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真有病啊!
对,我病了,我喜欢你,陈净哥。
操,我差点摔碎手边的碗。我只想度过一个平静的夜晚,我需要睡眠,为什么偏偏不能如愿。我尽量冷静下来,问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垂头拨弄琴弦,我耐性子等了好几分钟,他说:我不知道。好像很早就开始了,又好像是昨天。我确定心意是在今天,我喜欢你。
别再说了。我怕了那四个字。
他闭上嘴,安静看我,在水池橱柜抹布之间那双眼简直可以放出幽蓝的光,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不就是一起吃了个饭吗?栖媛也在场,你还跟她聊得很欢,大晚上的你突然给我来这一下子,我都怕我夜里睡不着觉。
陈净哥,你心慌了?
我拿千春当姐,你是千春的儿子,我们不是一个辈分,你以后还是喊我叔比较好。
椋梨源笑了,你才三十三岁,又不是八十三岁。
我低头看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明天的日程安排满满当当,我上楼后在露台散会儿步就要休息。椋梨源忽然说:就是这样,你抬手的动作。
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考虑张敬君的出场,他是老牌贵族,身上的气质不能用奢饰品拼凑,最好是很平凡的开场,有那种,不用刻意表达的沉淀、底蕴。
今天下午,你带着一群人从公司出来,你走在最前面,扣好西装最上面的扣子,顺手整理了袖子,衬衫袖在黑外套下露出一条白线,然后你抬手试风向,真的是很自然的举动,和整理衣服一样理所当然,当时风很大,吹起了你额头上的碎发,你特意挡在女士前面。还有你下楼梯的动作,很多人习惯下到最后两个楼梯时步伐加快,跟腱弹一下,很跳脱,好像在庆幸可算走完了,但你不是,你稳,你一直波澜不惊。从第一个台阶到最后一个台阶,速度不变,就是那样,那就是张敬君的出场。
我仔细回忆,想不出下午六点的出门有什么超常之处,竟然能叫这毛头小子害上疯病。你是不是拍电影拍魔怔了?
椋梨源痴痴瞪我一会儿,低下头:可能吧。我在想,改变剧情走向,舒鸿不爱常婷,爱上张敬君对,唐克来迪爱上了萨利纳亲王。
我快速思索做出判断:绝对不行,影片中不能出现同性情感,你们借了我的房子,等于跟政治挂钩,在国会议员家里拍摄同性影片?媒体不会放过我,让我清静点吧。
你那么胆小?
你才知道啊?无聊谨慎的中年男人就是我。别跟我玩你中二少年的游戏,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明天开始别再叫我听到这些疯话。
第135章 127 子弹击穿城市
第二日我在区政府开完早会,准备参加下午两点在国立大学召开的南亚新青年创业投资峰会,国立大学是我母校,受校方邀请我将做第一个出场的演讲嘉宾。
去之前我先回CAE处理文件,换上存放在休息室的西装,秘书小姐用小车推来很多鲜花,停放在办公室门外。陈总,这都是送给您的。
什么?
今天已经送来了三束花,送花的人指名送给您,被保安拦在门外,她放下花就走了,保安把花检查后拿给前台,前台刚刚给您送上来。
那三束花鲜妍娇美,玫瑰、百合和蔷薇,厚厚三大捧,无纱纸彩带做配饰,仅在花枝聚拢处用丝带打结,没留下只言片语。
我以为这是校方提前送来的,哪知第二天也是如此,我不在公司,但据前台小姐记录当天送来五捧花,九点钟送来香雪兰;十点钟送来嘉德利亚兰;下午一点送来睡莲;下午三点送来海紫苑;下午五点送来花烟草。
公司里没有多余的花瓶,大堆的鲜花被暂时收容进运送文件的银色小推车里。第三天上午九点和十一点又有花准时送来,风信子和虞美人。
午休时安云菲把玩着虞美人的花瓣,笑嘻嘻地问我最近招惹了哪个帅哥。
没有。
哦,那有可能是美女?男人都叫花店打包好送来,很少有这般细腻心思,自己摘花自己修剪自己捆好,这一看就是一个不熟悉花艺的姑娘自己搞出来的,我也想要这种待遇,虞美人,嘿嘿,叫我家虞美人送我一束。
安云菲迎着阳光傻笑,她恋爱了,和曼谷那位叫虞风的人妖小姐。她这几年玩心越发的重,我都快忘了当年我们一起在LBS苦学奋斗的日子。
门没关,秘书突然闯进来,陈总!她来了,送花的人在楼下,请她上来她不愿意,保安拦住她了,您要下来吗?
我跟上秘书,她踩着细高跟走在前面,已经有人按好电梯,因为是午休时间,不少年轻的员工出来看热闹,她们笑声咯咯,高跟鞋跟哒哒敲击瓷砖,长卷发弥散各种香波。
陈总介意吗?我们都很好奇送花使者是谁。新来的实习生神情羞怯,小声问我。
没事,你们想看就看吧。
我在香气、笑声和衣裙的轻柔摩挲声中走向公司大门,前台告诉我,保安追送花者追到了门口的喷泉外。秘书撑开遮阳伞送我出门,隔着水雾我看见保安中一个陌生身影,她怀抱白玫瑰,直直看向我,像是等我走过去。
你是?我忽然认出了她。高中,母校,游泳池,沙滩死鸟,跨性别者。你是安娜?椋梨源的同学,对吗?
她把花递给我,指了指对面广场,那里有音乐声,我被她指引着向那里迈步,新国永远都很热,十二月份也有夏季的感觉,每一个人都散发着三个人的热量,一群扎堆围观的人就能模拟出音乐节的盛况。
远处有辆粉色巴士,一朵粉红云朵般搁浅在广场上,巴士上用蓝字漆有Cherry#039s Plane,椋梨源给自家乐队起的名字。我想起来他之前提过一嘴,因为是在宝泷路的樱桃飞机餐馆成立的,所以乐队就叫樱桃飞机。
椋梨源的乐队来巡演?
安娜不回答,乐声悠扬,员工们兴奋地撺掇我过去,往前走十多米,听得清歌词,干净无害的乡村民谣,貌似是I guess out of the blue,You won#039t cross my mind.我看清椋梨源的脸,他的目光又回到那天,让我感到危险,彩带炮炸响,纷纷亮屑沾到他蓝发上,架子鼓凶悍加速,贝斯妖娆狂舞,就在半分钟内完成从民谣到摇滚的过渡。
我停下来,不能再向前,预感到这是陷阱,但已经不小心踏入。椋梨源的粉T恤短袖撸到肩头,雪白的大臂上肱二头肌鼓胀,他野蛮的眼神摄住我,樱桃唇逼近话筒发出假音长啸,如一把野火烧穿了烈日,广场上的人群骤然沸腾。
他的假音尖刻妖异,不辨雌雄,上好丝绸贴着粗粝地面摩擦,泣血般凝视我,质问世界:什么是千回百转?什么是傅粉何郎?什么是纸短情长?什么是人琴俱亡?
那歌声穿透耳膜,相比之下身边女孩子们的尖叫都显得虚弱遥远,架子鼓放慢节奏,贝斯消声,吉他的木质纯音再次浮出水面,椋梨源回到真音,清澈又消沉的少年歌喉:11月的周五有风吹过你面庞,子弹击穿城市入我胸膛,你的眼神使我大病一场。九个小时后我已病入膏荒
安娜碰碰我的手背,指了指白玫瑰,花丛里有张卡片,我取出来,看到不怎么漂亮的字迹:
11月的周五有风吹过你面庞,
子弹击穿城市入我胸膛,
你的眼神使我大病一场。
九个小时后我已病入膏荒。
明知做你的爱人,星光微茫。
思念里血液倒淌,蓝色心脏。
什么是千回百转,
什么是傅粉何郎,
什么是人琴俱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