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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下旬,皇宫迎来了一桩大事。
——太子的二十岁生辰。
依礼,男子二十而及冠,是谓成人。太子冠礼更是隆重非常,会有百官道贺、群臣恭祝。
不过因为盛瞻和在娶妻之前已经加过冠,所以这一回的生辰只是普通庆祝,没有敬告天地、祭拜宗庙等流程。
饶是如此,帝后依然格外重视,圣上于麟德殿设宴,邀请群臣共贺,东宫上下更是不敢懈怠,礼乐鸣奏了一天,才在下晚时分止住。
是夜,觅瑜端出準备的生辰贺礼,送给盛瞻和。
是一件她亲手缝制的寝衣。
捧出衣裳时,她的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生怕盛瞻和不喜,觉得她这礼既不贵重,也没诚意,比起帝后送的十二件玉宝并文墨真迹,更是不值一提。
不过,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佳选择了。
他身为太子,什麽样的金银珍宝没有见识过?只说他腰间的一枚玉佩,便价值连城,无论她送出怎样贵重的礼物都及不上。
在舞文弄墨方面,他也比她强得多,她的一手字虽然看得过眼,但比起他的就有些差远了,就算他愿意收下,她也没这个脸送。
当然,她不是没有强项,可她总不能在他生辰当日送他几张方子,这算什麽贺礼?即使是强身健体的也不行。
所以思来想去,她最终选择了给他缝制衣裳。
至于为什麽是寝衣,而不是别的,则是因为她的绣艺不甚出挑,一条手帕都要花费她半天功夫,一件完整的衣裳不知道要多久,她害怕赶不及他的生辰。
即使勉强赶上,恐怕也不尽如人意,他若是穿出去见客,那他们两人的脸面就别想要了,若是不穿,她又会止不住地矫情,感到伤心失落。
所以不如从源头杜绝两难的情况。
缝制寝衣,既能彰显他们的亲密关系,她对他的贴心与关怀,又能让他毫无顾忌地穿上,不用担心他人异样的目光,岂非一举两得?
这也算是一桩巧宗。
然而,觅瑜想得很美好,等到她真的送出手时,却不这样觉得了。
她开始害怕盛瞻和会嫌弃,嫌弃她绣得不好,嫌弃一件衣裳太寒酸,嫌弃她是在敷衍了事,没有用心。
她更害怕他不嫌弃,以包容的心态收下贺礼,称赞她的手艺好,把衣裳穿在身上,虽然这就是她想要的,但……她会臊得慌。
短短几息间,觅瑜的心里转过许多个念头,每一个念头都比前一个更让她感到心慌,一颗心跳动得愈发不安。
幸好,盛瞻和没有给她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目光在她捧着的寝衣上扫过,流露出一缕笑意:“这是纱儿送给我的生辰贺礼?”
她点点头,轻应:“是……虽然不怎麽好看,但这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纱儿亲手缝制的,承载着纱儿的心愿,愿瞻郎能安康永乐,望瞻郎莫要嫌弃。”
她在回答时用了点技巧,特意点出了她花费的功夫,避免盛瞻和挑剔她的针脚。
虽说她很用心地缝制了,超出了寻常应有的水準,青黛与慕荷都评价很好,但她实在没有信心,只能先行示赧。
不过,从盛瞻和的神情来看,她完全不用这麽说。
他伸手拂过寝衣,轻缓的举动似在对待什麽珍宝,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真挚地赞赏:“纱儿绣艺出衆,能得到这样一件贺礼,是我的荣幸,我很欢喜。”
听他这麽说,觅瑜的心也浸满了欢喜,抿嘴漾出动人的笑意,柔软道:“瞻郎能喜欢,才是纱儿的荣幸……纱儿替瞻郎换上?”
“有劳纱儿。”
“不麻烦……”
如是这般,觅瑜给盛瞻和换上了寝衣。
换好之后,她欣慰地确认,寝衣与他完全贴合,袖口、衣襟与腰间都收得正正好好,不枉费她问尚衣局要了他的尺码,又在暗中比对了他的数件衣裳。
唯一遗憾的是她的针脚太慢,只来得及绣好明暗云纹,祥龙图案除了在前襟处有绣,其余地方都放弃了,乍看之下有些空旷。
盛瞻和不在意,含笑道:“寝衣不是给他人看的,自己穿着舒服便可,纱儿缝制得很好,比尚衣局都要好上三分。”
这就有些夸大其词了,寝衣的面料与尚衣局用的一样,都是上好的锦缎,针线也是从尚衣局处拿的,哪里来的好上三分?绣艺差上三分还差不多。
不过觅瑜喜欢他这样说,因为这表示了他对她的偏爱,他看重她,才会爱屋及乌,对她缝制的衣裳也高看一眼。
她垂首望着他寝衣上的龙纹,浅声道:“瞻郎若是喜欢,往后,纱儿得了空,便再给瞻郎绣几件……可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