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的烛光一夜未熄, 燃到天明。
次日门扉吱呀一声打开,赵瑾玉披头散发地从里面出来。吓了早早在门口候着的二喜与桑娜一大跳, 两人暗暗对视一眼, 都不曾掩饰彼此眼中的惊悚与震惊。
二公子居然在她们主子的屋里过了夜!!
然而心中再怎么不敢置信,面上却恭恭敬敬地给赵瑾玉行礼。赵瑾玉面上淡淡的,只瞥了一眼两人, 两人瞬间一凛,迅速将表情收敛干净。弓着腰,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厢房门里才直起身。
二喜眨了眨眼睛, 上前小心翼翼地扣门。
退下吧, 徐皎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嗓音有些说不清的疲惫,吩咐下去, 再修整两日, 后日启程。
主子不若洗漱了再用些膳食之后休息?
屋里没答话, 她瞅了眼二喜,不知道怎么办。桑娜有些怕徐皎然,即便不曾被徐皎然苛责过,但就是害怕她。
二喜知道她胆小便推开她, 朗声冲屋里道:主子, 热水已经提上来了。方才远兰姐已经去了后厨, 怕是不出一会儿就端吃食上来。主子不若再等上一等?这般空腹也不易入睡
徐皎然这段时日舟车劳顿, 昨日夜里又一夜未眠,此时已有些头晕目眩。想着许是确实饿着了,便将脱下的外衫又罩回身上。
二喜与桑娜在外等了一会儿, 听到门里头传来脚步声, 忙将热水有提起来。
门打开, 徐皎然还是昨日那一身衣裳,两人低着头将水提进去。床铺也干干净净,看来昨夜主子未曾休息过,桑娜暗中吁了一口气。其实不是说主子不检点,但桑娜私以为,生而为女子多少也该收礼一些。
两人迅速将洗漱用具摆好,本想伺候徐皎然洗漱。正巧这时候远兰拎着食盒上来,她便挥退了两人。
做了些鸡丝面,远兰察觉到桑娜的眼神有些怪,不免盯着她多看了几眼,清淡的很,主子不若用些。
桑娜吓得脸都白了,缩在二喜身后感觉整个后背都木了。她素来胆子小,不仅怕徐皎然,更怕平日里为人冷漠强势的远兰。总觉得远兰心中怕是有些看她不顺眼的。桑娜抚了抚脸颊,嘟起了嘴。
她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怎么了?徐皎然顺势在桌边坐下,接过远兰递来的玉箸。
远兰笑了笑,没什么,大概奴婢多心了。
徐皎然挑了眉头,并没追问。
远兰瞧着她脸色有些不对,小声地提请雁南飞来瞧瞧。徐皎然摆手示意不必,简单地用了吃食,没洗漱便去休息了。
赵瑾玉回了屋子便陷入沉思。
徐皎然知无不言,态度让他稍稍满意了些。除了这易家东营军的复杂程度只是他没料到,其余大致与他猜到的出入不大。老实说,这个队伍的忠诚度他不清楚,但提及这个,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辈子大约五年后,一个叫鬼面仓的反贼头目发动了大面积暴/乱。从西南边疆开始侵蚀大周。朝廷震怒,派兵大肆围剿。鬼面仓的队伍暗中联合了萧国兵力,短短四年功夫,势如破竹占据大周半壁江山。
他不清楚这个仓与鬼面仓是否有关系,但所言听起来,十分相似。
问题是上辈子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对付徐皎然身上,研究她的喜好与弱点,不曾关注过朝廷政务。现在想起点儿事儿,却并不能道出个所以然。
赵瑾玉揉了揉眉心,深深觉得上辈子自己竟活得如此狭隘浅薄。他烦躁地在屋里打转,思来想去,敲了两下桌子。
从屋顶无声跳下来一个人,单膝跪地。
盯紧这个仓。
黑衣人身子一僵,没动。
怎么了?赵瑾玉皱眉。
主子,黑衣人有些难以启齿,这个仓的武功高深莫测,便是三先生也不敢说敌得过他。属下并不能靠近他十丈以内。
赵瑾玉面色骤然转冷:竟如此之高?
万三是他手底下武艺最高强的人之一,身影快如鬼魅,飞花杀人就在呼吸之间。以他之能,就是整个大周也找不出两手之数。这个仓居然能与万三斗上一斗,武艺之高超着实令人侧目。
黑衣人肯定地点头: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罢了,赵瑾玉食指敲着桌面,心烦意乱,只需远远跟着,将他的行踪,每日见过什么人统统汇报给我。
是!黑衣人身影一闪,瞬间在屋子里消失。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窗外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整间屋子,铺洒在赵瑾玉的肩头。他扶额良久,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简单洗漱下,悄无声息地出了厢房。
***
客栈后院。
有影子闪过,靠在后院石台上假寐的岑九瞬间睁开眼。
然而身影一闪而过,立即扛起大刀追上去。然而他速度飞快,也只看到晃动的树影和满地的落叶。
岑九皱紧了眉头,掉头去厢房。
天字厢房在后院的南面,徐皎然的屋子在二楼。岑九轻功踏着树枝飞到二楼之上,急匆匆地那头看。然而厢房的门扉紧闭,一个轮廓异族的丫鬟正端着换洗的衣裳轻手轻脚地从里面出来。
岑九在徐皎然这里随意惯了,当即伸手就要推门。
岑九天生一幅少年人模样,桑娜怕徐皎然怕赵瑾玉怕远兰怕长雪却不怕岑九。当即一把拦住岑九,她压低了嗓音:你作甚?主子的屋子,你一个男人随意进进出出,像什么样子!
屋里的黑衣人顿时猛地一僵,面面相窥,一动不敢动。
岑九有些莫名其妙,他平日里也这样,还不曾被人指着说过呢。
主子正在休息,没有其他事,你先下去候着吧!桑娜冷着脸,高挑的身高斜睨着人,到还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气势。
黑衣人彼此打了手势,抬起徐皎然,轻手轻脚地开了窗
岑九耳朵动了动,觉得屋里有人。当即也不计较小丫头无礼,急急地问:有没有看到人进去?我进去瞧瞧。
桑娜却没听见他的话,见他还不走还想硬闯。当即便黑下了脸。
主子正在休息,岑先生,男女有别不懂吗!
都说了有事!岑九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急着进门当即就火了。若是不会做事,叫远兰好好教教你!
提起远兰,桑娜瑟缩了下。
但一想自己拦着陌生男人进女主子屋子,本就天经地义。于是直挺挺地挡在门口,就是不让:主子身侧自然有护卫暗中守护着,哪用得着你费心!
你这丫环到底怎么回事?!给本大爷让开!
岑九素来不爱跟女人动手,跟桑娜磨磨唧唧半天早已耗光了他的耐心。当即直接用刀柄拨开人,抬脚便走了进去。
他速度很快,进门直奔床榻。
床榻上的青帐放下来,隐隐绰绰看不分明。他的直觉素来灵敏,尤其在感知不好的事情上。岑九两大步上前,刷地直接掀了床帐。
果不其然,床榻之上空无一人。
刚才是你在伺候?岑九冷声道。
桑娜有些懵,方才她才替主子擦过手。怎么这才一会儿,人就没了?
我,我,奴婢奴婢不知道啊!主子明明在睡觉,桑娜一慌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嘀嘀咕咕,奴婢刚才在这里洗帕子,然后端水出去,就一直在门口。没走啊
刚才他就感觉到有人,岑九飞快地跑去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