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这一般无二的五官不同的是,姑太太更显丰腴,分明年纪更长,却因着瞳色深,睫毛浓密,眼神浅白,显得无辜又烂漫。
而年轻的白家表妹,肤如凝脂,两腮并眼尾都泛着年轻鲜嫩的桃花粉艳,本该是无忧愁的年纪,眼神却更清明些。
最重要的是,厚实的锦褂都不显臃肿,遮不住她的纤细苗条,纤腰楚楚。
也不知是不是跋涉辛苦,她们面上皆有些苍白疲色,更惹人怜惜,这样的两个女子全都在看她
尹明毓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竟有一股子想要再整理一下衣衫的冲动,又担心一动便惊扰她们。
甚至脑子里思绪翻飞,为博她们一顾愿意倾尽一切
乱飞的思绪戛然而止,她还是不愿意的。
尹明毓瞬间从怔愣中回神,神色恢复如常,笑道:这便是姑姑和表妹吧,未曾想竟是如此风流的人物,教我都失了神。
她说着,若无其事地行礼,端庄又不失礼。
这时,谢老夫人旁边的谢策兴冲冲地喊道:母亲!
语气亲近又自然。
不止尹明毓方才在观察白家母女,她们也在观察着尹明毓,一见谢策如此情态,面上皆有些惊讶。
姑太太受了尹明毓的礼,本来招手欲叫婢女拿礼物过来,一时惊讶,便脱口而出道:诶呦~瞧这亲近的,一点儿看不出不是亲生的,还得是亲姨甥~
谢策年纪小,即便知道母亲是姨母,长久相处下来,难免也有几分意识不清,分不清楚亲生与否的区别。
他下了榻便倒腾短腿奔向尹明毓,一听姑太太这话,便迷茫地停下步子,站在正中。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当即脸色便有些不好。
白知许神色一慌,忙小声提醒道:母亲!
而谢老夫人已经严声斥道:口无遮拦!谢家教养你多年,倒是越发不成样了!
白知许慌乱,连忙起身请罪。
姑太太比她还熟练,直接滑下椅子,跪在地上,向谢老夫人认错道:母亲,您千万莫要生气,是我错了。
她跪得太快,白知许站在那儿,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了。
这场面可比先前画似的美人有趣多了,尹明毓忍俊不禁,冲呆站在那儿的谢策招招手。
谢策重新迈开步子,走到她跟前,仰头,母亲
金儿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篮,里头全都是尹明毓在外头买的小玩意儿,她也不安慰谢策,在里头翻找。
哪个都是她极喜欢的,尹明毓挑选片刻,最后拿个竹编的笔筒,大喇喇地塞进谢策怀里,道:母亲送你的,好生练字。
谢策方才便一直盯着她的动作,抱着笔筒,再看竹篮里的一只巴掌大小的竹编羊,目不转睛。
尹明毓向左挪了一步,挡住竹篮。
谢策便顺着她的腿抬头,眼巴巴地看她。
尹明毓移开眼,当作看不见。
谢老夫人一张冷脸看见尹明毓这作态,险些没气崩,但又不能当着外人给她眼色,便又转向庶女。
姑太太一抖,忽然便开始梨花带雨地抹眼泪,母亲,在扬州时知许便教女儿在外莫要说话,女儿一直记着,这是一回了娘家,心里安心,才没管住,您就原谅女儿吧~
白知许也忙跪下来,自责道:外祖母,母亲只是心直口快,绝无恶意,知许日后一定督促母亲,您切莫气坏了身子。
谢夫人见谢策已经忘了那些,便出言缓和道:母亲,大娘子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您别介怀。
姑太太连忙道:是是是,长嫂说的是,您千万别跟女儿一般见识。
谢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转向白知许时,稍稍缓和些许,不过依旧不甚热情,院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先回去修整吧,晚膳过来正院用,届时拜见你舅舅和表兄。
白知许恭敬答应下来,行礼后,扶着母亲起身,退出去。
等到她们走了,谢老夫人立时便将矛头转向尹明毓,瞧你吝啬的,不过是个竹编的物件儿,也值当你当着外人跟个孩子计较。
尹明毓却有理有据,那是孙媳买的,孙媳自然能够决定送不送人。
理自然是这个理,但谢老夫人就是气不顺。
她深呼吸平复片刻,没好气道:我拿东西与你换,或者你说清楚在何处买的,我教人去买。
尹明毓能屈能伸,瞬间便转换立场,笑容满面地问:祖母,您要拿什么与孙媳换?
谢老夫人:
谢夫人轻笑出声,对孙子道:快去拿,没听你母亲答应给你了吗?
谢策这才欢快地跑向金儿,抱起那只竹编的羊,笔筒也没有撒手,全都抱在怀里。
谢老夫人便教人去取了一颗东珠,径长足有一寸。
谢过祖母。尹明毓笑呵呵地接过来,放在自个儿袖中。
随后,她才有些好奇道:没成想,姑姑竟是这样的性子
提起她,谢老夫人便没不甚愉快,谢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对尹明毓道:她原先未嫁时,还不这样
谢夫人说完,又觉得不甚严谨,又改口道:至少没这般严重。
尹明毓更好奇了,眼巴巴地看着谢夫人,想要她多说一些。
谢老夫人不爱听,叫着谢策回暖房去小憩,留下谢夫人与尹明毓说些旧事。
原来当年在扬州,谢家这位唯一的姑太太便是出了名的花瓶美人,她生母老实,去的也早,在谢老夫人眼皮子底下长大时,虽常因为性子不讨老夫人欢喜,也常因为口舌犯错,但还算克制。
不过她姿容出众,爱慕她的郎君极多,谢老夫人做主选了白。
而这一嫁了人,姑太太这性子,自然不得婆母喜欢,每每惹怒婆母,她便回娘家来哭。
谢老夫人不耐烦,便斥她:总回娘家哭什么,去你郎君跟前哭去。
姑太太便真的去了。
偏偏男人极受用,姑太太的婆母又急症去了,姑太太又随夫外放,便彻底没了约束。
尹明毓:
她想象了一下年轻的姑太太像刚才那般梨花带雨的样子,莫名理解那位已故的姑父。
得亏是生在谢家,这要是普通人家,许是都护不住
先前白大人去世,白氏宗族因着他们夫妻只有一女,登过门,谢氏不能任由旁人欺凌谢氏女,是以谢家在扬州的族人代老夫人和你父亲出面,摆平此事。
谢夫人道:那时传回来的信儿,便是白知许小小年纪,已经在帮着管家了。
尹明毓窥谢夫人神色,便知道恐怕不止是帮着。
姑太太年轻时有谢家,出嫁后有夫君,夫君走后又有女儿,怪道如此没心没肺。
而另一边,母女两个回到姑太太闺中住的院子,白知许也顾不上多打量,拉着母亲进了屋。
娘,咱们是回来倚靠外祖母一家的,您就不能管住您的嘴吗?万一惹怒了外祖母和舅母,咱们如何自处?
姑太太委屈,我真是一时放松,并非有意的
白知许瞧她那般,无奈极了,软下语气,劝道:母亲,咱们不是说好了,讨得外祖母欢心,到时女儿出嫁,您便留在谢家,一来有人照料,二来以防有人欺您。
姑太太却不甚担忧,老夫人和你舅母都是有风度的人,便是生气也不会打骂于我,待你出嫁,我便是赖着不走,她们也不会赶我的。
白知许:那也不能气人家啊,咱们又不是讨上门的冤孽
而且,真的不会赶人吗?她为何觉得悬。
白知许无力道:能说好话便说好话,要不然就别说,其他的全由女儿来。
姑太太毫不犹豫地答应,一转眼瞧见桌上的礼盒,诶呀一声,道:礼忘记给侄媳妇了!
白知许道:晚膳时再带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