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要的吧?”大叔指指台面上装着配料的几个不锈钢盆。
潭州的粉铺,汤底里除了葱花,还爱放芹菜叶。
“有一份不加芹菜。”陈遇安说,“其他都要,谢谢。”
“好嘞。”
大叔一顿行云流水,很快,两碗粉被推到了出餐口。陈遇安冲宋清野招招手。
“你的。”陈遇安点点有特殊要求的那一碗,“没放芹菜。”
宋清野这才察觉到不同,他很难抑制嘴角弧度地假正经:“费心了啊学长。”
笑得奸计得逞了似的。
被杨思衡真诚祝福的羞躁还留了点余韵,陈遇安切了切宋清野,没说别的。
他知道这人在笑什么,他自己都记不清是哪顿饭发现宋清野讨厌芹菜的,反正就是记住了,还在刚刚非常顺口地提了要求。
这应该也算宋清野的特殊吧,他发现的。
陈遇安搅着粉,好像看到了吉兆。
吃好早餐,陈遇安开车把宋清野送到了设计院,离他们早会还差一刻钟。
“下午见?”宋清野心情很好。
陈遇安盘着小心思点点头,等宋清野要去拉车门了,他忽然落下了车锁。
宋清野一顿,转脸盯了盯陈遇安,又看看手机,然后说:“我从这走到办公室要五分钟,使劲跑的话能快两分钟半,现在七点四十六。”
意思是,还能一起多待十一分半,想干嘛请尽管。
陈遇安听懂了,笑笑,略微有些忸怩,“也没什么,就是……周末,呃……周天,你有时间吗?”
今年整个冬天气氛最热烈的事,世界杯。可惜很多场次都在深夜,赛后诸葛也没多大趣味,两人比较少谈论这个。
宋清野当然明白陈遇安在问什么。
“想和我看决赛啊?”
“我随便问问……”陈遇安挠挠脖子,“那啥……你觉得谁会拿冠军啊?”
“因为梅西,当然阿根廷。”
陈遇安心里嘿了嘿,和他想的一样。他顺着宋清野的话头继续废话:“梅西今年状态挺好的,35了,那盘带还是很强啊。”
“是特别强,所以你想去哪看决赛?”
陈遇安吞掉了后边的彩虹屁,宋清野又在笑他了。
“酒吧?”宋清野自顾自开始建议,“夜宵档?还是……”开房?
宋清野没说完,陈遇安门儿清。开房看球实属世界杯期间的基操,他却不好意思得脑子僵直,嘴也跟着一快:“其实可以去我那。”
车里响起更加明快的笑声。
完了,总在学弟面前丢脸的势头又回来了。
“你到底想带我回家干嘛啊?学长?”笑了会,宋清野问。
“看球啊。”陈遇安舔舔上唇,“我是说……我那方便,外边太吵了,”
“那我去你家,你给我做饭吗?总在外边吃,有点腻。”
要求还挺多……
陈遇安讨价还价:“点外卖装盘……算我做吗?”
宋清野啧啧:“真能耍赖。”
“那——”
“那就周天去家属院接我吧。找个市场逛逛,看看你想吃什么。”
潜台词是,宋清野认栽当厨子。
也不是第一次吃宋清野的饭了,算不上多惊天动地的事,陈遇安就是喜了一整天。傻乐傻乐到放假前夕,睡到一半,陈遇安忽然惊觉,决赛是11点开打。
半夜11点。
一场比赛常规时间都将近俩小时了,加上颁奖仪式什么的,全程看完最早也得一点多,第二天还是打工人最痛恨的周一。
那宋清野是不是得……留个宿?
陈遇安觉得非常的合情合理。
于是周六一大早他就拖着他差不多快好了的石膏手,上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趟超市。
各种生活用品都捡着贵的往推车里扔,排队结账,经过收银台附近的货架,看着上面一排排整齐的小盒子,陈遇安居然顿了半瞬,反应过来后就是一阵摇头。
光天化日想些什么呢,怎么会呢?不至于不至于,宋清野那么守规矩……
越是提醒自己这个留宿有多干净,陈遇安的思维却越是起飞,最后还不得不把适合看球气氛的啤酒统统扔出了购物车。
回到家他也忙个没停,打扫这打扫那的,连犄角旮旯里小野的一根陈年狗毛都被不留情面地清出了家门。
宋清野送的蓝玫瑰依旧留在了显眼的地方。
忙活到傍晚十分,什么都准备妥帖,就等那人了,结果一盆凉水泼上了陈遇安的兴头。
宋清野竟被他们主任逮住去外地出差,特别情急,当晚的高铁。
“我们组一个商场项目的事,本来是带我干活的前辈去的,他们家老人突然进重症了。我来实习一直在跟这个,所以就……”隔着电磁波,陈遇安都听出宋清野因为意外而失约的歉意。
宋清野上次说过设计院明年应该要春招,院长对他还挺有意向的。关乎工作,更是关乎宋清野的未来,陈遇安刚生出的那点失落立马散得无踪无影。
“去几天啊?”陈遇安语态轻松。
“明天看现场,周一周二开会,得周三回了。”
陈遇安嘴一瞥,“这些人真没意思,大周末的抓人干活。”
宋清野轻笑:“资本家,压榨最在行。”
陈遇安哼哼,想到宋清野他们家那边离高铁站有够远,又问:“你吃了吗?要不我送你吧?”
“不用。”宋清野好像下楼了,“主任说来接我,马上到了。”
“嗯。那……”明晚的球赛呢?视频一起看?似乎也不错?
陈遇安心思翻腾,大概因为世界杯四年一次太难得,又是诸神黄昏的一届,他发现自己对这事着实有些执念。
“怎么了?”
宋清野的疑问爬了过来,陈遇安犹豫了一下,没开口要求什么。
“没。”陈遇安说,“注意安全。”
“好。一会还得和主任讨论讨论,到了再跟你说。”
年长的人当然不会不懂事。
电话挂断,陈遇安环视四周窗明几净,一种熟悉的难散的情绪在心里团了团。直到小野狗狗祟祟偷出抹布抱着啃,他才回神,撸起袖子揍了一顿狗。
宋清野出差的地方是潭州西边六百多公里的一座省会城市,高铁过去得三个小时,宋清野是八点十二的车。
十一点刚过,刷完一季刚追的美剧,陈遇安拿过手机瞄了一眼。五个小时了,微信没有任何提醒。
他抓抓头发纠结半晌,又把手机扔开,播放起新的一集电视剧。
片头曲闹哄哄地开唱,陈遇安莫名有点烦躁。剧情和天书一样在眼前飘了十来分钟,他坐不住地翻出睡衣、冲进浴室,再让热水从头浇下。
今天这一晚的情形,太似曾相识了。对方忙,自己眼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