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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菀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露出了半张殷红艳丽的脸。
门外是个小太监,在大着胆子抬头看着沈菀,那惊鸿一瞥的绝色容貌,如山呼海啸般掀起了万丈波澜,令他心神一震,竟是忘了规矩。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又慌忙跪下磕头求饶。
“起来吧。”沈菀没好气道,“阿瑾哥哥让你拿什么给我?”
她暗戳戳地想,最好盛瑾良心发现,把小金库还给她!
小太监低着头,双手将那个盒子捧得老高。
“太子殿下说,要姑娘亲手打开。”
看来真的是赔礼无疑了。
沈菀毫无防备甚至有点期待地打开了盒子,忽然一阵迷烟扬起,她瞪大了双眸,暗道不好,却已经是迟了。
不管是盛瑾还是沈菀,他们都没想到这皇子所内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行这种下作手段,等盛瑾回来时,沈菀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提着一盒荷花酥,喜滋滋地大步跨过几道宫门,撞开了那扇半掩的殿门,炫耀似的扯着嗓子喊道:“菀妹妹,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殿内悄然寂静,无人回应。
盛瑾啧了一声,“你不会还因为白天的事生气吧?不就是在你脸上画了几只乌龟吗?大不了我给你画回来,这样总行了吧?”
窗外忽然起了风,轻柔的纱幔宛若少女翩翩的舞裙,光线暗沉的内室如一汪深潭,却不见那一道娇媚明媚的身影。
“嘭!”
盛瑾面色大变,蓦然冲出了房门,那盒点心被他撞落,碎了一地的荷花。
暮色沉沉,暗蓝色的天际如一抹靛青,纵横交错的长街巷道穿插在参差错落的屋宇之间,一辆马车正徐徐离开皇宫,一点灯火在夜间忽明忽灭。
盛瑜合上书,挑动了一下跳动的烛心,语气淡若寒霜。
“既然醒了,就别装了。”
沈菀睁开了眼眸,紧张地盯着盛瑜,紧绷的身躯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远离。
“二皇子抓我做什么?”
“那不如沈姑娘先告诉我,你为何会在皇宫?”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讥诮冷漠中又带着一丝玩味,“你可知,这是死罪?”
沈菀的心一紧,随即又很快放松下来。
“二皇子不用吓唬我,你若是想去揭穿我,就不必背着阿瑾哥哥把我带出来了。”
笑容就那么消失在了盛瑜脸上。
他倒是忘了,眼前这小丫头胆子大得很,岂是三言两语能吓唬住的?
“盛瑾为何要把你藏在皇宫?”
沈菀眸光微闪,“跟二皇子有关系吗?”
盛瑜扯了扯嘴角,“我这个皇兄,从来都是随心而为,做事不考虑后果。此番他如此大胆,莫不是……钟情于你?”
沈菀高高提起的心,在听到他最后几个字时才悄然放下。
好险!她差点以为,盛瑜知道她和卫辞的事了。
盛瑜跟卫家是死对头,要是被他抓住了小辫子,这件事绝对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她想脱身就更难了。
她的沉默仿佛是在坐实他的猜测,盛瑜的脸色在一瞬间阴郁无比,手中那本书也被他攥得皱裂。
他讥笑道:“盛瑾是当朝太子,沈姑娘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配得上他吗?”
虽说他说的是实话,沈菀还是被他的阴阳怪气气得眉梢扬起。
“这是我和阿瑾哥哥的事。”她反唇相讥,“倒是二皇子,整日这么盯着我,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盛瑜眸色一厉,冷笑一声,“做什么春秋大梦?”
沈菀故意夸张地拍着胸脯,“那是最好!要不然我还得绞尽脑汁地找借口拒绝二皇子,多累啊。”
“沈菀!”
盛瑜压低了声音警告,车厢内的温度陡然下降,嗖嗖的冷气刺激得沈菀汗毛倒立。
她也不肯低头,倔强地与他对视着,明明弱得不堪一击,却又韧得令人心惊。
须臾,盛瑜忽然低笑一声,阴厉的双眸杀气凛凛。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沈菀咽了咽口水,连面子上的工夫都懒得做了,警告道:“盛瑜,你不能动我!你也说了我小舅舅在找我,要是我死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盛瑜冷笑,“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不过与卫家沾亲带故而已,就算卫辞知道是我杀了你,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跟皇家作对吗?”
沈菀的心沉了沉。
他说的,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盛瑜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她靠着偷来的一切,勉强披上了华丽的外衣,却始终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卑贱和无足轻重。
若在女人和权势面前,别说卫辞了,便是沈菀,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权势。
她咬紧牙根,只能赌一把。
“卫家不敢,那太子呢?”沈菀道,“你费尽心思把我从皇宫带出来,阿瑾哥哥迟早会找到你头上的!”
盛瑜冷眸一眯,“所以你跟盛瑾,还真的不清不楚?”
“阿瑾哥哥为人如何,二皇子再清楚不过,若你敢动我一下,他绝对会杀了你!”
沈菀完全是在狐假虎威。
盛瑜之所以扣住她,无非就是为了对付盛瑾,反正也是他们俩的斗争,让他们斗去就是了。
沈菀甚至有些怨怼和气闷。
那日若非盛瑾把她掳走,说不定她早就逃出京城去了,又哪里还会碰到这些糟心事?
若是盛瑜真的一怒之下杀了她,她绝对会化作厉鬼,把他们兄弟俩一起拖入地狱。
谁知方才还一脸杀气腾腾的盛瑜忽然勾唇一笑,清润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愉悦。
“卫大人,你听见了吗?”
沈菀背脊一凉,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掀开了车帘。
第98章 卫辞逼问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空旷的街道上,几匹骏马悄然而立。
为首的那人端坐于马上,挺拔的身姿如悬崖青松遥不可及,夜色遮掩了他的神色,却不难窥见那双冷厉阴霾的眸子中深藏的漩涡。
沈菀与他对视着,两腿发软,苍白的薄唇微微颤动,那个称呼唤得格外艰难。
“小舅舅……”
卫辞久久看着她,伸出手,沙哑的嗓音不带一丝情绪。
“过来。”
沈菀心肝一颤,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逃跑。
但卫辞不给她机会。
在她下意识地往后退缩时,他轻而易举地拎起她的衣领,强硬地把她扣在马上。
突然的失重感令沈菀惊呼一声,卫辞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身,力道大得仿佛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
盛瑜从马车内走出,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唇角的弧度渐渐抹平。
“卫大人,可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什么约定?
沈菀抬头惊异地看着卫辞,他却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带着她疾驰而去。
别院内,那扇单薄的小门被猛地踹开,屋内的亮光刺激得沈菀闭上了眼,又被下巴上的疼痛逼得不得不睁开。
街巷内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如今置身暖光之下,那满眼的血丝与阴霾清清楚楚地冲击着她的视线,俊美的面容因连日的奔波忧虑而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他一贯爱干净,却连下巴上冒起的青须都没有打理。揉皱了的墨色长袍,平添几分颓废与狼狈,却又狠得像穷途末路的狼,正磨着利爪,准备将他千辛万苦抓回来的猎物吃拆入腹。
“沈菀。”
卫辞眸子暗得如化不开的墨,嗓音如撕裂一般沙哑沉重。
“为什么不信我?”
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逃跑,为什么跟着盛瑾走。
可他害怕听到的是自己最不想面对的答案,便自欺欺人地将那些问题埋在心里。
沈菀的手抖得厉害,一个“我”字在嘴里酝酿了老半天,愣是说不出口。
因为怕被他牵连,因为怕被卫老夫人他们处置,因为怕身份暴露,因为怕失去自由甚至小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