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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看了屋子一眼,玉明拿起那个小小的虎头帽,也放了进去。
踏着浅浅的月色,玉明换上了侍女的衣裳,跟着外面等候已久的侍女,带上帷帽走出了驿站。
有两辆马车停在那里,侍女引着玉明上了其中一辆,一掀起帷裳,玉明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人。
闻茂坐在榻上,瞧见来人后,终于擡起了头,倾身倒下一盏热茶。
玉明顿了片刻,放下包袱,伸手接过热茶,捧在掌心里。
“想好了?”闻茂目光深了深,“这次走了,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语气有些怪异,回不来三个字被刻意地加重,像是刽子手最后一刻残酷又不忍的提醒。
玉明低头望着,蒸腾的雾气渐渐朦胧了眼前的一切。
她像是丝毫不觉,又像是什麽都知道了,只是沉默了一瞬,闻茂就听到马车里响起平静的一句。
“我知道的。”
闻茂不劝了,或者说,就算玉明此时反悔,他本也不会再答应的。
心情有些好,闻茂不介意在此时,告诉那个可怜的女子一点小小的事情,来把她推向深渊的最底。
“蔺家被满门抄斩了。”
闻茂端起茶盏笑了笑,“蔺七娘,你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新帝现已在京中筹备立后事宜,待立了太傅之女为后,就会广纳秀女,稳定动蕩的朝局了。”
“而你,一个罪臣之女——”
闻茂顿了顿,擡头看向玉明,饶有兴致地盯着:“别说妄求皇后之位,等待你的,只会是一杯鸩酒,三尺白绫。”
玉明捧着茶盏,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般,低着头一言不发。
没有看到歇斯底里的痛斥,更没有等到痛哭流涕的心有不甘,闻茂觉得心里的喜悦都没那麽强烈了。
“一枚废棋,一个累赘。”
闻茂从口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极其简单地就为玉明的一生下了定论。
没想着能听到玉明说话了,闻茂直接起了身,掀开帷裳跳下马车。
下马车前一刻,身后突然很轻地响起玉明的回答。
“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衷心的希冀。
“我终于不会拖累他了。”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向着远处。
闻茂回过头望着马车的影子一点点变小,最终再也看不见。
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不能理解,明明都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为什麽这种时候,她还能这样平静地接受一切?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趟马车根本不是送她去往新的生活。
而是带着她,还有她腹中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走向穷途末路。
马车越行越快,一路颠簸。
玉明抱着包袱,轻轻蜷缩在角落,喧嚣的风声将帷裳吹得猎猎作响,夜色沉得再不见底。
今夜过后,无论是生,还是死,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闻茂的人,不会放她活下去的。
丝丝冷风刮进来,望着飘摇的前路,玉明闭上了双眼,手下紧紧抓着包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闻茂只在原地站了一刻,不远处的驿站就开始骚动起来。
闻谨行带着大批人马走了出来,开始四处搜寻。
燕王妃身边的那个婢女,也哭得双眼通红,在跟着侍从寻找。
就连闻姜也出来,在帮着找人。
闻茂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听见闻谨行在拷问看守的侍从,侍从一如闻茂所料,说出了三两个侍女离开的事情。
结合彩云所说的,还有一路侍从的供词,燕王妃是主动离开的事实,已经基本定了下来。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进行。
再拖半个时辰,他们就算是想找人,恐怕也只找得到一把尸骨了。
闻茂低头笑了笑。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破寂静的长夜,驿站的所有人都擡头看过去,闻茂看见的瞬间,心沉了下来。
一列甲士在黑夜中,飞速行驶而来,为首之人一身玄甲,跳下了马。
——正是元回。
元回快步走过去,本来京城还在动蕩一片,本来离不得人,可主子还是吩咐他亲自来一趟。
“怎麽了?”元回皱起了眉头。
彩云哭着开口:“小姐,小姐人不见了……”
元回心头猛地一跳。
*
剧烈的马蹄声,响彻空蕩的山路。
玉明掀开帷裳,从车窗探出去,一批玄甲的侍从乌泱泱地跟了上来。
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玉明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来,为首之人是元回,而他骑着的是陈玄嗣的坐骑,金乌。
玉明眼里闪动着不敢置信。
她没想到元回竟会赶回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