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假都不重要了,谢家想必不在意。
只是尹明毓想到那位完全成不了什么气候的白二夫人,再看向无忧无虑的姑太太,也忍不住感叹:这位才是真有福气
她们重新回到观赏台后,谢老夫人并未多问。
谢策倒是问尹明毓要风车。
尹明毓让金儿带着他去护卫那儿挑,便坐下来。
谢策挑完,举着风车回来,正好龙灯表演开始,远处河道忽然被灯光点亮,河道两侧所有的人,全都望向光亮处。
尽头,一只只天灯缓缓升起,点亮夜空。
哇
谢策忘了风车,不自觉地向前走去。
尹明毓拽住他的后襟,抱起他,与众人一同观赏。
随即,一艘艘相连的挂满灯笼的船,蜿蜒而来,船头是龙头的形状,从高处看过去,便真的像是看到一条金色的巨龙破水而来。
河道两侧,锣鼓喧天,舞龙灯的人穿梭在路中间,热闹非凡,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和期盼。
谢策眼睛似是不够看一般,一时看向前方,一时看向左右,小嘴始终合不拢,一直在惊叹。
而尹明毓看着这一幕,眼中亦是震撼不已。
庄重威严的京城和扬州是极不同的,即便是最热闹的上元灯会,也带着战后未愈的伤痕,是大邺独有的气息,不似扬州,繁花似锦,美好的仿佛梦境一般。
那一刻,脚下就是她梦中的故土,她看着漫天天灯,由衷地希望,大邺四海升平,繁华不尽,年年岁岁皆有如此盛景。
这一幕太过难忘,及至他们回祖宅的路上,谢策还在用他稚嫩的语言表达着他的惊叹。
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已经在用眼睛看这大好河山。
尹明毓也无法忘怀,便是梦中,也都是今夜所见,心安至极。
她这一夜又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容光焕发,心情极好。
然后谢老夫人便问她:打算何时走?
尹明毓:您老舍得小郎君离开吗?
谢老夫人面无表情道:早走晚走皆要走,何必耽搁?
血亲定然亲过姻亲,毋庸置疑。
尹明毓也不提自个儿,只又改口道:万一小郎君舍不得您呢?
谢老夫人满眼洞明,道:总得有个确定的日期,好教船准备起来。
尹明毓冲谢老夫人笑,爽快道:那便五日后,正好留出时间准备。
谢老夫人一听她定下时辰,脸上又没了方才的果断,缓慢地点点头,转移注意力一般问道:离你老家不远,可要回去瞧一瞧?
尹家的祖籍宣城确实颇近,但尹明毓完全不熟悉宣城那头的尹家人,是以她直接摇头,谢老夫人也没有多管。
可宣城尹家不知如何得了信儿,特地派了人来问候谢老夫人和尹明毓,尹家族里还有长辈,礼数不能不顾,尹明毓只得临时加了一段宣城的行程。
而既然要去宣城,少不得要给晚辈们见面礼,宣城又有嫡母韩氏的娘家人,也算是她舅家,见面礼还得多准备些。
尹明毓看着她账上的钱又少了一笔,肉疼极了。
待到终于要离开扬州那一日,谢策知道要离开曾祖母,眼泪汪汪的。
尹明毓比谢策还舍不得谢老夫人,谢策扯着谢老夫人的左袖子,她便扯着谢老夫人的右袖子。
谢策嚎哭,呜呜呜曾祖母,不走
尹明毓拉不下脸像谢策似的哭,便依依不舍地晃谢老夫人的袖子,祖母,孙媳舍不得您
谢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悲伤地埋在谢老夫人的袖子上,呜呜呜呜
尹明毓亲眼瞧见谢策的鼻涕全都蹭在了谢老夫人袖子上,实在比不过他,便眼巴巴地望着谢老夫人。
姑太太瞧着这一幕,感动不已,也落下眼泪来,呜咽道:侄媳妇和策儿小小年纪,就要离开老夫人,太可怜了
两只手都动弹不得,旁边儿还有一个添油加醋的,本来满是离别悲伤的谢老夫人无语至极:莫哭了
谢策仍然在哇哇大哭,嘴里还呜呜地嘟嘟囔囔什么。
姑太太也跟着哭得更伤心。
两人的哭声此起彼伏。
谢老夫人深呼吸,喝道:莫哭了!
谢策一惊,抬起头,抽噎着呆呆地看着曾祖母,嗝~
姑太太也吓得一缩,紧紧捏着帕子,害怕地看着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低头,看着袖子上被他埋头之处,颜色比别处深了一大块儿,头疼,继而又转向另一只袖子。
尹明毓咳了一声,缓缓松开谢老夫人的袖子。
谢老夫人看着袖子上的褶皱,平复呼吸,极力冷静道:赶紧上船。
尹明毓领着谢策,谢策牵着羊,麻溜儿上船。
待到船开出去,谢老夫人忽然想起,她给尹明毓准备了一箱银子,忘了。
不过想来她也不缺钱,谢老夫人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你三堂兄怕我难过,给我请了戏班子
姑太太擦了一把脸,赶忙跟上。
第91章
尹明毓再从宣城出来,感觉船吃水都浅了。
虽说谢家这么些护卫仆从,吃用花销全都是谢家出,谢策也不花她的钱,但是谢家家财和她那点儿嫁妆私房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开源节流,尹明毓离京之前做的还不错,虽然花出去大笔钱购置宅子,可目的确实是为了开源,但自从出了京,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进了扬州,她的财产就在收支上失去了平衡。
她确实不缺吃也不缺喝,但囤钱的快乐满足,轻易没有其他东西能够替代。
游玩儿的时候,尹明毓还是撒开心玩儿,不过一闲下来,她就要伤春悲秋一下,然后数数银瓜子很快就会睡着。
尹明毓不克扣别人,只克扣她自己和她的羊,是以又走了三个月,终于进入岭南的时候,羊身上膘都少了。
到这里,他们便换上了马车,上百人的车队,前后马车足足拉出半里地的距离。
而岭南和北边儿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一般,山连着山,处处郁郁葱葱,叶子比别处大,蚊虫也比别处大。
马车不开窗,潮、闷、热,开窗又要进飞虫。
大人还好些,谢策人小皮肤嫩,众人时刻注意着他,随行的大夫研究了好几种驱虫的法子,一并用上,总算将人看顾的没出问题。
这也是多亏他们从京城出来慢慢悠悠地走了大半年,谢策身体结实,也适应在外行路,否则是否会水土不服,谁都说不好。
这时已经十二月底,岭南白日里热的只能穿单衣,晚间却又低温寒凉。
若是在京中,尹明毓每季都要做许多衣裳,不过现在在路上,又没有老夫人讲究,她就没让婢女们给她做,整日里都穿着简便的男装,发冠也没戴,只简单簪了一根簪子,若非衣服料子极好,还不如婢女们打扮的仔细。
但她这般,婢女们也不敢打扮,尹明毓自诩有几分洒脱不羁悠然的气质,且乐见婢女们皆漂漂亮亮的,十分鼓励。
金儿和银儿也就罢了,染柳是不过分打扮都极可人,日日在眼前伺候,路途颠簸的烦躁都减了一分。
尹明毓他们本来走得就慢,不熟悉的路走得更是慢慢悠悠,只白天赶路,基本只要过了中午,看见村子就停下修整,第二日再走。
就这样,进入岭南再到南越州地界儿,他们又走了十天,才终于靠近州界附近。
远处山上,一个黑瘦的猴儿一样的男人拨开两片芭蕉叶,远远望向打头一辆马车上的旗帜。
那谢字,有人教过他们辨认,但时隔太久,冷不丁真的看见,他完全不敢确认。
待到马车走得更近些,风吹旗帜,旗帜完全展开,瘦猴男人大喜过望,连忙松开芭蕉叶,猴儿似的钻进山林里。
谢家车队,护卫们警惕地观察着前方周围,只瞧见黑咕隆咚的什么玩意儿一闪而过,互相交流
是猴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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