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慕白忽然从人群中窜出来,不由分说地拉我手臂:我们的荣誉被侵犯了!快来!誓死捍卫LBS!
我被他扯到广场中央的破船喷泉前,这时候才知道事情原委:来罗马旅游一趟,谁不想在贝尔尼尼手雕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破船喷泉前照个相,证明个到此一游?可惜某个舞蹈学院的团体牢牢霸占此地,百般沟通无果,还羞辱我们是乌合之众,叫我们滚回家去。
这谁能忍?
我们这群来自五湖四海,肤色参差各异的同学此时拧成一股麻绳,誓要怼死这些个小混混!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们居然提出斗舞。
小样,当我们这头没人?我们班的绝色大美人芳名达芬妮,从小学舞,来自西班牙南部的安达卢西亚,那里可是弗拉明戈的发祥地。
她一上台,气场全开,红裙奔腾,踩着鼓点热舞,笑靥如罂粟,性感如熊熊烈火,男性们沸腾了!吹口哨吹到快断气。哪知混混小团体也挺有能耐。
有个小子,看起来就是个漂亮淫贼,扭着细腰跳上台跟达芬妮斗舞,说实话,他身手还真不赖,逐渐主导达芬妮,音乐一变,他干脆带着她跳起探戈。俊男靓女共舞,周围很快聚集起众多观众。
漂亮淫贼很不老实,一双贼眼乌溜乌溜地往达芬妮胸前钻,嘴唇不时意外地擦过她脸蛋,也不知是搞艺术还是在揩油,眼看达芬妮小脸煞白,接连挑错好几个步子,我问身旁的大妈:能不能把您的木兰扇借给我?
大妈半点磕巴都不打,立刻把扇子戳到我胸口,还叫我好好表现,为国争光!
想想我祖上也是中国人,这似乎不算讹误。于是我答得脆亮:瞧好吧您嘞。
第53章 48 意大利斗舞
木兰扇合拢时,扇骨长直光滑,像一柄剑。
我从人群中走出,每一步都踩在热烈鼓点上,但上半身从容淡定,好比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逆贼,手按佩剑,虎步龙骧闯入金銮殿。
舞台在四级台阶之上,我稍作停驻,猛然甩起衫袖,盘腿大跳登上舞台,这个动作是京剧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好比芭蕾舞的空中昂莱尔,纵身一跃将舞蹈推至高潮。
我这个亮相唬住了众人,达芬妮得我救场,匆匆下台去,只留漂亮淫贼在台上,他盯着我舔了舔唇角,脑袋一歪继续狂舞,音乐摧枯拉朽,节奏劲爆。
我却巍然不动,微微闭上眼。缭乱灯光在我的面容上切割光影,我如山岳,一袭长衫,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Vamos!Vamos!漂亮淫贼绕着我踏舞步。(西班牙语:来啊来啊!)
我慢慢抬手,举扇至双唇前,横笛卧吹南浦月,袅袅有余,虽无声,韵已至。鼓点转入低沉,我霍然睁开眼,踏歌而动,占据舞台右侧。
我随心而动,率性而为,四肢大开大阖,舞动时沉猛而不刚硬,潇洒却又愚拙,做那饮中八仙、竹林七贤,饮如长鲸吸百川,醉如玉山之将崩。
舞蹈千万种,但大巧不工,最原始的最真情,正像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踏歌行。
小淫贼呆了一呆,打了个响指,音乐立刻变成拉威尔的《波莱罗舞曲》,这音乐以军鼓开篇,同一个节奏重复169次!
他在舞台左边大跳快节奏的方丹戈,此舞源于十八世纪的西班牙,深受南美洲舞蹈影响,原始而奔放,对抗我不成章法的醉舞正合适。
我立刻变换脚步,以京剧中卧鱼起势,慢挽剑花,动作越发急促,乐声好似西皮快板催命来,我在台上高速旋转,衣衫刮出猎猎劲风,我以扇作剑,在旋转中甩臂抖腕,挽出层层叠叠剑花,像满堂花醉三千客,陡然间又踏步跃起,凌空转腾,眼中寒芒毕现,扇端直指小淫贼,做成那一剑霜寒十四州。
小淫贼呆愣愣的,真是绣花枕头稻草芯,我杀到他眼前他动也不动一下,连呼吸都屏住,就要迎头赴死了,唰的一声,我抖开木兰扇,上绘国色天香的粉雪牡丹,这一瞬间凶煞、爽利、艳美逼人,赢来满堂喝彩!
台下掌声雷动,何为万邦来朝,八方来仪,不只是秦王扫六合,诸侯尽西来。更是容让,是胸襟,是气度,我围绕小淫贼轻移曼舞,做大江大海的汪洋浩博状,以柔克刚,绵绵不绝,手中扇回归为真正的扇,扇飞云,拂轻霄,是文人会友的凭证,我视他为友,与他和解,小淫贼活泛的眼逐渐怔凝,显出一种庄重,一动不动地凝视我。
这支舞起于谋逆,结于征服,他单膝拜倒在我身下,将最柔软的腹部坦露在我面前,我躬身扶他,汗湿的手挽起他汗涔涔的腰背,将舞的终结定格在这一刻。
四面八方的掌声、喝彩声、口哨声如同雷暴,就像要掀翻天空,我刚一抬头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间杂手机相机的闪光灯。
安云菲跳上台紧紧搂住我:太好了,太好了,这就是你,就该是这样艹,老娘忍不住哭了。
净哥牛逼!丁慕白活跃的脸跳到我面前,还有其他同学,扯着校旗拥作一团:来来来,合影喽!
我扫视台下人的神情,看着朝我兴奋招手的大妈们,我木然又茫然:真有这么好?
艹,小净你什么水平你心里没逼数?
没有。我只是遵从内心的意境,那些诗句,在我身体内生长了太久,有声音,有气味,有韵律,有颜色,不需要费力,就能随身体的扭摆自然流出,变成一支舞。
随便吧,我冲大家,也是冲自己,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一,二,三,cheese!
(老外拍照喊cheese,相当于国内的茄子)
我们大笑傻笑的搞怪姿态成为隽永,多年后,看这一张单薄的影像,仿佛瞬间就能被漩涡吸入罗马街头,年轻时的我们像夏日狂风,炽热而放肆。
老天爷!你要火了,净!安云菲刷新社交网站:网上到处都是你,东方美男子?中国王子?这都是什么鬼!
我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不以为然:没事,热度很快会下去的。
净哥,我哥要来找你,他叫你别动,在这里等他!丁慕白举着手机跑来:他从米兰一路开摩托过来,我靠,够疯的!诶?我哥跟你以前就认识?
我不想回答,转身往人群里走,徒留丁慕白在后面嚷嚷。顺着阶梯向下,两侧是精致的咖啡馆,走到尽头,左侧墙壁上刻有1821年诗人济慈于此亡故的字样。
陈净先生,您好。两个西装男从人流中冒出,长着彬彬有礼的意大利人面孔:希林先生邀请您共赏海上风景。
我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却看到重重人流之后的街道对面,一个高大俊美的身影,他戴着墨镜,向我抛出飞吻,的的确确是路德维格希林,我可爱的朋友。
第54章 49 嗨,小奶猪
我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却看到重重人流之后的街道对面,一个高大俊美的身影,他戴着墨镜,向我抛出飞吻,的的确确是路德维格希林,我可爱的朋友。
嘿!我立刻横穿街道:这么巧!你也来玩?
话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的幼稚,路德维格却笑着应和我:是的,我背着老妈偷偷把游艇开出来玩,我要载我的天使去海上。
那游艇通身雪白,浮在海面上像颗大珍珠,舱内铺满绵厚的红毯,走上去感觉如履平地,路德维格请我吃丰盛的夜宵,红酒、焗蜗牛、奶油香菇鹌鹑。
我确实有些饿了,大快朵颐后摸着凸起的将军肚,心满意足地瘫在座椅里。
嗨,小奶猪,可以赏光陪我跳一支舞吗?路德维格将手伸到我面前。
困了。我小声说。
就一支,华尔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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