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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他们才刚刚出生, 什麽都不懂,是世间最纯洁无辜之人,圣上只为了钦天监的一句话, 竟然就要抛弃他们?
何其残忍。
这就是天子吗?登高位重, 孤家寡人。
觅瑜越想越觉得难过, 替盛瞻和难过, 忍不住同他诉说了这份心思。
盛瞻和听了, 眉眼间化开一抹温柔。
他抚上她的脸庞, 道:“所谓孤家寡人者, 乃寡德谦称,并非寻常孤寡之意。”
觅瑜呆呆地看着他, 有些没听懂。
他道:“古来帝王莫不以德配天, 是以自谦孤寡。若依照纱儿的意思, 父皇岂不成了薄情寡义、德不配天之辈?”
“这话要是传到外头,可会惹来大麻烦, 幸而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我明白纱儿的心, 不会误会,纱儿说这话没事。”
“其他人却未必, 纱儿在外头时,千万要记得,不能妄言。有些话,只能说给我听,知道吗?”
觅瑜仍是呆呆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有些听懂了,又没有听懂。
他……是在单纯给她解释帝王自称孤寡的意思吗?
还是说,他也认同她的看法,觉得圣上……薄情寡义,德不配天?
“瞻郎……”她喃喃唤他。
盛瞻和伸指抵上她的唇,微微笑着,“嘘”了一声。
浴池周围架设着数盏宫灯,昏黄的灯影下,他容貌霄朗,俊美无俦,恍似自九重天下凡的谪仙,使人心醉神驰。
尤其是他的一双眼,如山谷间的幽潭,倒映着松林月景。
不知不觉中,觅瑜被他的目光吸引,睫翼低垂,面覆烟霞,俯首与他唇齿交缠。
春风吹皱池水,漾出一片温情。
……
之后的一段时日,觅瑜每天都命人煎药,亲自端给盛瞻和,看着他服下。
盛瞻和对此没有多言,只是询问了她一声:“纱儿为何忽然日日端药给我?可是当真觉得为夫体虚,需要大补?”
得来她羞赧无措的回複:“自然不是!瞻郎、瞻郎身强体壮,不需——这药只是用来静心凝神的,没什麽别的用处。瞻郎……莫要误会……”
他含笑凝睇:“哦?那纱儿是觉得我近日心烦气躁,需要冷静了?”
她嗫嚅:“自然也不是……”
“那是为何?”
“纱儿……纱儿只是关心瞻郎,想……让瞻郎身体更加康健一点……”
“所以我的身体还是不行?”
觅瑜涨红了俏脸,不知道他口中的“不行”指的是哪一方面。
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种……要不然她今天晚上又别想好好休息了,她为了让他服药,当真付出了太多……
有那麽几次,她都想在药里多加一味真正安神的料了。
“瞻郎……”
她跪坐在锦绣地毯上,精致的宫裙摊成一朵牡丹花,半软着腰肢,倚靠在盛瞻和的身侧,擡起一双含情露目,看向他,乖声轻唤。
“纱儿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瞻郎更好一点……瞻郎就当做是为了纱儿,服下这药吧……”
盛瞻和含着一缕浅浅的笑,回视她。
他擡起她的下颔,指腹在她唇边摩挲。
察觉他的暗示,觅瑜娇颊染嫣,有些害羞,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怯赧做出了回应。
盛瞻和笑容愈深,收回手,拿起药碗,服下药:“我说过,纱儿的心愿,我总是乐意达成的。”
觅瑜抿着唇,不答话,垂眸掩去一丝氤氲水汽。
他是愿意达成她的心愿,可代价却要她来付,这样一桩划算的买卖,他当然喜欢了……
服药之外,觅瑜也会给盛瞻和把脉。
这是她唯一一件觉得舒心的事情,因为盛瞻和对此接受良好,通常在每日晨起时就让她顺手把了,不会向她提出额外的要求。
可惜舒心有限,她一连把了数日的脉,都没有发现他的脉象有何变化,与从前一模一样,无从得知他服药后的效果。
这也是她的娘亲认为太子病情古怪的原因之一。
身患臆症者,通常心脾两虚,脉象不稳,盛瞻和的脉象却很稳定,并且是很健康的那种稳定,叫人分辨不出有什麽毛病。
唯一一次异常,还是因为天气太热,她给他开的药太补,致使他有点上火。
在那之后,她不得不减去一半份量,以免他精神过足,缠着她一直到天明……那麽激烈的折腾,他受得住,她可受不住……
可是这不应该,她的方子是仔细斟酌过的,考虑到他身份尊贵,还特意减少了三成用量,不可能过度,他的身体也很健壮,不应该虚不受补。
所以到底是为什麽,他的病情会这样奇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