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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知道出了大事。金钟鸣冤那回荡于天地之间的声响,估计连山里精灵怪兽也吓死好些了,她没有理由听不见,同样,也没理由没听说方珂兰死了,何梦云死了,王晨彤逃了,沈慧薇没死,但也象随时就会咽气了。
只是,罪犯尽诛,沉冤洗清,危机消除,不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吗,师傅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呢?
忽然,眼前一花,石像一样的人站了起来。柳昭萱以为她发现自己了,一缩头,却见她并未朝自己走来,却到墙边摘下一把宝剑,弹了一半剑身出来,而后,又变成石像,呆呆瞧着它。良久,良久,眼中泛起一点亮晶晶的东西,慢慢溢出眼眶,凝成一颗泪珠子,顺着面颊,滚到腮边,滴落在衣衫之上。
柳昭萱一把捂住嘴。在她记忆里,师傅除了不常肯笑以外,和哭更是绝缘,看见她落泪,她心里扑通一记猛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恐惧攥紧了心脏。师傅为什么要哭?师傅为什么看着那把剑?——今天下午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反常透顶,不好了,不好了,师傅她不会是……
柳昭萱抽了口凉气,轻手轻脚退出屋子,满脑子里都是刚才那个可怕的念头:“师傅哭了,她还拿着把剑,呀,她该不会想自杀吧?!坏啦,要出人命啦!我可不能眼看着师傅自杀呀,我得找人来救她!”
想得容易,找谁好呢? 柳昭萱掰着手指开始数。头一个就是方珂兰,啊呀,她已经死了,而且,从今而后,这个名字将会是清云的禁制。接下来,还有谁适合?
刘玉虹——不行,她两个常见面,但是副帮主和帮主一见面就是公事,公事以外,三句话嫌多。
陈倩珠——性质和上面那位差不多,更有一点,貌似火爆脾气的刘夫人一向与师傅和平相处,这位陈夫人有时说着说着,两人就变成吵架了。
李盈柳——不好吧?让她去还是自己去了——盈夫人来眼泪的速度简直跟自己有得一比,还总是默默垂泪的那种,要她去好比是让受气的小媳妇去见恶婆婆了。
……于是,目标锁定:许绫颜。
要说这个帮里人缘最好的,绝对是青绚堂堂主许绫颜。且不说她少时就双目失明,让人油然心生同情,从而事事让着三分,就是她的性格,慢言细语,笑脸迎人,温柔好性得一塌糊涂,柳昭萱从来没有听说过,绫夫人跟谁生过气,吵过嘴。
柳昭萱这么想着,拔腿就往语莺院跑,绫夫人平常很少出外,尤其傍晚这个光景去找她,十次有九次在家里。这回却扑了个空。语莺院静悄悄的,连烛火都没点——许绫颜虽是瞎子,可服侍她的人不是瞎子,一到晚上,总是灯烛俱明的,柳昭萱看着这个静悄悄的地方,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绫夫人,绫夫人,”叫两声不应,她又问,“有人在家吗?”
看来注定要扑空了,她怏怏回身,募地一激灵,差点尖叫起来。许绫颜就在身后,无声无息,面无表情,大堂里不点灯,着实有些昏暗,只能看到她一双眸子,光彩闪烁,然而总让柳昭萱想到深海底下的鱼,大归大,透着股死气沉沉。
许绫颜冷冷地问:“何事?”
这和平时的绫夫人相差十万八千里,柳昭萱虽说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常言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又有言:脚底抹油、万事摸有。立刻笑嘻嘻道:“没事,没事!绫夫人你回来了,哦呵呵呵,看到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走啦!”
一边说一边跑,等到最后一个字说完,人都在语莺院半里开外了。
柳昭萱跑了一阵,又开始发愁了。救兵没搬到,倘若师傅一时要死要活起来,如何是好呢?忽然灵光一现:傻了!找贾师哥呀!
谢红菁通共只有一个儿子,但这儿子贾仲却始终不大合她心意。他既怠于习武,又看淡在清云园的地位和事业,母子两个几乎一见面就吵,最近更是势同水火,因为贾师哥在完全没征得老娘同意的情形下,私自娶了个门第出身很没排面的女子回来。
不过,就算母子之间再不对盘,现在可是有大事发生了,老妈要自杀,做儿子的,无论如何得来救援于水火之间吧!
柳昭萱撒开脚丫往外园跑。贾仲原本住在园子外面的时候多,住在园子里的时候少,最近事出非常,应召回园,就住在梅苑。按说小剑灵不能私自到外园,这规矩对别人是铁板一块,对于柳昭萱,那还不是纸上写归写,她小人家做归做,便如耳朵旁边吹过的风,三岁小孩头上的霜。
一口气奔到梅苑,饶是轻功已有一定基础,还是跑得脸如白纸、气如斗牛,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捧心,一个人跟稻草人似的折成两段,嘴巴里呼呼冒出阵阵白气来,用变了形的雌鸡声唧唧尖叫:“不得了!不得了!贾师哥你快去看师傅,师傅她想不开,要抹脖子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