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看守所,迎面寒风料峭吹得白雪心一身冷意,弟弟说话间镣铐的碰撞声仿佛仍然回荡耳侧。
“姐,你救救我,我也是一时糊涂,谁能想到那小子嘴皮子那么欠结果身子那么脆,一拳受不住就死了,姐,都怪我那时候喝了酒,我错了好不好,姐!别不理我!我们可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你可得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上哪里能凑出来五十万……”
白云先说着说着自己都没了底气,当时酒气上涌实在受不住那小子一直磨嘴皮子在自己面前撩骚自己亲姐,一醉一怒一具尸体,他自己坐牢不要紧,可是他也没想到纠缠上自己唯一亲姐的这家伙背后竟在当地还是伙人物,强龙难压地头蛇,倾尽所有却连有点门脸的律师都不肯接这烂摊子,反倒是目睹狼狈为奸权钱勾结,被判故意杀人还无故扛上五十万赔偿。
虽是初秋,白雪心却觉得自己如坠深冬,忽而脖颈一暖,身边人仔细温柔地为其围上了围巾。
树叶簌簌发出清脆声音,曲在业轻轻为人拂过发间落叶,他接到消息立刻开车送人来又怕人出门找不到自己就干脆下车一直在门口等人出来,见白雪心神情恍惚走路也无力,眼神溃散羽睫颤抖,他才从陌生人跻身为朋友,也不太敢多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人急着去见里面人一面,柔柔环过白雪心肩膀,见人失神地顺从靠近自己怀中,曲在业压抑不住自己过于激动的心跳左右挣扎着还是开了口。
“先上车暖暖身子,无论发生什么,总是有办法的,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白雪心好似恍若未闻。
五十万,正常家庭一下子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家道中落只剩她和弟弟二人相依为靠落魄至此,她也不是凑不齐这五十万,只是想短期内就凑够这钱还能让弟弟从中脱身,要付出的代价对白雪心而言可能未免有些残忍。
恍恍惚惚被人扶着坐进车里,白雪心一直在组织语言,父母早逝弟弟白云先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天生眼疾动作不便虽是亲姐反倒在弟弟面前像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妹妹,白雪心眼盲心不盲,这十几年来弟弟未经成年就一个人硬生生扛起整个家,如今又为自己身陷囹圄,父母临终前倒是为两人留下一笔可观的遗产,只是这遗产想取出来亦是有条件……
“……在业,如今的我就是这种情况,我周身认识的人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也就你与弟弟了,和你说了这么多也并不是说为了博得同情找你借钱,只是、只是想问你……”
想问你有没有婚配,想问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和我假结婚。
白雪心哽咽住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把话说下去,真要全盘托出未免这对自己这位刚交好的朋友太过冒犯,像是找来他本就有所渴图,可退一步来讲世事行至此她为了弟弟也只能放下一切了。
和人结婚是假,需要遗产是真,出生不久后被诊断为天盲,父母从小就对白雪心后事无比上心,设立这个条件初衷也是为了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身死于女儿之前,自己这可怜盲女嫁娶时能有根基依仗不被欺负,然而此刻落得这般田地,白雪心只能含泪记下父母如此深情权当这笔钱能用来给自己弟弟当保命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雪心努力平复着呼吸,揪住围巾一角试图平复情绪将剩余的话倾吐而出,话还没说出口忽得一声重响车身猛地向前一晃,惯性所致白雪心一个不设防差点头撞出车外,多亏曲在业反应迅速下意识搂住身边人伏倒在座椅下,头顶一声闷哼,呼吸交错间白雪心清晰听到一声骨节错位的声音。
护住自己的这双手可是一位钢琴家的手,白雪心以为遭人来报复反倒拉曲在业下水令人受伤,想说而未说完的话彻底咽回喉腔,然而眼泪不受羁绊冲出眼眶,心头酸苦情绪此刻忽而爆发,胸口涌上一股气白雪心大力推开车门正要为人争辩此事与他无关,却听朝着车尾撞击而来的祸首微微颔首面对自己朗声询问起来。
“您就是白雪心小姐?对吗?”
语气冰冷又恭敬像个机器人,听起来与那时骚扰自己的人完全不同,鼻尖浮动腥甜血气,白雪心摸到曲在业额头直冒汗,一边摸索手机拨打急救电话一边将人头放平置于膝上,指尖摩挲着发鬓试图为其缓解痛苦。
“是又怎样?这难道就是你追尾的理由吗?!”
曲在业看清来人是谁后嘴唇颤抖着似乎说了什么,却被车外人用更高的声音压住了,白雪心正低头去听,却感觉手腕一紧,硬生生被车外人拉直身体。
“……您第一遍也许未听清,我再为您重复一遍,您还有个弟弟叫白云先对吗?此次前来我是想和您聊聊您弟弟的事。”
手机摔落在地,林隽看曲在业试图护住人又蜷缩着身体疼痛难忍的样子只觉得这温室里长大的小公子真是脆弱到可笑,他本还想再逗弄逗弄人来消遣一番,但为了命令还是忍住了天性中的那丝残忍,公事公办的态度压低声音凑近白雪心耳侧。
“白小姐,还请随我上车,那五十万以及您弟弟的清白,可皆在您手。”
这一句话直直刺破白雪心无助境地,她猛然抬头试图去分辨人究竟来意几何,然而天生目盲无法辨认神情,来者呼吸更是顺柔平稳无波无澜找不出可疑之处,林隽觉得耳垂一热垂眼便撞进人无神双眸,天空澄澈倒影下恰有一片白云飘过仿若吹开瞳心清池涟漪,林隽略一挑眉移开目光,松了松手套下略微僵硬的骨节,咬下手套垫在掌心虚虚托住白雪心手掌,搭上人冰凉手掌,白雪心只觉这人连手指也硬邦邦得像机器人,她倒从没抱过幻想这关头还能有人主动出手救她于泥潭,听周围人步伐几乎全全绕开此地,敛下眼睫白雪心镇定心神决定去见上这位故作玄虚的神秘人一面,然而在此之前——
“我弟弟的事与这位先生全无关系,他是我的朋友,相关的医疗保障以及损失赔偿……”
“还请白小姐放心,林家会承担所有费用。”
曲在业听到这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嘴唇嗫嚅着叫了声白雪心的名字,而后者正因听到“林家”这一字眼陷入旧日回忆,一时间恍惚着被林隽轻轻扶腰牵起脱离人颤抖指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白两家昔日有连襟之谊,然而自从父母早逝白家基业断于外人一朝树倒猢狲散,就没怎么再听过林家的消息了,此刻危困境地忽而出现,令白雪心很难不产生疑心。
急救车鸣笛声悠荡传来,纷飞秋叶随风漂浮在寒冷空气中,林隽看出人神情中游动的犹豫不决,坦白抛出人绝对无法拒绝的橄榄枝。
“还请白小姐早做决断,白承嗣白先生也在车里等着您呢。”
表哥?自己那断了腿不良于行极难请动的表哥?
自打基业倒散白家一支寥落人丁稀少,无论自己表哥是甘愿出身抑或是被“请”来的,白雪心只知自己一将踏上那辆车怕是已然无法回头。
可究竟为了什么以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呢?
风声萧索,林隽看着吐息白气随风消逝静静等待着回音,掌心忽而蠢动一阵热痒,冰刻般的脸庞浮上一丝疑惑,回首却见是白雪心轻轻回握住自己的手,眼前人静美面庞笼罩着一层哀愁,好似花朵覆上风霜。
“先生,我想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
声音轻若呢喃丝毫没有初见时那股生气,林隽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打开门恭谨地扶着人进了车。
车门行将闭落,白雪心听到人清朗的声音凑近濡湿耳侧。
“我叫林隽,林家的林,隽永的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车门合落,车内暖气很足迎面热风烫得白雪心揉了揉耳朵,林隽并未一同进来,似乎将人送到车内使命就已完成,便不发一言地退回自己原本的岗位。
“啊呀,看来白小姐已经和人见了面交换过姓名了,不介意还请由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安成理安先生,这位……”
听起来应该是助理一类的人在讲话,举手介绍时袖口点动间微微溢散湿润沐浴露的气味,看起来这场会面组织得很匆忙。
“直接切入正题吧,撞了我朋友的车又把表哥请过来,时间不等人,最好长话短说,近来秋风起天气凉,表哥身体不好。”
追寻到熟悉草药味道白雪心微微转动身体,听见人呼吸一促揪紧衣角未曾表态有点失落,很久没听到表哥的声音,白雪心起初还有些小小的期待,表哥虽然姓白,但在林家也算有一席之地,表哥也在白雪心多少能有一丝安心,哪怕像以前一样说些令人脸红的话来活跃气氛打哈哈也好,或是东扯西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此打住也罢,然而此刻来自表哥近乎泣血般的喘咳却恰恰彰示着这次追尾并非意外,而是针对自己而来的人祸。
到底要做什么,连表哥都为此沉默……
“白小姐好爽快!既然如此那就直说了,我林家已备下百万家产敬请您与林家早日完婚。”
很陌生的男人声音,嗓音低醇而柔雅,只是其中听起来有些压抑不住的疲惫沙哑。
什么?就因为这个?看起来这么天下掉馅饼的事,可没这么简单吧?
“小雪……”
表哥微弱而虚浮的呼唤随着一纸合同轻飘飘落进手心。
合同一式三份,白雪心手中的合同甚至贴心地全由盲文撰写,摸着凸起字句白雪心表情越发凝重,读到一半就直接忍不住摔笔怒起,胸口气得颤抖着不住起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啊!原来是欺我白家无人?倒敢拿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来索我这一辈的债?看来林家也不过如此啊,素来家大业大,却连我父母遗留财产都不放过!?遗产所承八十万对你们林家不过是个看不上眼的小数字罢了,可于我、于我而言……”
白雪心越说越激动,呼吸急促抽动间声音一下子哽在胸口火辣辣烧得她身子发空发疼,像把哑火的枪忽而炸了膛,落在车中众人眼里连威胁都算不上,好似人在单纯吸引自己目光。
不怪白雪心如此激动,林家草拟的这份合同表面说来拿旧日笔纸契约娃娃亲娶走白雪心,然而婚前协议中又搬出来白家倾颓时四下零落的债条,因而虽是以千金迎来嫁娶,可一旦真签下名字,便也是一同背上莫名的债来,届时加上嫁妆与遗产甚至都补不上这旧窟窿。
角落忽而响起一声极短促的轻笑,白雪心正在气头上胸腔鼓噪着嗡响权当自己耳鸣,众人却是一齐将目光投向背对这场交易端坐车前之人,车内光饰照耀下一头长发月光般莹白晶亮。
似乎察觉到自己一时失态,那人摇了摇头只用手势简单示意众人继续这场交易,指根青玉扳指随着手中合同摆动微微颤抖。
雪心这丫头,真是一点没变过啊,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膝头一热,白承嗣望向压过手掌递来眼神示意的安成理,脸上满是悲苦,先且不论这条约有多荒唐,眼睁睁将珍心表妹推委他人,这与人肉买卖有何区别,他不是看不出这场交易不过拿这合同做个幌子设套请君入瓮,他只是不明白坐听车前自己这位久不出山的叔叔,为何非要选自己来当这场婚姻的话事人,尤其…尤其心知自己时日无多,对眼前人隐瞒着的那些纷繁情感已然无处可诉——
“小雪……”
又复一声垂泣般的重叹,听得白雪心硬生生压制住喉间血腥气,将腹中草稿左更右改,最后还是忍不住直接原话托出。
“要我结婚可以,我也是有条件的,既然安先生也是个爽快人,今天我就直接把话说开了,白家除了我父母以及我和我弟白云先,任何人欠下的债务都是咎由自取,同时这合同里的内容我一条都不满意,今天哥身体不好请先让人去歇息,给我一些时间由我重新草拟一份合同再来一同商议,如何?”
一个激将法倒是让人潜移默化之间从被娶到求嫁,安成理望了眼神情欲近泣血的白承嗣,心中默默为其哀叹。
喜欢谁不好,非和林家人喜欢上的撞在一起,林家虽是商贾大家,然而血脉中相承着一种疯狂,一旦被盯上,纵使相爱之人亦难免十死九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成理见车前人点了点头,于是便顺着白雪心的意思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强打起精神提问,在记事本上记下白雪心提出的要求,不时看向车前人是否对此点头亦或摇头。
“……想法粗略待文书拟定后再进一步商议也不迟,还有,我哥身体不好,请让他好好休养,若是哥病情因此加重,我便不嫁,而在这之前我只有一个请求,答应了看过书后我自然来嫁——”
白雪心从小被保护得过好,哪里知道人心交际之间能有如此弯弯绕绕,目盲者的世界是一望无际的深邃,她只清楚想克服恐惧就要坚定地向前走,却根本没想过也许自己探索出的每一步脚步都是人故意诱导下的足径。
事已如此表妹仍温柔贴心言语,倒教白承嗣憎恨起自己一身病骨残躯,就算拼死一搏挣破此局到最后得罪下来的过错全得落在身后人上,因而是左右都动不得只能眼见人心甘情愿入网,埋首嶙峋掌骨间,这副干瘠躯体却是连一丝悲鸣都发不出。
“我要林隽与我去一趟医院。”
手掌重被冰冷指骨托起,再次坐进车中此刻心境已大为不同。
车中弥漫着温热的沉默,白雪心软软倒在座椅中,额头贴窗眼睑低合疲惫不堪,窗外风景飞速倒退进人耳后,呼吸间雾气模糊窗上一片朦胧,像一朵含露水仙,林隽下意识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无意瞥见人脑后一缕碎发滑落玉白脖颈,落在林隽眼里倒激起他莫名施虐欲。
“白小姐与曲先生……关系很好呢。”
她并不惊讶林隽认识曲在业,身为杰出青年钢琴家曲在业闻名在外,只是听他语气中那冰冷尖锐的试探,白雪心莫名觉得锋芒在背,只得强打精神为曲在业脱罪起来。
“小时有幸,能成为其父亲的学生之一,那时与在业…与曲先生不过是互知名字往来的人而已,父母早逝一路颠沛流离多受老师照顾,近来老师病发性命垂危,遣人回了国照看左右,我深受多年恩照,照料床前,一来二去,成了朋友。”
一晃神发现自己沉溺回忆一不小心在人面前说了太多,白雪心揉了揉太阳穴,之前据理力争的气势消去,喉咙肿痛着还有些干涩。
“……已经答应的事我不会反悔,我会做好妻子应做的事,相应的,也希望林先生身为契约上的未婚夫在这期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掌心一沉,指根冰凉凉被人轻轻环扣一触即离,白雪心羽睫轻颤有些意外,林隽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以为这是命令的一环,在下发的一刻选择了最优行为——安抚。
“从现在开始,我为您所用。”
一个是将自己做成合同的筹码,一个是将自己作为执行的机器,两个性格中都带着些许执拗与认真的人此刻莫名达成一种无言的默契。
另一辆车内。
安成理目送着随行医护簇拥而上将晕迷过去的白承嗣抬回疗养院,耳边忽而一声轻笑,这笑声逐渐压抑不住从唇角逸散出一种孩童般无邪而残忍的愉悦。
“选择林隽,可以?”
车前人止不住笑,只点了点头,安成理松了口气,正要回工位继续处理文件,小助理从车前递来一部手机,晶黑屏幕有一角略微碎裂。
“这是白小姐的东西,找时间给人好好还回去。”
车前人微微侧过头,如瀑雪发软软摇曳,于隔断间隐约露出一点碧水瞳眸。
“花点时间没关系,由里到外都要好好地还回去,你应该能懂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