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看着天色,知道戚节度使已经开始行动,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便笑道:胡族长,刺史大人说了会来,你不妨再等等。
胡族长早就等得不耐烦,便道:先前刺史夫人派出去询问的人,已经走了许久,还未回来,许是刺史有事,来不了了。
再说,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耽误我行洞房之礼吧?
若是换旁人,胡族长根本不会客气,可对着刺史夫人,又有节度使夫人在场,他再是嚣张不满,也控制着,没有语气太差。
宾客们嬉笑调侃,道:今日胡族长大喜,是不能晚了洞房
唯有樊族长,打量着刺史夫人,心下越发怀疑,便也试探道:刺史夫人,天色不早,不妨今日就散了吧,明日我等再设宴请刺史大人和刺史夫人,胡族长洞房要紧。
胡族长听这姓樊的难得说句好话,当即点头阔绰道:是,明日再宴请刺史大人不迟。
尹明毓见状,便端起酒杯,含笑起身,不紧不慢道:今日确是我家大人失约,教胡族长耽搁许久未能行洞房之礼,若是继续耽搁下去,我也有些过意不去,便敬胡族长一杯酒,还望胡族长莫要介怀。
刺史夫人言过了,我先干为敬。胡族长抄起酒杯,咕咚喝完,酒杯翻转,空酒杯展示给她看。
尹明毓看着他喝完,道了一句爽快,方才端起酒杯,微微一敬,而后以袖遮口,一饮而尽。
胡族长道:各位尽兴。
说完,便抬腿要走,满脸皆是急色。
胡族长且慢。尹明毓又开口。
胡族长这此真是烦了,压着怒问:刺史夫人,还有什么事儿?
樊族长惯常谨慎,察觉她行为有异,看着她的目光犯冷,也起身道:刺史夫人,我也好奇您今日是有什么事儿。
两位族长的神情,皆有些不对劲儿,气氛也莫名有些针锋相对起来,其他宾客们不禁面面相觑。
尹明毓依旧笑盈盈,又接过银儿递过来的一杯酒,冲众人道: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处,本来刺史大人想要借此机会,与诸位就日后南越的前程恳谈一番,但刺史大人未能来,不妨由我代为说几句。
樊夫人得了樊族长的眼神,立即道:刺史夫人,咱们一群后宅妇人,可不好掺和男人们的事儿。
她说着,转向旁边的刘司马夫人,刘夫人,你说是吧?
刘司马夫人微微点头,便要附和。
她身后的刘娘子使劲儿揪了两下她的袖子,不让她掺和。
这个间隙,尹明毓已经出声道:樊夫人此言差矣,既享权势富贵,便不能以女子之身为借口,掩不仁不义之举。
刘司马夫人因为女儿未能及时回应,哪想刺史夫人说话会忽然变得阴阳怪气,诧异不已。
而樊夫人听她如此说,霎时便忍不住恼怒,刺史夫人当着节度使夫人这般说,是何意?
戚夫人置身事外一般端起酒杯,一言不发,慢悠悠地饮,任由尹明毓说话。
樊族长则是受不了夫人被羞辱似的,起身一拱手,气怒道:刺史夫人身份高贵,我等不敢得罪,这便告退!
他一动,侥族的一行人皆起身,打算直接离开。
尹明毓端着的酒杯缓缓放下,温和地:樊族长,你们这是不给我面子吗?
我看刺史夫人是不给我侥族面子。樊族长眼神越发阴冷,直接抬脚,吩咐族人,走!
樊族长一行人便往庭院门处走,满脸都是谁敢拦便是与他们作对,旁人纷纷让开路,不敢惹恼他们。
远处夜空之中,两三个天灯缓缓升起,慢慢其他方向也渐渐升起天灯。
尹明毓举起酒杯,重重摔在樊族长等人前方石板地面,我让你们老实待着,没听见吗?
在场宾客瞬间露出惊异之色,樊族长等人也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怒视她。
而碎裂声一响,只几息的工夫,谢家的护卫们便一拥而入,突袭向庭院处的樊族长等人。
他们动作太过迅疾,侥族一众刚要抽刀,便已经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啊
现场的宾客们纷纷尖叫,慌张躲闪。
蛮族和侥族就算只是明面上同气连枝,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三当家胡金见状,立刻起身,便要呼喊人前来解围,来
可他刚喊出一个字,便觉颈上一痛。
另一边,一身喜服的胡族长一见乱起来,丝毫没有族长的担当,转身就要跑。
但他刚迈出去两步,一把短刀便刷地横在他颈前。
胡族长慑的一动不敢动,下巴高高抬起,生怕刀刃割破他的喉咙。
握着短刀的,是戚夫人的婢女。
众宾客看着婢女和她们手中寒意森森的刀,又转向南越最尊贵的两位夫人。
戚夫人不知何时,手中也多了一把短刀,正在把玩。
尹明毓立在戚夫人身边,淡淡道:我都说了,老实待着,不要妄动。
她们身侧,谢家的护卫持刀守卫,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凶猛,教人望而生畏。
现场静极了。
有一位宾客端着杯子的手抖动不止,一下没握住,咣当掉落。
尹明毓和戚夫人的眼神瞥过去。
他吓得直接滑跪在地,求饶:饶、饶命
尹明毓和戚夫人收回视线,那人浑身一软,汗流不止。
刘司马夫人下意识地紧握住女儿刘娘子的手,刘娘子则是满眼放光地望着两位夫人。
与她一般的,还有几个州城的小娘子,她们皆向往地仰望着尹明毓和戚夫人。
而在众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州城的夜教漫天的天灯照亮,有若星辰,如梦如幻。
这一方宅子之外,州衙的褚赫和一众官员发现了这场景,州城中的一些百姓也发现了这一幕,不约而同地仰头遥望。
岭南的天变了。
就从这一夜起,这漫天天灯便是见证。
第115章
一众士兵破门而入,团团围住所有人。
樊族长、胡族长等人一见这些闯入的士兵,本就灰暗的脸色彻底没了人色,绝望笼罩头顶。
随后,一身铠甲、手握长刀的戚节度使阔步踏入庭院之中,他视线先划过戚夫人,确认她安然无恙,方才命人捆了蛮、侥两族人。
宾客们更不敢乱动或是出声,他们对今日发生的事儿皆一头雾水,即便能够肯定针对的是那两族人,但瞧着往日不可一世的两族人落败公鸡似的,心里皆惶惑不安。
他们怕受到牵连。
而戚节度使紧接着便告知一众宾客,暂时不能放他们离开,神情威严,不过态度却并不苛刻。
宾客们仍惴惴不安,尤其是他们这些人中,多多少少都跟两族有些牵连,否则不会来参加婚礼。
尹明毓既然插手管,便要有头有尾,是以出言简单安抚了众人几句。
戚夫人等她说完,短刀入鞘,收回宽袖中,问尹明毓:可还有事?
尹明毓稍一想,还真有一事,南柯还在后头。
她便让银儿跟着护卫去后院,交代两句。
银儿领命,抬步向后院走去。
新房里,南柯的手伸进床褥下,那里,她藏了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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