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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将领闻言,都把目光看向沈毅,凌肃犹豫了一下,问道:“沈公因何如此着急?”
“非是我着急。”
沈老爷吹了吹眼前茶水的热气,抿了一口。
“只是如果这一回不打,下回再想打,恐怕都没有机会打了。”
战争,毕竟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也是另外一种战争。
如果在政治层面上失败了,那么战争也就失去意义了。
比如说现在,建康朝廷已经有一些乌烟瘴气的味道了,因此在这个时候,沈老爷必须要从战争层面去给皇帝一些政治支持。
毕竟在此之前,一直是皇帝在政治层面给沈毅提供战争上的支持。
而这种政治层面上的支援,只能通过战争来实现。
薛威比较鲁直,闻言咧嘴笑道:“沈公,末将不懂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您要打仗,末将第一个支持!”
他一开口,剩下的五个人纷纷对着沈毅抱拳:“我等,静听沈公吩咐!”
沈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笑着说道:“放心,不是让你们去送死,也不是非要正面突破齐人的沿淮防线。”
沈毅淡淡的说道:“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想这件事,想到凌晨才睡着,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大概的想法,我说出来,大家听一听,然后一起琢磨琢磨。”
说到这里,沈老爷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淮安北边的敌人,对我们防备有加,因此我的意思是,我们派战船去佯攻北岸,但并不登陆。”
“同时,另一部分的人从西边登陆淮河以北。”
“要注意的是,另一边的人即便登陆了,也不去攻这沿淮守淮的齐军,而是就近选择城池,消灭齐人的有生力量。”
有生力量这个词,在淮安军里已经不陌生了,最起码这些个将领,都是能够听得懂的。
苏定微微皱眉,抱拳道:“沈公,您的这个计策理论上来说,没有什么问题,说不定还会另有奇效,不过还是要考虑实际情况……”
他看着沈毅,叹了口气:“咱们,没有那么多船。”
以现在淮安军的船只数量来说,巅峰的运力应该是一趟五千人左右,但是如果派战船去骚扰齐人的沿淮防线,那么运力就会减去一半不止,再加上不是从淮安正北登陆,而是要去西北方。
这一来一去,运送兵力的能力将会大为减弱。
而且,每在淮河以北多待一刻,被齐人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让沈毅渡河。
沈老爷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事,我已经想到了……”
“好在咱们虽然要攻齐人,但是并不是非要在这一个月之内去攻,还是有不少时间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催兵部把战船给咱们尽快送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我会托人去采买船只,越多越好。”
“这些东西,我都会给诸位准备妥当。”
说到这里,沈毅看向众人,缓缓说道:“与此同时,我与朝廷,都需要一场有胜无败的大仗……”
“诸位能办到么?”
万钟二话不说站了起来,直接半跪在了地上:“回沈公,我们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个愣头青。
不过大家也都只能站起来,半跪在沈毅面前。
“末将等,定不负沈公,不负朝廷厚望!”
第八百九十一章 怒不可遏
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沈毅和六个下属,在钦差行辕里,议了整整三天的事情,到了第四天,凌肃薛威等人才陆续离开淮安,回各自的大营里去了。
而沈毅,也开始给自己的各种资源渠道写信,开始整合资源,准备下一场作战。
在淮安府的日子是比较无聊的,去年年底叶大姑娘在这里,沈老爷闲下来的时候还可以做做运动,现在他自己孤身一个人在这里,连休闲娱乐活动都没有了。
一转眼到了五月,天气慢慢变得热了起来,沈老爷白天在自己的钦差行辕处理公事,有时候傍晚时分,便带着赵二一起,去知府衙门,寻张府尊喝酒。
这天夜里,晚来风急,夜风吹走了白天的燥热,沈老爷与知府张老爷一起,坐在知府衙门的后院喝酒,张府尊的儿子张琏,很是乖巧,跪坐在一旁给两个长辈斟酒。
两个人碰了杯酒之后,张简才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没见赵师弟跟你一起来?”
沈老爷喝了口酒之后,一阵凉风吹来,让他舒服了不少,闻言笑着说道:“每回带他来,师兄你难免取笑他不务正业,如今赵师兄也务正业去了,前天离开淮安,替我办事去了。”
“办什么事?”
张简呵呵一笑:“那厮从小到大,便一门心思扑在女人肚皮上,十三四岁便开始逛秦淮河了,你让他出去办差,小事倒还罢了,要是大事可要注意一些,莫要坏了事情。”
沈老爷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微微摇头道:“只是让他与兵部的官员交接清点战船,不是什么大事情,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兵部又有战船来?”
张简有些诧异,然后笑着说道:“从前听大父埋怨过,这建康六部,只有兵部办事最磨蹭,哪怕是武将任命,有时候也能拖个一年半载才能下来,如今给子恒办事,他们倒是开始用心了。”
“不用心哪里行?”
沈毅笑呵呵的说道:“现下,恐怕宫里的太监们,都恨不得住进兵部衙门,帮我催战船了。”
张府尊“唔”了一声,随即叹了口气道:“这些齐人,真个歹毒。”
“跟咱们打了六十多年了,让咱们大陈,吃了几十年的亏,如今他们开始吃亏了,就派人去建康议和。”
“子恒你在建康不久,可能不太清楚建康那些人的心中所想。”
张府尊仰头喝了一口酒,开口道:“这么说罢,洪德六年之前,朝廷里从上到下,包括我大父,我恩师在内的所有大臣,如果见到今日这份所谓议和盟书。”
张简看了沈毅一眼,叹了口气:“怕都是要欢欣雀跃的。”
沈老爷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便是现在,许多人也如师兄所说。”
张府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闷哼了一声:“鼠目寸光!”
沈毅摇头:“师兄这话不对,他们这些人可不是鼠目寸光。”
“北伐大计,能不能成两说,即便能成,在他们看来也不知道是哪年的事情了,属于镜花水月。”
“而如果议和,大陈立时就有了数十上百年的气运,两国交好,他们也可以跟北边交流通商,说不定立时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什么兴复陈室,还于旧都。”
“没有几个人在乎的。”
张简皱了皱眉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又仰头喝了口闷酒,苦笑道:“我张家,也在这些人之中。”
沈老爷呵呵一笑:“非是陛下杀了杨蕃,彻底断了杨党的念想,恐怕这份盟书,已经被朝廷里的文官们,逼着签下来了。”
文臣势力太大,这是困扰了大陈一百多年的问题,尤其是南渡之后,这种问题更加明显。
地方上,一个七品的县令,便可以指着五品千户的鼻子说话,甚至骂骂咧咧,千户一般都是不敢还嘴的。
听沈毅提起杨敬宗,张府尊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瞒子恒说,至今为兄心里还心有余悸,大父当初如果不逃离建康,恐怕我张家也是杨家的下场。”
他抬头看向沈毅,还有些后怕:“区别是哪一边赢而已。”
现如今,皇帝倾向于北伐这一边,因此杀杨儆猴。
而如果,此时皇帝倾向于和解,签下盟书,如果朝廷里的“鹰派”们反对,如果张相还在建康……
怕就是另一个场面了。
不过事情没有如果,事实是皇帝放张敬离开了。
事实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杨敬宗父子的下场,便已经注定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