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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撑着床坐起来。
陆宵脸上没有表情,我在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来不及惊恐,我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应付过去陆宵这一劫。
或许人真的有急智一说。
在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稍微低下头,将视线从陆宵脸上移开,同时遮盖住我自己的神情。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在说,“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有了定情信物,是不是就是说好事将近呢?”
陆宵愣住了,“什么?”
我没管他,脑子里都是沈霖,想到从前沈霖说,要我嫁给他,从今往后见到陈静雨也不必再跪拜。
我说,“可是您真的会娶我这种人吗?还是说永远只做您见不得光的情人呢?”
陆宵跪在床边,搂着我的肩膀,低声说,“你说什么……我好像不太明白?”
我抬眼看他。
他确实不太明白。
我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被冲昏头脑了。
第三十一章
我笑他已经完全被我玩弄在手心上了。
也笑我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是不能稍微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表情。
说是愤恨也好,不甘心也好,我脑子里又想到沈霖。
倘若从前我遇到的不是沈霖,而是陆宵,他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我要什么都给我,我说什么都深信不疑。
那我还会是如今这模样吗?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我收敛心神,不再多想沈霖,继续关注陆宵。
我说,“什么意思,还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陆宵也不计较很多了,跪伏在我身边,头埋下来,黏黏糊糊地撒娇说,“你说呀,我想听你说,说出来好不好?”
他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圆圆的,看起来更像是小孩子了。
只有小孩子才会露出这样高兴的神采。
我说,“一定要我说,我想要嫁给你吗?”
陆宵呆住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简直像个呆头鹅。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有点不屑,嘴上继续说,“我是说明媒正娶那种,要宗门中的长辈证婚,昭告天下,结为道侣,从今往后,生死不负。倘若我死了,你也绝不独活。”
“这样也愿意吗?”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心里也有点拿捏不准陆宵会不会同意,不由得有点懊丧,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了。
我原本只是想说结为道侣的。
可是被冲昏头脑的不止陆宵,还有我。
我又想起沈霖了,凭什么他可以一直玩弄我,而且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甘心。
看见陆宵我就想起沈霖,所以那句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和我这样卑贱的人同生共死,像陆宵这样前程远大的天子骄子,这样他也愿意吗?
陆宵说,“我愿意。”
他丝毫没有迟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是很快乐地抱了我一下,眼睛亮闪闪地说,“我愿意我愿意,你等我。”
然后他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穿到一半又笑眯眯地来亲我,“其实我之前就很想娶你了,这种话应该我来说才比较好吧?”
“但是就是很想听你说出来嘛……”他又开始撒娇了。
最后又黏黏糊糊了很长时间,陆宵赌咒发誓说回到昆仑就立刻请师尊来太真宗议亲。
他说,我们结契大典的邀请函,要写在龙鳞上,发往九天十地。
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被他弄得头脑都发昏了,等他离开之后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一刻钟也不敢耽误地去找陈静雨。
我疯了才会真嫁给陆宵!
就是不甘心,陆宵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去我脑子里那些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我腿间有个女人才有的洞,所以我就活该一直服侍他们吗?
沈霖是这样,陈静雨是这样,陆宵也是这样。
但我偏不。
从傍上沈霖开始,我在修真这条路上艰难跋涉了这么多年,无所不有其及地往前走,不是为了一直傍男人过活的!
满腔雄心壮志简直要烧坏我的脑子。
我爬起来就往陈静雨的鹤宫冲。
要快,我这次已经豁出去了,我不确定陆宵那边能被我稳住多少时间。
所谓破釜沉舟。
我必须在陆宵反应过来之前,做完我所有应该做的事,然后制造出我的死相,一举摆脱掉知道我这些烂事的所有人。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光辉璀璨的新人生,正向我招手。
第三十二章
我原本以为见陈静雨会有很多波折,毕竟我已经很久没去见他了,兴许他已经把我忘在脑后了。
其实这就是我想要的,如果他真的把我忘了,那我的大麻烦立刻就能少掉一桩。
倘若不是事出有因,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来见他了。
鹤宫哪有那么容易进啊。
但我今天非见到陈静雨不可。
一路走,我一路放平了心思。
但一切都很顺利,比我想过得都还要更顺利。
守在鹤宫前的童子见了我,问也没有问一句,就向我行礼,毕恭毕敬地领我进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带到了陈静雨面前。
……
我眨了眨眼。
太顺利了,我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
鹤宫跟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陈静雨穿雪白的道袍,眼睛清澈,端坐的姿态叫人想起神像。
只有他身后那副巨大的招魂幡,还有招魂幡上点点的血渍,凭空带出一段杀气。
但这样的杀气落在他身上,并没有混淆他本身有的那种、巫山神女一般的气度,反而更添了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度。
是真的有那样一种人,生下来就注定要享受万众的朝拜。
我忍不住看着他的脸。
没办法,陈静雨的脸就是有那样的魅力,叫人觉得不看白不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想到以后都看不到这张脸了,我心里不由得觉出一股惆怅。
我年少的时候向往过极乐宫的圣女,觉得她长得美,天底下有志气的男人,都该一一亲芳容为荣耀。
但以我这样的地位,这辈子恐怕也得不到亲眼见到那种女人的资格。
后来遇见陈静雨,虽然他的身份很麻烦,但他的脸,在无数个寂寞的深夜,真切地抚慰过我心里因为得不到极乐宫圣女,而生出来的焦躁。
恋恋不舍地又看了陈静雨几眼,恨不得把他的脸刻在眼珠子里,我才低下头,开始说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的那些话。
“冒昧前来,很担心会惊扰到您……”
这是第一句,是铺垫,倘若陈静雨质问我为什么很久不来见他,我可以顺势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说是因为担心会惊扰到他。
但我准备的这些花言巧语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陈静雨打断了。
他说,“我很闲。”
又说,“什么都不必担心,想要见我,随时都可以来。”
我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怎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叫我接下来怎么说。
我愣了一会儿。
陈静雨仍然专注地看着我。
我心里想他怎么不是个女人,倘若是个这样好看的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这样的话……
就算不是女人也可以啊,为什么他一定要是陈静雨呢。
跟陈静雨偷情我觉得刺激,但跟陈静雨谈情说爱,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场面微妙地寂静下来,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只好蹭过去解他的腰带。
男人要的就是这样吧。
睡爽了,之前的话就都可以不算数了,之后的话也都很好说出口了。
……
然后就睡了。
睡完了之后我起身把衣裳穿好,讲话一下子就流畅了很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