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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四两拨千斤地把罪抛了回来,令宋淮忍不住气笑了。
“卫辞,少在我面前装!宋时卿呢?”
他好不容易把宋时卿弄进去了,卫辞转头就把人弄出来,他如何不气不怕?
“三皇子莫不是喝醉了?宋太子不是在天牢里吗?怎么会在我这儿?”
宋淮咬着牙,“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给我搜!”
他一喝令,禁军们便欲冲上楼去,结果还没靠近楼梯,便被十一他们给打了回去。
宋淮向前一步,目眦欲裂。
“卫辞,别忘了,你是大阙朝臣,你是想以大阙之名,向皓月宣战吗?”
卫辞目光波澜不惊,“我也很想问问三皇子,既知我是大阙朝臣,你却在深更半夜带着人突袭我的寝居,是没有把大阙放在眼里吗?”
“……”
宋淮没有宋时卿那么能言善辩,往日他看不惯的,直接动手,如今又怎么能说得过卫辞?
“卫子书!”宋淮隐忍着怒火,“你到底让不让?”
“我夫人还在歇息,三皇子大半夜的带着军队贸然闯入,看来我有必要书信一封,告知大阙吾皇,贵国的待客之道了。”
宋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犹如被堵住了火山口,滚烫的岩浆即将喷涌而出,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卫子书,”他阴沉沉地盯着他,“好,很好,你最好保证,别被我抓到!”
临走之前,宋淮看了一眼二楼紧闭的门窗,怒然甩袖离去。
待那群人走了,整个长风楼才空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卫辞。
“收拾干净。”
卫辞丢下这句话,转身上了楼。
路过宋时卿的房门时,他脚步停顿了一下,又径直走了过去。
屋内的炭火已经撤了,初夏的夜晚不热不冷,窗外偶尔还有风拂过长枝,在窗台上投下了晦暗不明的影子。
卫辞已经帮沈菀换了身衣裳,没了白日里的狼狈,也没了昨日那般冰冷僵硬。
柔嫩的脸颊泛着红润的光,眉眼舒展,闭着的眼眸微微弯起了一道弧度都透着乖顺。
见她唇瓣有些干涩,卫辞给她喂了点水,惊喜的是她还知道吞咽。
“菀菀?”
卫辞轻轻唤着,又恐惊扰了她,又生怕叫不醒她。
沈菀似乎听到了,仿佛被吵到了一样,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卫辞惊得呼吸都下意识地控制住了,克制住喊人的冲动,他小心地把她手上的手移开,又怕她会压到自己,便和衣躺在她身侧,整晚盯着她红扑扑的脸。
怀中不再像之前那样冷硬而毫无生机,她睡得很沉,偶尔呓语几声,却能让卫辞忍不住弯起了唇。
一场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哪怕是在辰时,外面乌云蔽日,雾蒙蒙一片。
豆大的雨珠砸落在瓦片上,发出连串的声响,织成了跳跃的曲子。行人撑着伞匆匆踏过,溅起的水花落在青石板上,荡漾着细碎的光。
长风楼内,众人围着桌子静默不语。
月澜心思沉重,时不时地看向二楼。云景在他身旁风卷残云,仿佛八辈子没吃过饭。
雪无霜一脸嫌弃地盯着云景,连吃饭的心情也没了。宋时卿则在十一和萧七他们的死亡凝视下,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蒋龙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走来,担忧问道:“都这个点了,卫大人还没下来,要不要去叫他一下?”
十一冷冷道:“主子没有吩咐,不必去。”
话音刚落,卫辞便踉跄着冲了出来,目光慌张地巡了一圈。
他失声问:“沈菀呢?”
“啪嗒!”
筷子碗盘摔了一地,众人皆惊得站起。
月澜急切道:“她不是在楼上吗?”
十一他们互看一眼,“我们一直都在楼下,没看见郡主下来。”
确定沈菀真的不在房内,众人才急急忙忙地把长风楼搜了个遍,沈菀根本不在楼内。
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屋内不见她的身影,不见她的鞋子,甚至看不出她离开的痕迹。
卫辞死死盯着空荡荡的床,垂在身侧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宋时卿强撑着腿上的疼痛,勉强站立着,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卫辞微微偏着头,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似乎是在怀疑。
雪无霜立马护在宋时卿面前,道:“你可别乱来了,菀菀丢了可跟我们没关系!”
十一也确信,昨夜他一直看着宋时卿,没有让他有动手的机会。
卫辞也只是随便一想而已。
他一贯警惕,若是有人闯入,他不可能不知道。
昨夜他守着沈菀,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等到被雨声吵醒,才发现自己怀中已经空了。
月澜走到床榻前,手从杯子上拂过,淡淡道:“也许,她是自己走的。”
初夏的雨来得又大又急,大地灰蒙蒙一片,天光未亮,已经有人披着蓑衣,靠着磨出了茧子的双肩和双脚出来讨生活。
几乎家家门户紧闭,偶尔有那么一两家亮起了烛灯,袅袅炊烟消散在风雨之中,鸡鸣声中夹杂着低沉的说话声,很快被街头巷尾的吆喝声所掩盖。
素白的绣花鞋踏过了湿润的青石板,沈菀撑着伞从桥头走过,重重叠叠的小楼被她抛弃在烟雨之中,她的目光越过了泛着涟漪的水面,停在了对面的那间冒着惹气的包子铺。
要了两笼包子,要付钱的时候,还是拿一只耳环抵了债,才不至于被老板轰出去。
沈菀收了伞,坐在漏雨的小竹棚下,正准备好好享受她的早饭,抬眼之时,却看见了对面缩在角落里不知生死的乞儿。
第585章 记忆混乱
燕沐风靠着冰冷的墙面上,也遮挡不住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
破烂的衣裳挡不住寒风冷雨,裸露在外的是一道又一道的伤疤,而他脏污的面容略显乌紫,隐隐有中毒的征兆。
燕沐风盯着眼前的小水坑,昔日他的眼里是黄沙万里,是千百雄军,是呼朋唤友,风光无两,是纵横赤土,所向披靡。
而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这个水坑,脏污的,卑贱的,被人遗忘在此处,随时都会消灭。
想起背叛自己的那几个“兄弟”,燕沐风咬着牙,恨意如怒火般在胸腔内翻涌着。
若是往日,他定然要将他们扒皮拆骨,将他们曝尸荒野,可现在的他,只能怀着满腔的恨意,在异国他乡苟延残喘。
仇恨和无力感在心里撕扯着,但比起他一手创立的金辰十三门,他更放心不下的,是他那又蠢又弱的弟弟燕风逸。
他若是死了,燕风逸怕是会被那群豺狼虎豹撕了的!
手不自觉地握紧,剧毒在体内肆虐,痛苦使他的面目变得狰狞。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靠近,那一池小小的水洼中忽然有了一道明媚的倒影。
他听见了疑惑的一声叹息,“明明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那么痛苦?”
燕沐风艰难地抬眸,雨伞隔绝了砸人生疼的冷雨,透过凌乱的湿发,他看清了眼前那张脸。
灰蓝色的天下,雨织成了细密的线,湿了她垂下的发丝。
燕沐风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姑娘。
塞北外的东月城黄沙漫漫,夏日的热浪浇得人心头滚烫,冬季的寒风又吹得人皮肤龟裂,哪怕女子们精心养护,也不及沈菀这般秀气莹润。
她眉眼温柔,又藏着微不可见的寒锋,一手撑着伞,一手捏着个油腻腻的包子,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粗俗,反而透着随性和娇憨。
燕沐风干裂的唇微微颤着,他伸出手,艰难地抓住了沈菀的裙角。
他的声音如钝刀锯木一样沙哑,却又透着坚定决绝,“救……救我!作为回报,我把……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给……给你……”
话音未落,他便彻底晕了过去。
沈菀轻轻碰了碰他,他没有任何回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