供李哲读书,能去大陆内最好的学校就更棒了。
于是来到埃斯卡罗区的他一心想要得到王公贵族们的赏识。
可在寸土寸金的埃斯卡罗区,像他这样的画家多得是。
没有名声没有人脉,就连卖出去一幅画,对他来说都是困难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明明觉得自己画得不比任何人差,难道就连在埃斯卡罗区,也要看出身看门第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