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近几年,被蔡何轩和蔡家步步紧逼之后,更是悔不当初。旁人不知,宫中除了贴身伺候的梁公公谁也没见过,白日里强势如利刃的女皇对昔日易家小将军,已到了思之如狂的地步。
时常唤着那人的名字,夜中惊起,久久不能入睡。
西楼啊
徐慧茹盯着这张脸,悔恨当初自己懦弱,听从了蔡何轩的逼迫。
徐皎然一愣,转过头看她。
就见徐慧茹手快抚到她的脸上,一脸透过她看某个人的怅惘。徐皎然眉头皱起来,顿时犹如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她觉得讽刺,徐慧茹这是什么意思?后悔吗?
人都打死了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徐皎然从不是个任性的人,她的心、她的神智,素来习惯脱离情感去考虑得失。可如今她不想理智了,愤怒的同时,遏制不住地觉得恶心。想拿最恶毒的话刺激眼前这个人,她所谓的母亲。
易西楼啊
左右已经被认出来,徐皎然干脆承认了。
徐皎然冷冷地盯着徐慧茹,带着恶意,缓缓开了口:啧,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原来您还记得这个名字?
徐慧茹浑身一僵,抬起眼帘,双眼已经红肿。
徐皎然缓缓地笑,吐字清晰道:可惜了,我不是他,易西楼已经死了。八年前,被陛下您亲自下令杖毙,还记得吗?就在东宫,我的眼前那么风光霁月的人被一群恶徒拖着,烂肉一般,被打得稀、巴、烂。
徐慧茹双眼瞪大,整张脸都抽搐了。
她真的老了,年轻时候艳丽张扬的美貌失去了水嫩,变成了阴沉又刻薄的面相。虽保养得宜,却掩藏不住眼中透露的老态。
徐慧茹听不得这样的话,犹如被剜掉心脏一般瞬间泪如泉涌。她几乎愤恨地瞪着徐皎然,扬起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住口!那是你的父亲!
烂肉?什么烂肉!!
徐皎然脸刷地偏向一边,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陛下恕罪。
她低下头,面无表情。
简单的四个字,徐慧茹脸色又变。扬起的手抖了抖,蜷缩到袖中下不来上不去,面上此时又是一片悔色。
朕,朕皎然,朕
御书房中,所有的宫人抖如筛糠,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有些胆子小的,已经脑中一片空白,眼白一翻一翻的,摇摇欲坠。这个时候若是敢倒下,拖出去就是一条命。若非求生的意识撑着,早就昏过去了。
梁公公惊骇得整个人又麻又木,不知不觉躲到了龙案之后。
陛下留草民,所谓何事?
徐皎然被她一巴掌甩清醒了,眼泪收了干净。是的,徐慧茹就是这样的人,自私且喜怒无常,全凭心意做事。刚才意气上头涌起的怨恨,让人脑子发热,徐皎然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件无谓之事。
刚才还一副母女相聚的执手相看泪眼的模样,现因为一句话,说翻脸就翻脸。
徐皎然吐出一口气,她冷静了。
双手交叠伏在地上,她磕了个头,平静又谦卑地道:陛下,若无其他事,草民便要告退了。
你!你起来
不可否认,徐慧茹被她这个动作惊住了,瞬间又泪流满面。她那么骄傲的长女,多年以后,终于学会了谦卑的姿态。
徐皎然没动,伏跪在地上。
徐慧茹看着她这样,心脏一揪一揪的疼。早年的徐慧茹,心在权势,并不能理解所谓的母亲心肠。徐安然出生之后,才稍稍理解了些。如今人到暮年,觉得孤独,才越发贪恋起血亲的温暖。
朕她后悔自己脾气上来打了人,可又说不出软话。只看着徐皎然肿得吓人的脸,站起来一脚踢向跪着的宫人道,都是蠢货吗!还不快叫太医来!
回头见徐皎然还跪在地上,她亲自来拉扯她起身。
那宫人被重重一脚踹向心窝,痛得脸直抽抽。连滚带爬地退出去请太医。
徐皎然有些心烦,陛下,若无其他事,草民告退!
这是你的家,你要去哪儿!
声音又尖又利,那副样子,竟有些癫狂。
徐皎然眯了眯眼睛,心里异样一闪。她顿了顿,忽而软了态度。
母皇,若是您没忘记,东宫八年前就封了。
她愿意好好说话,徐慧茹的情绪也平缓了:封了再开便是,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二弟已经是太子了。徐皎然叹了口气,您自己想,自幼被称为天纵奇才压在他头上的姐姐回来,真的合适吗?
她这一说,徐慧茹呼吸一窒,发热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
徐皎然见状眸色渐渐漆黑,她说:儿臣已经死了您明白吗?儿臣如今的日子,很平静很自在。没有暗杀,没有诋毁,若母皇还念着一点情分,就莫要让儿臣再卷入纷扰之中。
你回来,不一定会威胁他。
那你以为二弟与小妹的为何争锋相对那么多年?徐皎然轻声道,同父同母的兄妹,争斗得连儿臣这等乡野之人都听闻。您觉得一个已故的长姐归来,他真的能心平气和?不如就让已死了的人就真的死了吧
徐安然徐浩然两人的官司,没人比徐慧茹更清楚,徐皎然一提,她便不说话了。
母皇,我还想活着。徐皎然淡淡地加一把火。
这句话犹如闷雷,炸得徐慧茹神魂不属。
一番推心置腹之言之后,徐慧茹再是不舍,也不得不放了徐皎然回去。
徐皎然人一走,她便下令御书房中所有人,不准泄露一个字。
若是泄露,杀无赦。
马车出了宫门,便飞快往关府赶去。阿尔列见她眉心紧缩,脸色吓人,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徐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
徐皎然没说话,拍了拍他额头,将脸埋在他怀中。
除了床笫之间,她从没有这样对他。阿尔列受宠若惊地抱住她,又羞又高兴地嗫嚅道:怎么了啊?我不会走的,除非你赶我走,否则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没事。
他不知道,徐皎然也不打算告诉他,笑了笑说,这么粘人?
我是你房里人嘛!
一路无言地回了关府,徐皎然只身去寻了宋玠。
她皱着眉,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最迟三日,她必须搬走,指不定会连累关府。
尽管徐慧茹严令禁止,奈何御书房有蔡何轩的人。徐皎然没死藏身京城关府之事,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到了蔡何轩的耳中。
他啪地一下放下酒杯,歪靠在引枕上阴沉沉地笑了。
第55章
雪夜遇刺
原计划三日内离开京城, 结果当夜便下起了暴雪。
大雪封路,车马无法通行。风雪迷得人睁不开眼, 不适宜这时候赶路。不是怕路难走, 而是天寒地冻,路上没法御寒。
徐皎然耐着性子等了几日,暴雪没停, 总觉得心有不安。
宋玠见她眉头深锁,斟一杯热茶递给她, 劝道:主子不若过完年再走?近年关了, 走也不急这两日。关府毕竟是禁卫军统领的府邸, 不是谁想进便进的。况且有陛下在看着,便是有心人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你且放宽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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