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落地后,只有风声在耳边停驻低语。
周围景色恢复如常,相握的手还在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阿麻吕默不作声地缩回自己的手,当无事发生,心中懊恼本能反应真是令人尴尬。
之前的愤怒被打断,便难以延续下去,沉默的氛围中弥漫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暧昧。
他不自在地躲开裴元那难以描摹的眼神,把散开的长发束好,并转移话题:“裴元,刚才的烟花,不是我们在会议上定下的内容吧?”
提起这一茬,裴元收起戏弄师弟的心思,神色正经了不少:“嗯,确实不是。烟花是几日前天工和丹青门下开始筹划的,我认为这能给今晚加点彩头,就让他们放手去做。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玩这么大?”阿麻吕狐疑地看着他,“我可不信你不清楚他们的秉性。”
“……好吧,我是想看他们自己能玩出什么花样,就没插手,”裴元承认了,“事实上,他们做得很出人意料不是?”
“刚才的感觉很好,我认为他们可以再弄一次。”
阿麻吕看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以后该不会,要被这群人无辜牵连,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吧?
“裴元,我觉得——”
“你们都没救了。”阿麻吕下了定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欢迎和我们一起没救。”
见阿麻吕一脸鄙夷,裴元反而笑得更开心,即使没有了烟花,也还有星星落在裴元眼中,他不由分说地抓住阿麻吕的手:“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阿麻吕,你敢不敢跟我走?”
“砰——砰——砰——”
又有烟花绽放在夜空中,然而这次并没有再以铺天盖地的数量夺人眼球,而是一朵接着一朵,井然有序地被派送出场。白、红、黄、青……颜色各异的烟花,其形态也不尽相同,有些像划过天际的流星,有些像盛开的金线菊,还有一些烟花,在绽放后像是杨柳的满树垂条。
喧闹的人群跟着烟花开放的轨迹而前行,嬉笑着从盘虬梯一侧的山门走下。苏难行引导他们在河边登上几艘船只,万花谷的河流交相连接,乘着船可以去到许多众人常去的活动点。
船儿摇摇晃晃,宇宙忽明忽暗。
暗时只能见到星光跌落水面,散得稀碎,明时则能看到夜空百花齐放,水天骤亮。
众人穿梭在河道山谷间,一时竟忘了今夕何夕。
在烟花又一次盛开的时刻,杨伯雨握住了袁星洲的手,十指交缠,两人相视一笑。
袁星洲深深地看着杨伯雨:“希望我们能一直……”
“一直下棋,我们会下一辈子的棋。”杨伯雨笃定地接了下话,对袁星洲回以坚定不移的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袁星洲应道,他根本抗拒不了杨伯雨的眼神,下意识就附和了他的话。
等回过神来,袁星洲就陷入了疑惑里。
奇怪,我本来是想说“一直这么幸福”,伯雨说“一直下棋”似乎意思也差不多,可就是,就是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看着站在船头的两人,杨仲安阴恻恻地笑了,配上他那张鬼脸着实渗人,旁人见状都自动离了他几步。但杨仲安很满意自己今晚的装扮,因为方才上船之时,他用这张鬼脸,成功地吓到了那对死,断,袖。
是的,他已经知道了。
自己的“兄长”,和自己假想中“抢走兄长的黏人精”,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还是几位师姐点醒他的,她们见他三番五次和那两人抬杠,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告诉了他真相。
被告知事实真相的杨仲安,当场呆愣在地,尔后梗着脖子,满脸通红地问:“难道,难道你们,大家都知道了吗?”
“是的,”一位师姐沉痛地对他说,“谷中所有人都知道了,除了他们两位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就只有你什么也不知道,傻傻地跟他们置气。”
听到这个回答,杨仲安简直羞愤欲死。天哪,那两个家伙是死断袖,那我这个,跟断袖牵扯不清的人,岂不是也清白不保?
杨仲安不敢去想自己在别的同门里是什么形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就此事跑去问了阿麻吕,询问他的意见——他觉得这位来自东瀛的师兄人很好,说的话也中听。
阿麻吕果然也知道那两人的关系,还对杨仲安打趣了一番,笑他反应迟钝,终于看出来了,这让杨仲安羞恼得无地自容。
“别太在意,无所谓迟或早,你从局中脱身了就是好事,”阿麻吕安抚他,“成了局外人,你就可以从局中寻找乐趣了。”
杨仲安本来尚在云里雾里,直到今夜,他总算明白阿麻吕所说的“乐趣”是什么了。
的确很好笑。
船头那两个人,明明关系已经好得像是一个人,却总在关键处错开彼此的心意,落得一个稀里糊涂。像是两只蝴蝶,难得贴近,却又互相避让对方,下一次再靠近,又再分离,周而复始。
用鬼脸吓了他们,又在心里笑了他们犯蠢的样子,杨仲安高兴了。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烦恼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他现在自觉凌驾于那两个傻子之上,便不屑于再跟他们搅和。
哼,就让我看看你们得犯多少次蠢,才能戳破那层窗户纸吧,杨仲安的脸又因为笑容而扭曲起来。
船行至水月宫附近时,江岸一角倏地亮起几盏灯笼,船上的人一齐看往那处。
两只白鹤——两位身着白色羽衣的舞者,弯身摆出了起舞的姿势,在江边相对而立。船上有眼尖的人认出来:“那不是江师姐和顾师姐吗?”
她们身后的两棵树上,各坐着一名身穿白衣的人。那两人被树荫遮挡着,看客只能依稀辨认出他们的装扮。顾曦华身后的是位女子,手持一只长箫,旁人可见到此人影的轮廓精致秀气,端庄典雅——似乎是打扮成了观音菩萨。江饮雪身后的人,则是个体型高大的男子,腿上斜放一把玉琴,其身上的白衣,可看出是长白布匹缠在身上,裹出长袍的款型,这样疏狂不羁的风格,让人想到了菩提达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箫声起,顾曦华所饰的白鹤应声而动,舞袖挥袍,展翼振翅,跃至另一只白鹤身边,挑逗地用羽翼拂过对方。
琴声起,江饮雪所饰的白鹤提足而起,裙裾飞扬,旋身舞动,以极其漂亮的姿态回应了对方的挑衅。
琴箫相织,你来我往,两只白鹤顺应各自的乐声,以舞姿相斗,翩飞的身影溅起江岸馥郁的花香,清冷的水气。时而有烟花在上方的天空绽放,给跳舞的白鹤染上美丽绝伦的光影。
此时应是——
玉琴频挥白花蕊。
冷箫孤吹翠微霜。
杨枝点水,白羽摇风。
鸣颈相卧,丽影交重。
松青合云水,千星落横江。
烟霞入梦侣,慵调移太平。
人们发现,相争的白鹤,似乎在一次次的转身回眸中,对彼此产生了情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声中的交锋之意渐渐浓重,似有电光石火弥漫其中,两只白鹤的舞姿随之变得紧张激昂,每一下的舞动都像是拉到了极限的弓弦,耗尽了气力。
然而在此生死决胜之际,它们目光交缠,白羽总是有意温柔地触碰对方。它们在互相道别。
两位神明,像两尊隐入黑夜的玉像,从始至终都漠然地主宰着白鹤的命运,直至它们未分胜负,就双双泣血,力竭而死。
江畔迎来凝重的死寂,好像从没有生灵来此饮露栖花,更没有两只白鹤曾在此相知而舞。
正当看客们都以为这支双鹤舞要以悲剧结尾时,菩萨与达摩,又奏响了各自的乐器。
箫声起,一鹤起。琴声起,又一鹤起。
新生,它们再次回到了初生时刻。
两只幼鹤神态懵懂,犹如初春的新芽,微颤着起身展翅,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彼此,亲近之意油然而生。
它们新生后的第一次起舞,舒缓温柔,只为表达与对方的亲昵。尽管欢欣背后,仍隐藏着杀伐之音。
这支双鹤舞能跳多久,全凭两位神明做主。神明的生命近乎永恒,等神的兴趣消磨完了,这两只白鹤才能于轮回之中解脱,得到自由,或是永恒的沉睡。
船上的人保持着沉默,静静地欣赏这场舞蹈,直到停泊的船继续前行,他们才发出了赞叹声,为舞蹈,也为跳舞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只白鹤对喝彩的人群视若无睹,继续相依而舞,仿佛世界上就只有彼此。
等船影渐行渐远,再看不见,乐声与舞蹈才一齐停止。
曲风说了句“告辞”,就用轻功离开了此处,让余下三人只能对着空气与之告别。
项云音从树上下来,走到水边清洗自己的紫竹箫。
顾曦华的额头渗出了汗水,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容:“好久没有跳一场尽兴的舞了。比起练武,果然还是跳舞更能活动筋骨,是吧,饮雪?”
“嗯,是。”江饮雪忙着整理仪容,心不在焉地应付顾曦华的问题。
顾曦华摸着衣服上柔顺光滑的羽毛,赞叹道:“这身羽衣做工好精致,而且款式一点都不累赘,很适合跳舞,不知道我能不能将它留下来?”
“本就是按你的身型做的,自然留给你。”江饮雪说。
“但这不是商丹拿来的吗?我问问她吧。”
江饮雪不解地看着她:“何必问她?这衣服是我设计的,材料和钱也是我出的。”
“不过商丹帮我联系了有名的裁缝,还找人帮我把衣服送来万花谷。但对于此事,我已经谢过了她,你不必再去找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顾曦华笑意盈盈地说,“那就谢谢饮雪,我不客气地收下这件衣服啦。”
“嗯,你喜欢就好,我先走了。”
顾曦华笑问了一句:“有约吗?”
“有。”江饮雪不欲多言,急忙离去。
顾曦华看着江饮雪离去的身影,颇为玩味地说:“难道,石头要开花了?”
“江师姐是去赴谁的约吗?”洗完紫竹箫的项云音问。
“是啊,不过那谁要成功可没那么容易。饮雪看起来是高岭之花,实则是个死脑筋,唉。”顾曦华叹气不已。
“不说此事了,看她们自己的造化吧。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看到今晚所有的烟花,云音你要不要和我去看?”
项云音点点头:“我自是愿意的。”
于是观音大士与她的白鹤相携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借着星光与花火,江饮雪飞奔在山林草木间,当她经过水月宫门前的路时,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滑倒,她捡起那东西,发现是一对做工精致,被红色细绳串起来的铃铛,被人遗落或是丢弃在这儿。她随手将此物收入袖中——这东西应该是女子才用的,改日问问她们有没有人丢了类似的物品。
她赶到了目的地,是在揽星潭附近,两峰之间的一线天。
此一线天内可并行两个成年男子,江饮雪走进去感觉还算宽敞,只是小路极其曲折,且只有小部分路段照得到上方的星光,其余地方则完全漆黑一片。
那人在何处,果真是他吗?
藏在袖中的铃铛随着走动不停作响,拨弄着江饮雪的心弦,自从前日她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有一句话是“我想与你谈谈七年前的事”,她就一直魂不守舍。刚才跳舞时甚至差点出了差错,她相信顾曦华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问上那么一句。
七年前的事只有我和那人知道,而且……她回忆起自己入门时参加武道考核的场景,万花弟子中,有一人的背上就有那个标记。
……果真是他吗?
江饮雪面对这仿佛触手可及,铁证如山的真相,却又感到了一丝迷茫。明明这里的路只有一条,她却好似走在迷宫之中。
如果真是,我该如何面对那人呢?
黑暗之中,从后方传来了脚步声,江饮雪停下脚步,回过身子。
迟来的人步履渐近,江饮雪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方向伸出右手,示意自己身在此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且恰好有一束狭窄的光照在那只手上,足够让来人看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轻轻托起她的右手,江饮雪感觉到手背覆上了一层柔软温润的触感。
来人轻吻了她的手。
她瞪大了双眼。
烟花突然地绽放,照亮了一线天内的境况。
江饮雪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不知作何反应。
吻她右手的人是,吴尘山。
但吴尘山脸上,亦是错愕至极,他还维持着弯身轻握她手的动作,在周遭之物变得清晰明亮时,他对上江饮雪的视线,神情顿时变得如遭雷击般震惊。
然而此情此景还不是最让人迷茫,最令人尴尬的,因为从江饮雪的后方——她来时的前方,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商丹站在江饮雪身后,神情是江饮雪从没见过的冰冷。她的长发剪短了,身上的装扮也很奇怪,外衣后摆裂开犹如燕尾。她手上倒放着一顶黑色高帽,帽子内插入了满满的红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拿帽子当花篮,怀抱着这些花,在此处不知等了多久。
一时死寂。
见鬼!
从灵魂深处呐喊出这一句心声。
真是见鬼!
我竟然被那么低级的激将法击中,傻乎乎地就跟着裴元走了!
阿麻吕行走在暗道——山体内挖掘出来的暗道里,山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阶梯上。阿麻吕表面不显,静静地跟着前面的人,心里却在懊恼自己怎么偏在关键处着了裴元的道。为什么要那么自信狂妄啊,明知裴元不可能毫无意图,怎么就跟着去了!
登上暗道的最后一个台阶,走在前面的裴元转动岩壁上的机关,通往外界的门便被打开。两人先后走出暗道,重新回到外界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水月宫与仙迹岩之间的山崖上。崖下的河流映着星光,四周寂静无人。
裴元站在山崖边,此处风狂云疏,很是快意。
应阿麻吕的强烈要求,裴元早换下了医圣的斗篷。阿麻吕将作为今晚备用选择的,一套东瀛浪人的装束,送给裴元让他穿上。阿麻吕本以为裴元怎么也得迟疑一会,没想到裴元倒是毫不介意地就换上了那身衣服。因为两人身量大小不同的关系,裴元穿上这衣服遮不住手脚,看起来不伦不类,有点好笑,但即便如此,裴元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举止仍旧自在大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让阿麻吕发出了小小的感叹,果然是杏林大师兄,胸怀宽广,脸皮够厚。
一个身着铠甲的武士,和一个不伦不类的浪人,就这么突兀地伫立在山崖上,吹了好一会儿的风。
裴元回头问道:“所以,阿麻吕,对于地下的一切,你怎么看?”
阿麻吕:“……”
裴元眼神诚挚地等着他的回答。
“我什么都没看到,”阿麻吕坚定地说,“现在已经是深夜,我要回去睡了。”
说完他便想走人,却被裴元一把捞了回来。
“放手!”阿麻吕怒道,只觉得眼前的人十分混蛋,“你们发疯为什么非拉上我不可!”
“因为我们可是师兄弟啊,师出同门,”裴元殷切地说,“自然是得同舟共济了。”
阿麻吕冷笑:“你也知道我们师出同门?你们自作主张想捅破天,我可不想陪你们欺师灭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你也别想说服我,就当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瞪着裴元,恶狠狠地发出警告,“否则我就去告发你们!”
“这可不行,阿麻吕。”
阿麻吕紧绷戒备,想立刻逃走的样子,让裴元忍不住笑了几声。
“不瞒你说,我在宋听枫和逸尘面前打了包票,必须要把你拉到我们船上。”
“你没有别的选择了。”裴元笑得很开心。
阿麻吕紧盯着他,也扯起一个笑脸:“那可未必。”他拿起腰间的长刀,做出抽刀的姿势。
“不要总是这么冲动,阿麻吕。”裴元后退两步,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与他动手。
“阿麻吕,我们讲讲情分。你参观了地宫,知晓此事木已成舟,再无回头之路,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帮帮忙呢?”
“不好意思,我和你们没有情分。而且你们瞒着别的同门,似乎也不是很讲情分。”
“唉,我们没办法让大家都站到我们这边,所以才要筛选人选,选择可靠且必要的人加入。”裴元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多谢抬举,可惜被你们选上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阿麻吕仍举着刀,“难为你们专在这种麻烦事上想到我。”
见阿麻吕不为所动,裴元放弃打感情牌。
“行,我不说那些花哨的理由,阿麻吕,我只再问你一句。”
“难道天工筹划建造的地宫,不够好吗?我可是觉得,它相当了不起啊。”
阿麻吕愣在当场,裴元微笑着等待他的回答。
不够好吗?不,是太好了,就像今晚意料之外的烟花,堪称让人惊心动魄的壮举。阿麻吕没想到这些“同门”,竟如此地恃才傲物,胆大包天,可他们所做之事,又确实令他折服。
回想起在地宫里所见到的一切,阿麻吕终于还是将长刀放下,收回腰间。
他们本质都是见猎心喜的狂徒罢了。
裴元见状,正想趁机再说些什么,却被崖下嘈杂的人声打断。
二人往崖下看去,几艘船从水月宫的方向逆流驶来,船头的红灯笼很是亮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一叶扁舟从仙迹岩的方向,顺流往那几艘船的方向漂流而下。扁舟上有一男一女,借着扁舟上发光的萤囊,可以辨认出是卫鸣玉和齐歌。
齐歌的长发挽成一个漂亮的发髻,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肩上披着白纱衣。依稀可见齐歌的眼下,颧骨附近画着鳞甲般的花纹,她的相貌本是娴静淑雅的感觉,现在倒显出了几分妖冶冷艳的气质。她坐在扁舟上,腿微屈着,裙摆很长,包裹着她的腿,看起来像是鱼尾。
相对行驶的双方越来越近,乐师打扮的卫鸣玉弹起琵琶,齐歌应着琵琶声,缓缓吟唱起来。
“风高无所向,哀乐何处寻?
乌山白月,旧台新燕,芳树掷华年。红兮正好减得狂。
明妃泪老,金缕愁暗,百花闭门居。云鹤忘归长生堂。
手种浮名,万里蓬飘,东风有尽时。满纸潦草助凄凉。
金樽乱停,丹桂自抛,鸿雁朝空鸣。乞人共笑髻云黄。
静水无源流,长向月相随。
醉桥灯花,犹作星罗,飞上舟车人自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茅柴鲜鱼,可换美酒,摇船犹将意先杀。
……”
齐歌性子温和得有些木讷,平日里不太能让人注意到,因而无人知道她的歌声竟是天籁。此时此刻,除却她的歌声,万籁俱静,虫鸣鸟啼,疾风流水,仿佛全都消失了一般。
她的唱词体裁奇怪,且尽是一些哀叹之词,她唱出来的感情亦令人悲伤心痛,如词中所写,这应该是一首“哀乐”,只是因为她的歌声过于动听,也就无人介怀与此了。
阿麻吕听着下面的歌声,突然和裴元说:“师兄,你说你们没办法让大家都站到你们那边去,可我倒是有个办法。”
裴元来了兴趣,问:“那倒是好,不知是什么办法?师弟请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说完之后,会向你要一点回报。”
裴元笑起来:“你尽管说,想要什么回报,师兄都给。”
“好。”阿麻吕也笑了。
他拿出自己的木槿花令牌,传给裴元,问:“师兄,你觉得,若是今后还举办仲夏夜游会,其他同门会参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拿过令牌,摸着上面的图案,看向崖下为歌声欢呼的人群:“依他们的性子,不会错过有趣的事。”
“但这次是因为谷主和七圣都不在谷中,以后可没办法避开师长们,又如何会有下一次?”
“哼,真没想到师兄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阿麻吕站到裴元身后,暗示道,“我们不是已经有了一个隐蔽又宽敞的秘密场所吗?”
“地宫?”裴元反应过来,回头看着阿麻吕,“你的意思是,以后的仲夏夜游会,可以在地宫里举办?”
“正是如此,无论是地宫还是夜游会,都是要避开师长的事,既然如此,不如将这两件事变成一件事。”
阿麻吕走近裴元,裴元比他高了些,他要抬起头才能正对上裴元的脸。他脸上带着笑容——是裴元能认出来的,那种不怪好意的笑容,深黑的双眼中跳跃着亮光,神态倨傲又狡诈。
“要把别人都拉下水,不妨以宴会的名目为诱饵,让他们接受地宫的存在,再引导他们加入天工门下的计划。至于具体怎么做,无非是威逼利诱几个字,”他双手搭上裴元的肩膀,“你和宋听枫他们,不会不知道怎么做吧?”
裴元对阿麻吕突然亲近的举动感到些许诧异,却没生起推拒之意,任由他动作。不仅如此,杏林大师兄甚至捡起早已被他抛弃的,混迹红尘的本事,像个纨绔子弟般轻浮一笑,对阿麻吕的办法做了评价:“师弟,你好坏啊。”
阿麻吕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问:“所以,师兄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吗?”
“是个好办法,”裴元笑着说,“细节留给逸尘他们想就可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如此,我要收报酬了。”
“还请师兄你,闭上眼睛,”阿麻吕抬手遮住裴元的眼睛,“可别反悔。”
“自然不会。”被遮住半张脸,裴元还是在笑着。
齐歌正坐在扁舟上,对人群的喝彩声挥手致谢——她那裙摆太长了,致使她站不起来。
一团黑影突然掉下来,砸进船只与扁舟之间的水面,溅起两人高的水花,众人的喝彩声戛然而止,反激起惊叫连连。
卫鸣玉反应迅速,挡在了齐歌身前,水只溅了他一身,未波及身后的女子。
“等等,鸣玉,”齐歌扯着卫鸣玉的袖子,指着方才黑影坠落的位置,“那好像是个人。”
“人?”卫鸣玉惊诧地说,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齐歌身上,包括他,因而未注意到砸进水里的究竟是什么。
“那我潜下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卫鸣玉正欲下水救人,从落水的位置就浮上一张人脸。那张脸卫鸣玉还挺熟悉,所以即便光火昏暗,他也能认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裴师兄?”
船上的人也惊呼起来。
“是裴师兄啊!”
“裴师兄怎么会掉进水里?”
裴元往离他最近的船游去,心想这回可真是出乎意料了。
虽然知道阿麻吕温柔地叫他“师兄”的时候,肯定是有什么鬼主意,但没想到阿麻吕这次用的报复方法,竟然是最简单直接,粗暴有效的那种。裴元眼睛被遮住时,还以为师弟是要做点别的事来着。
“嘶——”冰冷的河水刺激着身上受到攻击的地方,令裴元倒吸一口凉气。阿麻吕的腿上也绑着护甲,所以方才他踢裴元的那一下十分有分量。
阿麻吕用轻功飘然而下,如清风入林般落到裴元接近的船上。他站在船头,俯身伸出手,将裴元从河里拉上船。
“这回我们在一条船上了,是吧,师兄?”
“为了能和师弟在同一条船上,我付出的代价有点大啊。”裴元将滴水的头发往脑后拨,露出英俊清朗的面容,他无奈地叹气,脸上却带着纵容对方的笑容。他那身东瀛浪人的装扮本就衣不蔽体,如今湿了水,更是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精壮的身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代价大是当然的,”束着长发,身披铠甲的师弟这般说,“每个威胁我的人,我都会报复回去。”
两人泰然自若地交谈,全然不觉周围之人茫然的心绪。
这两位师兄都不解释一下情况吗?
“我知道了。”
袁星洲说出自己的猜测:“裴师兄和阿麻吕师兄身上穿的,都是东瀛的服饰,他们可能是在表演和东瀛历史有关的故事。”
“有道理,他们演的可能是东瀛史上兄弟阋墙,弟弟把兄长推入水中之类的戏码。”杨伯雨附和道。
旁人也若有所思:“一晚上都没见到裴师兄,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啊!”
“可惜我对东瀛的历史不了解,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一人这么说。
另一人则说:“裴师兄为了这个节目自愿落水,我们应该给点反应才是。”
于是正在交谈的裴元和阿麻吕,就听到人群爆发了欢呼声和鼓掌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师兄!!!”
“阿麻吕师兄!!!”
“演得好!!”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裴元和阿麻吕两人面面相觑,阿麻吕率先调侃对方:“裴师兄,大家说你可以再来一次落水——同门见到你出糗,似乎都很高兴的样子。”其言下之意是,看众人起哄的架势,你这大师兄的威望似乎也不怎么样啊。
裴元则说:“真正有威望的前辈,不是不会出糗,而是即便出糗,也不损威望,反而让别人更信服他。”
阿麻吕啧了一声,斜眼看他:“这样夸大的自信,你都不会脸红吗?”
“不会。”裴元轻笑着说。
“既然如此,就请师兄再落水一次,验证自己的言论。”阿麻吕笑起来,船头灯笼的光将他的脸庞染上几分暖色。
裴元深知,自己这位师弟的外表很有欺骗性,看起来气质尊贵而知书有礼的一个人,其内在却充满了野性,绝不会被任何人驯服,相当矛盾而统一,可以想象他过去一定是养尊处优,过得相当随心所欲。就像现在,师弟灯下的笑脸这么好看,可他的手却握成了拳头,给了裴元不妙的预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同一条河流第二次落水,可不是我的作风。”
裴元走近阿麻吕,一把拉起阿麻吕的手——先下手为强制止了他的出拳。
“我换一种方法,也能让大家热闹起来。”
没等阿麻吕反应过来,裴元就猛地贴近阿麻吕的脸,两人的呼吸瞬间相触。裴元紧紧抓着对方的手,生怕其暴起揍人。阿麻吕的心脏几乎静止在这一刻,他目之所及,只有另一人深邃的眼瞳。
两人的唇靠得极近,只剩一线之隔。
在众人看来,这两位师兄,就是亲上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懂了!原来是东瀛那边的断袖之恋啊!”杨伯雨恍然大悟,“听说东瀛那边挺多这种事的?”
袁星洲看着那相拥而吻的两人,又看了一眼杨伯雨,不知为何他的的脸也有点热了。
别人听杨伯雨这么一说,也纷纷应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如此,两位师兄牺牲真大。”
“两位师兄玩得好像挺开心的。”
“突然对东瀛的历史风俗感兴趣了。”
“我觉得他们两位……很般配啊。“
杨仲安在后面怒气冲冲地争辩:“别胡说八道,这只是表演节目!师兄才不是死断——才不是那什么!”
可惜杨仲安的话语迅速被人群的呼声淹没。正如阿麻吕所评判的那样,他们这一批万花弟子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聊人士占了大多数。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好事者齐齐喊道,连齐歌这样性格平和之人,也充满期待地看向裴元和阿麻吕。
听到人群的声音,阿麻吕如梦初醒,他用力推开距离,声音因为怒气变得低哑:“你做什么?!”
“不是我做什么,而是现在大家想让我们做什么。”裴元认真地看着阿麻吕说。
“让大家看我们相亲相爱,比他们发现我们貌合神离,呃,手足相残,要好多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阿麻吕的怒气仍未消散,却没有想再动手的意思,他还是把裴元的话听进去了。
平心而论,在众目睽睽下把裴元踢落水中,确实是他肆意妄为,有失考量。反正他也撒完气了,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他将握起的手放下,不太服气地说:“那你现在要如何做?”
裴元笑着说:“还请师弟闭上眼睛。”
阿麻吕瞪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
大不了我也被他推进水里一次,阿麻吕想。
却不想,额头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夹杂着一点水汽。
阿麻吕睁开眼,却只看到裴元离了几步的背影——闪开的速度很快。
因为这个亲吻,众人又欢呼起来,裴元朝他们挥挥手。
“我们的戏份演完了,诸位找别的乐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竭力遏制住想摸自己额头的反应,维持着面不改色的样子。裴元那家伙刚刚竟然真的亲了!虽然亲的只是额头,但还是让阿麻吕觉得百般不适……心脏不适。
他的心跳,这会竟然……变得很快。
船只和扁舟最终都往仙迹岩而去,因为夜游会的奖品要在那里领。
袁星洲与杨伯雨组队猜灯谜的战果十分惊人,红珠数量遥遥领先他人,作为第一名,他们挑选了天工门下的机甲鸟。这只机甲鸟将得到天工门下长期的升级和维修服务,堪称一本万利。
机甲鸟飞落在袁星洲的肩头,歪头看他,精巧灵动的模样令袁星洲十分喜欢。对天工之术毫无兴趣的杨伯雨,也好奇地去摸机甲鸟的翅膀,然后被它轻轻啄了一下手掌。
“我也想要那只机甲鸟……”人群中,被宋听枫抱在怀里,手里还攥着提灯长柄的宋诗林低着头,表情很是沮丧。
宋听枫看到他丧气的样子,说:“我可以做一只给你。或者,我教你怎么做。”
“真的吗?”宋诗林眼睛亮起来,“爹爹会教我怎么做那只小鸟?”。
“嗯。”宋听枫点点头,这让宋诗林高兴地抱着他的脖子,往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片刻之后,宋诗林安心地在自己父亲怀中睡着了——不过他仍没放开手里的提灯。他年纪小,却也懂得一些事,比如今夜之事到了明天就不应该再提起,但父亲的承诺只要说出口,就会被刻在天上的星星里,不会因为到了明天就不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风用轻功飞回三星望月,驾轻就熟地从窗台爬入天机阁内,放下玉琴,在里屋翻到了几坛酒,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三星望月还有几个万花弟子在,他们对奖品和乘船夜游都没有兴趣,选择留在此处闲聊,忽而闻到酒香味,顺藤摸瓜就找到了曲风。
“有酒!”
“曲兄,见者有份啊。”
“都有份,尽管喝。”曲风慷慨地说。反正这酒不是他买的。
几人喝得尽兴,很快醉成一团,不知所谓地谈了通胡天海地。有人说了句:“我们现在可真是在仙境过着神仙日子啊。”
“什么仙境啊,这里明明,明明就是人间极乐之处。”
曲风举着酒瓶,醉得神志不清:“识得此中味,谁还要成仙?”
“连人都当不好,去当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元和阿麻吕这一觉睡得不太好。
无论在什么季节,万花谷的夜晚都是带着寒意的,山谷劲风会一直吹到晨曦时分。
韦编居的墙壁又破了洞,从深夜至清晨,冷风不停歇地从破洞里灌进来。屋内的两人虽是体火旺盛的年轻人,整夜捱下来也难以招架。
上次两人同睡一床,依偎着彼此的体温,便没觉得有何难熬之处。而这次裴元的被子还在,两人自然没再凑一块睡。
躺在被窝里,却还是觉得有冷风包围自己时,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对方的体温,但他们都没提出要和对方同床的要求。裴元是没敢开口——他认为师弟肯定会因为他的想法生气,而阿麻吕则是拉不下脸——说出来就好像他很需要裴元一样。
……
清晨,阳光从窗台照进韦编居里,浅白明晰的光线中,是浮动的微尘与花香。
“阿嚏——”
“咳咳——”
喷嚏声与咳嗽声一同冒出,响彻屋内,又齐齐收音,归于寂静。
片刻之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弟,你醒了吗?”
“醒了。”
两人洗漱完毕后,第一件事不是做早饭,而是立马开始给彼此治病。
他们务必要在出门前把生病的苗头压下去,否则让众人发现,杏林门下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因为受寒而身体抱恙,那可真是个笑话。
所幸他们都精通医术,给对方诊断病情,开方取药都是小菜一碟。自两人相识以来,这算是他们最为契合的时候。
阿麻吕煎药的时候,裴元去煮了早饭,两人在灶台边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今天之内,必须找人把墙洞修葺好。
裴元和阿麻吕前往水月宫,天工门下以后会负责谷中设施的维护修葺,他们如今也在逐步接手这些事,之前墙壁破洞的那次裴元也是找天工门下修好的。
“行,反正你们那茅草屋修补起来没什么难度,”宋听枫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等会我找几个人去修。”
“多谢宋兄。”裴元和阿麻吕齐声道谢。
宋听枫将视线在他们二人间来回扫了几次,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你们感情挺好啊。”
“是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
两人齐声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宋听枫笑着离开,“我先忙去了,不打扰你们。”
“裴元!谁与你感情好了?!!”阿麻吕扯过裴元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
“嗯?难道我们感情不好吗?”见师弟又生气了,裴元委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今早还互相号脉啊。”
听他这么说,阿麻吕更来气了。
裴元这家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宋听枫那句话能是什么好话!无非就是拿昨晚裴元对他做的那种,那种事情,来取笑他们罢了!
但见裴元一副将昨晚之事彻底抛诸脑后,没心没肺的样子,阿麻吕只能饮恨咽下这口气——对方都忘了,他若是还介意,岂不显得他斤斤计较不够大方?
阿麻吕愤而转身,没看到裴元在他身后弯了眼睛。
两人刚踏出水月宫,正准备去仙迹岩看看,就被一名骑马赶来的万花弟子叫住:“师兄且慢!大事不好了!!”
那弟子正是许久不见的信使防风。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担任信使的工作,定期去长安驿站取信,回来在谷中派发信件,不送信时他就自己窝在某处,别人很少见到他。防风身型颀长清瘦,样貌比苏难行成熟许多,完全不像是十四岁,不过从其言行举止间,也可看出几分少年稚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防风下了马,手足无措、神态慌张地对二人说:“林子那边出大事了!死了好些猿猴,咱们的一个小鬼头,小师弟!也被它们抓走了。”
“不要急,你慢点说,”裴元按住他,安抚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来,把前因后果说一遍。”
“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看到好多猿猴的死尸,然后曲师兄说我们的一个小师弟被猿猴抓走了。对了!是曲师兄叫我来找裴师兄你,他让你快去林子里,就是那里,聋哑村和落星湖之间的那处密林。”
“好,我立刻就去,”裴元说,“防风师弟,能否借用一下你的马?”
“当然可以!”
“阿麻吕,上马。”裴元坐在马背上,朝阿麻吕伸出手。
阿麻吕应声握住裴元的手,上马坐在了他身后。什么芥蒂在紧要的事面前都可以放下,何况事关一个小孩的安全。
防风目送他们绝尘而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呆立了一会儿,才恍如大悟。
咦,怎么是我被抛下了?原本应该是我带着裴师兄去密林,现在没了马儿,我该怎么去那里?
他只好哀叹着地用自己的双腿赶回去。
裴元和阿麻吕赶到密林前,这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万花弟子。里面有几个让阿麻吕眼熟的人,是曲风,顾曦华和项云音。这些万花弟子中有好几人受了伤,项云音正在给他们治疗,顾曦华在旁边给她帮忙。其中有一个男弟子,站在人群之外,低着头,神态懊恼又沮丧,人群里的曲风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裴元来了,曲风的脸色轻松了点。
“裴师兄,阿麻吕师弟,你们来了。这里发生了些事,需要裴师兄你来主持一下局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把来龙去脉说仔细些。”裴元说。
曲风将事情完整地讲了一遍。
昨夜一位男弟子——就是站在人群外的那位,他喝醉了酒,却不愿就近宿在三星望月,嚷嚷着要回去睡觉。小师弟任子晋听到这话,说他也想回家,且他刚好住在那男弟子附近,就自告奋勇想护送那位醉酒的弟子回去。当时在场的弟子也尽是些不太清醒的醉鬼,都没觉得有何不妥,就这么让这一大一小在午夜时离开。
一大一小回家的路要经过密林边缘,原本是走过许多次的寻常路,昨夜却发生了异常情况。
平日里极少走出密林的猿猴,这次午夜时分却逗留在外面,活力十足地玩闹着。好像它们也在外面举办宴会似的。
猿猴们见路过的两人装扮怪异,好奇地围着他们打转。一开始它们只是看着,后来它们上手想要扯下两人的服饰。小师弟扶着一个半醉不醒的成年人,还被那些猿猴堵住去路,感到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孩的哭声,让那男弟子少了一点醉意——也仅仅是一点。他糊里糊涂的意识,只判断出眼下有了麻烦,得解决掉。
一个醉鬼解决麻烦的方法,只有一个简单的选项,就是暴力。
片刻之后,满地的淋漓鲜血,断肢残骸止住了小孩的哭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剩余的几只猿猴逃到远处,断断续续地悲鸣,男弟子则提起被吓呆的小孩继续往前走。
但他走没几步,就被赶来的猿王拦了下来。猿王赶来就见到自己的臣民死伤惨重,极为震怒,疯狂地向两人发起攻击。
单论武力,猿王未必会输给武人,可那个万花弟子,恰好是个会用毒的。醉鬼吃力地提着小孩闪躲攻击,朦胧想起自己身上带有毒粉,便不假思索地丢开小孩,抖开身上带着的几包毒粉,往周围一泼——
猿王察觉到这些粉末有毒,一把抓起地上的小孩,与周围剩余的猿猴隐匿进密林里。
万花弟子击退了猿王,醉意朦胧中升起几分志得意满,昏昏沉沉继续往前走,最后醉倒在一处草丛里,睡了。
等到天亮后,那男弟子被晨起散步的同门发现,往他脸上泼了冰冷的溪水才令他清醒过来。男弟子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自知闯下大祸,忙去三星望月找人帮忙。
曲风就是第一个被找上的人,讲完事情的经过,他叹气道:“这事我也有部分责任。我知晓此事后,即刻召集在附近的六名弟子,一起去密林里救任师弟。”
“没救出来?”裴元问。
“没有,我们进到密林深处,找到了猿王,任师弟被它抓着,我们不敢轻举妄动。那些猿猴因为同伴的死对我们敌意很大,打伤了我们的几个人。我们只能先退回来,想别的办法。”
裴元听罢,思索了一阵,然后挥手招来站在人群外的男弟子:“谢尾师弟,烦请你站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名唤谢尾的万花弟子便耷拉着眉目,走进人群里,低头站在裴元和阿麻吕面前。他身材偏瘦,年纪看起来比阿麻吕大,面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蔫白,下巴有些胡茬,眼神呆愣木然,手略略有些抖,一副醉鬼模样。
看着是个不修边幅,羸弱迟钝的醉鬼,没想到用毒倒用得肆无忌惮,阿麻吕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有些差。
裴元沉着脸说:“谢尾师弟,针对你犯的错,我对你下三条处罚令。若是有不满之处,可以提出你的意见。”
“一、从即日起,你要彻底戒酒。我会通知仓库那边,从此不会发放任何酒给你,即便是谷主大宴你也不能喝酒。若是有人发现你喝酒,每发现一次,你就要在三星望月做一个月的杂役。
二、你要负责照顾受伤的同门,替他们完成每日的任务,直至他们伤好为止。
三、这点留给任师弟来说,等我们把他带回来后,他提出任何要求你都得答应他。”
“有意见吗,谢尾师弟?”
“没,没有。”谢尾声如蚊蚋地应道,他自知理亏,每听到一条处罚头就更低一点,哪敢有什么意见。何况裴元的处罚并不严重,几乎算是放了他一马。
“我有意见。”阿麻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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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罚太轻了,师兄。”
“因他之错,致使同门身陷险境,难道不应该让他受些苦头吗?”
“他是在醉酒时犯错,并非有意为之,所以重点在让他改过,而非处罚他。”裴元如此解释。
“无心之错亦可酿成大祸,不应该根据后果严重与否来处罚他吗?”阿麻吕又问,“连一点皮肉之苦都不用受?”
施以肉刑这种话题太容易得罪人了,裴元下意识地想把他拉到一边再商量,不过这念头转瞬即逝。毕竟犯错的人不是阿麻吕,光明磊落地商讨如何处罚谢尾,也是阿麻吕作为高阶弟子的权利。
于是他仔细说明了自己的看法:“阿麻吕,我这么做并非是想包庇他,如果此事交给谷主来处理,他下的处罚只会比我轻。肉刑是上位者施加给下位者的惩罚,然而谷主对待谷中弟子素来宽厚仁慈,不会做这种事,我更不可能做。”
“我留了一项给任师弟做决定,已经是出于公平原则。任师弟这次被连累,由他来决定怎么处置谢尾师弟是最合适的。”
“你的说法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你很自信能救出任师弟,”阿麻吕说,“当然,我也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只是我认为,任师弟的情况可能要比你想的更糟糕。”
阿麻吕转头问曲风:“曲兄,你们见到被猿王抓住的任师弟,可发觉他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曲风回答:“任师弟被猿王控制着,似乎是被吓坏了,全程都没和我们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阿麻吕认真地问,“他脸色如何,看起来有中毒的迹象吗?”
“这我没注意……我医术修习尚浅。”曲风说。
此时一位受伤的女弟子“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任师弟被猿王抓在怀中,我只看到了他的正脸一瞬——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正常,而且我们来了他也没有反应。如果他不是被吓得说不出话……难道是吸入了毒瘴?”
“但是小弟子们身上都有特制的解毒丸,可以防范毒物侵入,密林中的毒瘴应该对他起不了作用。”旁边一人说。
顾曦华听他们讨论,脸色渐渐凝重:“解毒丸有可能在打斗中掉落,所以任师弟仍有可能吸入了毒瘴。而且他还有可能中另一种毒——”
“就是谢尾用的毒,”项云音接下她的话,“阿麻吕师兄,你是想说这个吗?”
“正是,倘若任师弟真的中了毒,从中毒起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他的状况怕是不容乐观。”阿麻吕说。
裴元早有预料,他冷静地说出自己的打算:“瘴毒易解,仓库里备有解药,以防范谷中弟子误入密林的情况。我们去拿一份毒瘴的解药,再带上谢尾师弟所制毒粉的解药,尽快进入林中,解救任师弟。”
“对,对不起,我没有解药。”
谢尾小声的一句话,却如同平地惊雷,引得众人都愕然地看向他。
一番沉默之后,曲风率先做出举动,他按住谢尾的肩膀,嘴角抽搐地扯出微笑:“谢兄,那毒是你自己制出来的,你怎么可能没有解药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尾偏过头,满脸心虚惶恐:“我前天,才制作出那种毒,就没来得及……研发解药。”
“没有解药的毒,你就敢带在身上?你不怕毒死自己,还不怕毒死别人?!”曲风愤怒地给了他一拳。
“这习惯确实不好,但是,每做出一种毒,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个孩子,想时时刻刻揣在怀里,带在身边——”谢尾捂着自己的脸说。
“你研制解药要多久的时间?”阿麻吕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两天……不,一、一天半天吧。”谢尾不敢直视阿麻吕的眼神,对方对他的厌恶已经不加掩饰了。
他这话令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裴元欲言又止,他难得生起了骂人的冲动,作为一个做事周到,常年被师长当做正面教材的天才,他从没想过有人会做这种蠢事。
他既头疼又心累:“谢师弟,你对猿猴用的毒粉,还有剩余的吗?”
“没了,都、都洒光了。”谢尾答道,他这副大舌头的酒鬼模样着实不讨喜,裴元看着也觉得有些糟心。
裴元揉着眉心,无奈道:“那么,麻烦你将毒粉的配方写下来,行吗?”
“这倒可以,”谢尾说,“方子我还记得,就是写不同材料的用量要多想一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已经懒得腹诽了。
他头痛地想,营救的计划又必须换一个,又要浪费一些宝贵的时间。
不幸中的万幸是,任子晋年纪虽小,却已经修习了万花的功法——还是裴元手把手教的。与江湖上其他门派的功法不同,比起杀敌致胜,万花心法更注重给修习者留下一线生机,这大概是因为医圣孙思邈也参与了编制万花独门武学的关系。之前阿麻吕曾评价它“养生”,其实更具体地说,应该是“保命”。
万花功法尤其克制毒物一类的东西,可以保住任子晋的心脉,这也是裴元现在还能冷静地思考营救计划,有恃无恐的原因。裴元有这个自信——只要任子晋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把他救回来。
思虑再三,裴元说开口道:“阿麻吕,我们两个去看看猿猴的尸体,看看其中有没有中毒致死的,顾师妹,麻烦你带我们去猿猴尸体所在的地方。”
阿麻吕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裴元的安排。顾曦华也应了声好。
裴元转而交待曲风:“曲风,你带人去仓库里取来毒瘴的解药,和制药的工具,以及常用的制作解毒剂的药材。”
“行!”曲风立马带人往三星望月而去。
“另外,在场各位有人认识星奕门下的陈师妹吗?让陈师妹带她的祖父,驭兽师陈梁九前辈过来。”
此时在场除去曲风带走的人,剩下的几乎都是伤者,因而项云音站了出来:“我认识陈师妹,我去吧。”
这时信使防风也赶到了此处,项云音便与他一起乘马去仙迹岩找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排完人马,裴元和阿麻吕就跟着顾曦华,去密林边缘察看猿猴的尸体。
越靠近目的地,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就越浓重。
顾曦华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对后面的二人说:“就在前面了,我在这里等两位师兄吧。”她的神情中表露出一丝不自然,显然并不想再看一次惨案现场。
二人也不勉强她,径直往前走去,直至令人作呕的血腥一幕映入他们的眼帘——
断肢残身零落无序地四散而列,甚至有数只兽爪和头颅挂在了树上。
血迹喷洒的形状充满撕裂感,尸体流出的血液曾在草地间汇成一条小溪流,干涸之后犹如狰狞的血色疤痕。叶尖垂落的血滴已经凝固,孕育鲜花的土地与红血和肉沫杂糅在一起,成了乱糟糟黏腻腻的血肉浆糊。
红的血,茜的肉,白的骨,褐的土,在夏季阳光的照射下,这些惨不忍睹的东西被热浪蒸腾,散发出鲜明的腐烂的冷腥味。
即便裴元曾见过各种症状恶心的疾病和惨烈不堪的伤情,也被现下的情景膈应到了。
裴元紧皱眉头,他没想到谢尾醉酒时的杀伤力这么大,凶残程度超出一般的认知。他开始计划,是否应该拟一个谷中危险人物的名单,将谢尾放进去,让高阶弟子对他加以管制和监视?
他正思考着,忽然被右手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痛感打断思绪。他回头,看到阿麻吕躲在他身后,紧抓着他的右手,力度大得像是要折断它。裴元没有立刻推开他,因为阿麻吕此刻整个人都仿佛被阴影笼罩了一般,睁大的眼中尽是惊惧和愤怒,他的肩膀还在发抖。
阿麻吕眼里映照着猿猴断裂的头颅,那依稀可见的碎骨刺痛着他的脑海,令他无法回避地想起了类似的回忆——在盛宴上突然喷洒出的红血,滚落的头颅,暴乱疯狂、翻覆紧张的形势,在雷暴摧枯拉朽的攻击下彻底倒塌的树木,翻滚着大浪的无垠的海,满目尽是令人绝望的铅灰色,心中升起的滔天的愤怒和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平和安宁的生活掩埋的灰暗情感卷土而来,恨意令他的双目发红,绝望和无助则让他紧紧抓住了海上的浮木。
裴元与阿麻吕相处了这些日子,从未见过他如此惊骇的神情。阿麻吕肯定不会有晕血的毛病,原因只可能是,眼前的景象引起了他不好的回忆。看着阿麻吕这幅表情,裴元想,或许自己对谢尾下的处罚确实太轻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具体原因,但还是先安慰师弟要紧。
“没事了,没事了。”裴元转身用左手拍者阿麻吕的背,像哄小孩子那样安抚他。因为两人八岁的年龄差,裴元倒不觉得自己这样哄对方的举动有何不对。
阿麻吕这才从噩梦般的回忆中惊醒,发现自己抓的“浮木”是裴元的手臂后,神情尴尬不已,忙松开自己的手,脱离对方的体温。
裴元继续拍着他的背:“别害怕,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阿麻吕抬起脸,“谁害怕了?”
他眯起眼睛,略带讥讽地说:“你看到这让人恶心的情况,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对谢尾的处罚太轻了吗?”
真是一语中的,完全戳中了裴元的心虚之处。
阿麻吕又问:“你之前对巨猿处处留手,怎么现在又不对它们大发恻隐之心?反倒是十分维护罪魁祸首。”
“我对这些生灵有恻隐敬畏之心,别人却不一定有,我也没办法要求他们和我一样。”裴元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尾他杀的不是人,就算让我们的师父或者谷主来做决定,也不一定会给予重罚。说到底,万花谷里最重要的还是‘人’,而谷中目前也没有相应的规定可以用来处罚谢尾这样滥杀生灵的人。我这次能处罚他,还是因为他连累了任师弟,若非如此,恐怕这事都不必找我们来处理。”
“虚伪,”阿麻吕露出鄙夷的神情,“就算用肉刑违反谷主对待弟子的原则,也有别的办法折磨他。”
“因为时间紧急,我一时也没想到多少惩治谢尾的方法,以后若他再犯,就不会让他好过了。”裴元说。
阿麻吕对这个回答仍不满意,乜斜着眼看他。
“不要等到下次,这次你就不能让他好过!那个谢尾……我看他,如果不是心术不正,就是脑子有病!不管是哪种,你都不能放过他。”
“好,你看人比我准,我会想别的方法惩治他。”
裴元承诺道,他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安抚一只受了伤的小狮子,上一刻它还因为伤口而哀嚎,下一刻就能冲着人嗷嗷叫。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强忍着想摸对方的皮毛——长发的冲动,他要是那样做了,这头小狮子恐怕要叫得更加生气了。
顾曦华看着那两个靠得极为接近的身影,更觉得幸好自己没有跟过去,否则不仅要被惨状伤眼,自己还碍了那两人的眼。
裴元和阿麻吕戴上手套在猿猴的尸体堆里翻找,从残破的肢体躯干中,找到一具中毒而死的幸运的尸体——因为是中毒而死,所以幸运地保留了全尸。
两人从这具猿猴的尸体上取得了谢尾所用的毒粉,装在一个小药瓶里。并通过验尸,反向推测出谢尾所用的是什么类型的毒,粗略拟出了几个解毒方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刚讨论完,一人骑着小马驹,越过顾曦华,奋然朝他们奔来,是苏难行。
“两位师兄,这是谢尾写的毒粉的方子!”苏难行翻身下马,把手上的一张纸递给他们。今日他经过密林附近时,被别的弟子抓了壮丁——因为他有马,给裴元送方子的差事就落在他身上了。
“谢尾那家伙,写个方子都这么磨蹭,真是无可救药。”他抱怨道,显然被抓了壮丁后,他也等谢尾写方子等了一段时间。
“早叫他别喝酒,每天把酒当水喝,喝得脑子都不好使了,看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见两位师兄都没有和他聊起来的意思,苏难行便自己找地方站着,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惨象,顿时反胃,蹲下身子吐了起来:“哇——呕!!呕——”
裴元和阿麻吕认真看着毒粉的方子,与他们商讨得出的其中一个结论几乎无二。
“阿麻吕,等会你根据方子细化刚才的那个方案,来配制解药。我先带着陈前辈去密林里和猿王交涉,先把任师弟救下来,”裴元嘱咐阿麻吕,“若是解药做好了,就立马带给我。”
“好。”阿麻吕点头。
苏难行吐完,神色恹恹,自言自语地说:“谢尾这家伙真把自己喝成疯鬼了?这造孽的啊,怕是要找少林的和尚给他念点经,死后才不会落入畜生道了。”
裴元听他这么说,眼神一亮,赞赏道:“此话有理!苏师弟你出了一个好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难行懵了,挠头问:“啥?我说了什么吗?”
裴元却没有和苏难行解释,只对阿麻吕使了个眼色。阿麻吕立即会意:“你想到办法解决谢尾的事了?说来听听。”
“以后再说,呃,师弟你别瞪我啊——”裴元卖了个关子,“实在是因为,这个办法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是一时半会能用的,到时候你就懂了。”
“现在我们得赶紧回去和陈前辈汇合。”
裴元与陈梁九汇合后,立即领着一队人马进入密林深处,去营救任子晋,阿麻吕与项云音则留在外面研制解药。
等阿麻吕和项云音带着解药,在密林中找到裴元一行人时,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因为猿王已经死了,倒在了茂盛的丛林间,被树枝草叶掩盖着身躯。它的臣民围着遗体哀鸣,为它送葬。
任子晋安静地蜷缩在裴元的怀里,脸色青紫,所幸他胸膛起伏,还在呼吸。
阿麻吕将毒粉的解药给任子晋服下,仔细观察了一会他的反应。见任子晋的脸色和身体状况都趋于正常,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些他才分出心神问裴元:“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周围的一切实在是怪异,猿王怎么死了?其尸体上没有创口,应该是毒发身亡,但是怎么这么巧?裴元和陈梁九有没有与猿王交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垂着眉眼,嘴角拉得平直,有些悲悯和挫败的意味。
“我回去与你说,现在我们不适合待在这,”裴元转身走出密林,别人也跟着他离开,“我们欠了猿王一个人情。”
退出密林后,如何安置任子晋成了个问题。
任子晋是被书圣颜真卿直接收下的孤儿,因为心智早慧,生活能力强,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过着日子。鉴于他举目无亲,裴元和阿麻吕便想带他回韦编居照顾他,不过被顾曦华和项云音拦下了。顾曦华说:“我与云音的住处空得很,再多一个小孩子也不碍事,还是我们来照顾他吧。”
与女同门的住处相比,韦编居着实拥挤寒酸破旧了些——那个墙洞也不知修好了没,确实不是适合照顾伤患的地方,于是二人就随她们把任子晋带走了。
为了此事聚集起来的人群也各自散去。
信使防风骑上自己的马,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苏难行看他不顺眼,怼他一句:“你又没什么紧要事,干嘛那么早回去?回去你也都是在睡觉而已。”
“没办法,身体有点痛,”防风活动自己的肩膀,苦恼地说,“大概是生长过快引起我的肌肉和骨骼疼痛吧,我长得太快了。”
听到这话,苏难行看一眼自己的小马驹和防风的大骏马,又看一眼自己的小身板和防风的大个子,不禁露出了嫉妒的眼神,恨恨地看着防风扬长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风与裴元他们告别后,拎着谢尾去天机阁,把受伤弟子近期的任务都划到谢尾名下。
等晚上回到韦编居后,裴元才向阿麻吕仔细说了与猿王交涉时的事情。
通过知晓兽语的陈梁九的双向传达,裴元才知道之前他们的判断里存在着诸多误解。裴元本以为猿王掳走任子晋是为了把它当作人质——结果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谢尾那家伙发酒疯以后性情大变,清醒之后的记忆也并不可信。任子晋当时的哭声并非因为是被猿猴拉扯——他平日里也曾与它们玩闹过,彼此并不脸生,这些多少开了灵智的猿猴对人类幼崽很友好。他之所以哭,是因为发疯的谢尾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陷入了魔障里,还无缘无故地大开杀戒。
在谢尾泼洒毒粉的时候,任子晋是自己逃开的,他的解毒丸也大约是在那时候掉了。他不可避免地被毒粉波及到,陷入了昏迷,幸而逃离的猿王捎上了他,否则在毒粉弥漫的环境中,任子晋怕是早就丢掉了性命。任子晋被带进密林时也吸入了毒瘴,猿王便让部下找来几种草叶,给他喂下,它们平日里也是通过那几种植物来解瘴气的毒,所以裴元带上的解毒瘴的药并没有派上用场。
猿王拿任子晋作为筹码,要求裴元杀了谢尾,遗憾的是,裴元无法答应它。尽管裴元觉得谢尾的存在可有可无——没了可能更省事,但碍于他有“同门”这一层的身份,裴元便不能杀了他。
双方谈了几个回合,最后裴元唯一能答应的事就是,留给猿猴繁衍生息的空间,保证今后不会再出现滥杀它们一族的情况。
这其实是相当不平等的协议,但人与兽类从来没有平等可言,猿王无可奈何,只能寄望于眼前的人类言而有信。
与裴元立下誓约后,猿王就死去了,它不似任子晋有万花功法护着心脉,被毒粉侵蚀得早已灯枯油尽,强撑着与人类达成一个不圆满的协议,就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这些有灵智的猿猴,倒比一些人更像人。”阿麻吕听完裴元的讲述,如此说道。裴元对此表示赞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天在任子晋清醒后,裴元与阿麻吕去看望他,并向他询问了当时的事,得到的回答与裴元交涉时知道的情况一样。任子晋虽然中毒昏迷了许久,但他昏迷时就隐约感觉到,那些猿猴救了他一命。待他知道他昏迷以后的事,他幼小稚嫩的脸上变得一片迷茫——他还不知道怎么表现过于复杂的感情。
后来任子晋要求谢尾做的事是,给死去的猿猴建一座墓。而他自己去找芳主门下的师姐拿了些鲜花的种子,种在了坟墓边。
阿麻吕是在近一年以后,才知道裴元所说的惩治谢尾的方法是什么,那时候万花谷已经名扬天下,而他和裴元的关系也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
万花谷与少林建立了来往关系后,少林送来几名僧人在万花学习医术,负责主管此事的裴元也挑选了几名弟子——都是些问题人物,送去少林修身养性,一去就是一两年,谢尾就在其中。
这真是个切中要害,高明又仁慈的做法。少林几乎是与万花谷完全相反的地方,那些弟子习惯了万花谷自由自在的氛围,于是被少林的清规戒律,以及每天重复不变,毫无乐趣可言的生活折磨得几乎要发疯。不过在长期的精神折磨中,他们的一些恶性倒真的被掰正了。
“怎么样?”未来的某天,裴元自得于这招借刀杀人,“我们万花医身,少林那边治心,让大师们超度那几个麻烦鬼再好不过了。”
阿麻吕伸手去扯他的脸,笑骂了一句:“老奸巨猾。”
但这都是些后话了。
岁月不疾不徐地前进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元和阿麻吕一大早就从落星湖匆匆赶到三星望月,路上能看到天幕尽头墨色未散。
他们起早的原因是,在天机阁守夜的弟子,出来解手时,看到了两个面生的老者在门口的路上悠然自得地晃荡。
“谷里出现了两个不认识的老头!”那弟子惊呼着叫醒了其他同伴。
弟子们上前与两位老者交谈,很快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正是子虚道长和乌有先生,这两位客卿先他人一步抵达了万花。
子虚道长和乌有先生,是万花谷最有分量的客卿,有镇谷之能。守夜的弟子唯恐自己怠慢了这两座大佛,忙匀出一人去落星湖把裴师兄搬来救场。
“……”突然被叫醒的裴元难免有些气不顺,天知道那两位德高望重的客卿怎么在这个时间出现了。
然后他走到卧室的另一角,一把捞起睡梦中的阿麻吕,使劲把他摇醒。
“快醒醒,阿麻吕,出大事了——”
“……何ですか?”阿麻吕半睁着眼,脑子里的睡意还有九分,嘟嘟囔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裴元偏过头,在阿麻吕看不到的那一面牵起嘴角。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怎么说呢,欺负了师弟以后,裴元心里突然就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阿麻吕明白了前因后果,对着裴元就是一顿痛骂。
“他们是叫你!叫你——去救场!又不是叫我!!裴元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面对师弟的怒火,裴元没有丝毫心虚,甚至觉得自己被师弟的活力感染到了。
他想,真好,师弟还是这么有精神,啊,师弟气得有束头发拱了起来。
他上手把阿麻吕头上那束头发压下去,一边给阿麻吕顺毛,一边板着严肃认真的脸说:“快把自己收拾好,阿麻吕。今天要见的可是两位传奇人物,万花谷最不能怠慢的客卿,难道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他沉稳的表情和语调是如此有说服力——如果忽略掉那只在阿麻吕头上大肆动作的手的话。
阿麻吕恨恨地躲开他的手,却是没再说什么,憋着气乖乖地起床更衣。
殊不知他这种生气归生气,正事归正事的性子,正好对上了裴元的胃口——用来拿捏欺负太方便了。
两人赶到三星望月,在守夜弟子的接引下,登上最低的第三峰,进入药王阁旁边的棋室。
说是棋室,其实是一间闲置的阁楼,当初未被谷主定下用途,就被弟子们自作主张布置成了可以喝茶休息,下棋看书的地方。众弟子尤其喜欢这个休憩之所,便群策群力将其布置得极为雅致宜人。
他们走进棋室时,微风穿透了落地的黄竹帘,吹动了花盆里翠松枝桠上的风铃,那两位老者正坐在棋盘前,一子一子地下着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拜见子虚道长,乌有先生。”裴元与阿麻吕一齐朝他们拜了一礼。
两位老者中偏瘦的那位微笑着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于是杏林门下的师兄弟俩就退居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两位客卿下棋。
阿麻吕除了观看棋局以外,也在认真观察着这两位老者。
离他左手边近的老者,身形瘦削挺拔如劲松,白发长须,飘然如风,即使穿着常服,也显露出几分仙风道骨,想来应该就是子虚道长。其年老的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雍容华贵,尽管眼角的笑纹深似荷边涟漪,气质却半点不见老,甚至比许多年轻人还多几分朝气。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道观里最容易让人亲近信赖的一尊道像。
旁边的应该是乌有先生,与子虚道长的洒脱俊逸不同,这位从里到外,无论气质还是外表都是个真正的老人。他的身形健壮庞大,想来年轻时肯定热衷于武道,如今这副在武道中磨炼出来的身躯像是生锈的洪钟,苍老隆重,却仍蕴含着不可估算的力量。他一举一动都极为端正规矩,显示出了一种良好的教养,以及顽固的性格。
乌有先生周身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势,子虚道长脸上的皱纹多是笑纹,乌有先生的皱纹却都在他那深锁的眉头间,大概他的人生中有不少糟糕的事。
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测,阿麻吕悄悄扯了下裴元的衣袖,引得裴元转头用眼神表达疑问。
阿麻吕用自己的右手拉住裴元的左手,然后在裴元的左手掌心划了个“子”。
裴元心领神会,用左手在阿麻吕的右手掌心上写了个“左”。
两人在一旁做小动作,自以为足够隐蔽,其实已然被下棋的人所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嗒哒。”
子虚道长这一步落子的声音稍微大了点。
乌有先生稍稍松开紧皱的眉头,带着点得意说道:“哟,这一招可真是‘马失前蹄’。”
“还真是,”子虚道长摸着自己的胡子,沉吟道,“想挽回这一招造成的颓势可不容易。”
“你慢慢想,反正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头子,再浪费点时间挽回败局也无不可。”乌有先生说。
子虚道长听到这话也不恼,反而弯眼一笑:“挽回败局这种事,不适合我们这样的老头子,若这棋局中还有一线生机,让年轻人找出来更好。”
他转过身子,伸手指着阿麻吕:“就你了,小兄弟,来帮我下完这盘棋吧。”
说完他便迅速地离开棋桌,摆明了不想再下的态度。
阿麻吕顿时错愕不已,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看起来有点呆。
子虚道长见状笑意更甚,甚至还雪上加霜地加了一句:“请小兄弟一定要帮我逆转局势啊。”
阿麻吕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的裴元按住。裴元带着笑意在他耳边低声说:“去吧,阿麻吕,别害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侧头瞥他一眼,“下棋而已,谁害怕了?”他方才只是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德高望重的万花客卿,下棋时竟然能干出找外援的事?
“我就知道师弟临危不惧。”裴元换上诚恳的脸孔称赞他。
阿麻吕懒得再看裴元这个说风凉话的人,朝子虚道长拱手作揖道:“晚辈不敢夸大自身棋力,只能尽力而为。”
子虚道长点点头,笑而不语。
“你们别都在那儿自说自话,”乌有先生看着三人,语带不满地说,“让我和这小兄弟下这盘残局,岂不是让我欺负小孩。”
“那个小兄弟,另一个,个儿高的,你来替我下。”乌有先生自然而然地对阿麻吕——身边的裴元说。
“什么?”裴元也愣了。
于是局面莫名其妙转变成了,裴元和阿麻吕在下棋,乌有先生和子虚道长在旁边观看。
对此,阿麻吕表示,有人一起下水的感觉真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元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截住了阿麻吕的棋路。
他看向沉着张脸,冥思苦想的阿麻吕,心情有些许复杂。他喜欢逗弄师弟,却并不想在胜负之事上为难对方,更别说现下他还是被迫为难对方。
因之前子虚道长错放的一子,这盘棋的结果已经失去了悬念——黑子一定会赢。
阿麻吕落下一颗白棋,似是想走别的生路,但在裴元看来,这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
裴元立即将手伸进棋盒,拈出一颗黑棋,干净利落地又堵死了对方的一条路。
阿麻吕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裴元稍微有点心虚,这一手毫不留情的杀招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却显得方才他心中的感慨十分虚伪。
可这并不是他的错。把胜负已分的棋局丢给后辈继续下,这样无聊鸡贼的行为,裴元也是第一次领教。谁能想到子虚乌有这两位客卿,不仅年纪比裴元大了好几辈,脸皮也比裴元厚了好几倍,实在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裴元不好扫了这两位镇谷神人的兴,既然他们想拿小辈取乐,那他就意思意思把这局棋下到终盘便是。
只是……裴元又抬眼看了下对面的阿麻吕,心中无奈地想,他这师弟完全没领会到别人想捉弄他的意图,居然没打算随便混到终局,而是认真地思考棋路,想要破解棋局?这让裴元觉得自己和旁边的两个老不修成了一路人,都在欺负老实的小孩。
在应对棋局之余,裴元分神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想找出他和阿麻吕引起两位客卿的兴趣的原因。
脑中灵光一闪,裴元想起来,好像是在他和阿麻吕互相在手心写字之后,子虚道长就下错了一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难道是,在这两位客卿看来,他们当时的举动有怠慢之嫌?察觉他们两个不好好观看前辈对弈,反而偷偷摸摸不知做些什么,子虚道长和乌有先生为了惩罚他们,才把棋局扔给他们下?
不过下一刻裴元又否决了这种猜测。以他对子虚乌有的了解来说,这两位客卿都是心性超凡的得道高人,据说一身本事都已修炼到了半仙之境,断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想惩罚小辈。排除了惩罚的意思,那就只剩下拿他和阿麻吕打趣的可能性了——但裴元不明白,子虚乌有能从捉弄他们师兄弟这件事中找到什么乐趣……
棋桌下裴元的脚突然被人轻轻踢了一下,他想得太久,阿麻吕等他落子等得不耐烦了。
阿麻吕那双眼睛正盯着裴元,眼中流转的是不解和催促之意。
看到这个眼神,裴元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你磨蹭什么,快下棋。”
裴元拈着黑棋的手一顿,然后慢慢把棋子放在棋盘上。
裴元还不曾对阿麻吕说过,他很喜欢他的眼睛。在与阿麻吕相处的几个月中,他愈发清楚地在阿麻吕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审美取向——说明白一点,就是这师弟真的很合他的心意。
早些年裴元曾热衷于在长安或扬州的集市里游逛,因为那里有各国的商人兜售各类新奇玩意。仗着家财丰厚,裴元买自己看上的东西时从没犹豫过。在各类商品中,裴元尤其喜欢那些风格迥异的画作,从画作中可以最直观地了解他国的风俗文化以及审美风尚,他以研究这些事情为乐。在家中遭逢变故之前,裴元曾打算编写画论或各国游记之类的闲书,当一个学识广博却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从没想过求索医道——这一未来的毕生所求。
拉回飘远的思绪,裴元一边与阿麻吕下棋,一边突然想到,其实早在初见时,阿麻吕的眼睛就让他印象深刻。如今细细想来,阿麻吕的眼睛真像是东瀛画——还是美人画中人的眼睛。当然,阿麻吕的长相与画中女性的清丽柔弱毫无干系,他凶怒起来时甚至能与老虎争锋一二,但他那双眼睛却带足了画里的神韵——总像是藏着些未知情绪,如同洁白的花瓣中透露出的细小鹅黄的花蕊,又似是平静湖面下微颤的暗钩。
裴元研究东瀛的画作时发现,不管题材是多么富丽的景色,亦或是怎样倾城的美人,在明亮的色调之下,总隐藏着几分阴郁森然的气息,好似在艳阳青空下悄然鸣唱的一曲哀歌。然而这般在常人看来颇为不详的风格,裴元却很是喜欢。世界上的事物,尤其是人,以及人所创作的作品,若都简单得一眼就可以看穿,岂不是单调无趣得令人生厌?
裴元偏爱这世间的复杂性,因而偏爱阿麻吕的眼睛。
阿麻吕擅长从别人嘴里套话,却绝不乐意让别人从他那里得逞,狡猾又警惕,但裴元与他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还是能从那双眼睛里知晓一二。在阿麻吕想隐瞒什么,而故作生气转移话题的时候,他会将自己被冒犯的气愤尽数表现出来,以此抗拒别人的进一步接近,然而,在他转过头去的片刻,裴元能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刺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伪装情绪的功力并不深厚,还不能很好地掩饰自身痛苦,像是还未结厚的冰面,用力敲打一番就会碎裂瓦解,露出底下的翻滚的恨意与悲伤,茫然及无措。这与谷中的某几个人精截然相反,他们早已将过去的痛苦碾成了灰,或是封在了深井里,所以愿意告诉别人自己的过去,甚至拿它来逗弄别人。而阿麻吕是新伤未愈,结痂累累,他极力想掩饰,却只是让自己披上了一层迷雾,而不是刀兵不入的铠甲。
“啪嗒。”
阿麻吕落下白子,他走的是输面最小的一条棋路,若不能赢,他也会争取不输得太惨。
裴元了然。
他这师弟在胜负之事上有着异常认真慎重的态度,大概东瀛人的教育就是如此?谷中的云方士,据说就曾经被输在他手下的阴阳师一路追着,从东瀛跑到了长安。
如果我赢了阿麻吕,他也会一直追着我,不放我走吗?
裴元想到这,心里莫名有些愉悦,被阿麻吕注视着的时候,裴元经常会产生这样的心情。
他早已过了不谙人事的年纪,很轻易地就弄清楚了自己的心理——他对阿麻吕的同门之情,正在不停地转换成另一种感情。证据就是方才从他脑子里冒出来的,关于对方的种种想法,那简直像是要把对方完全剖析开来,深印在脑中。
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变化,裴元却没有想加速其变质过程的念头。这秦岭山谷间的岁月如此悠长绵缓,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筹谋如何拉上对方,一起雕刻和沉淀这份感情,不必急于一时。
裴元手拿着棋子,面色微沉,旁人看来他是在思考棋局,但其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裴元回想起他之前与阿麻吕的互动,似乎在他们没察觉的时候,彼此间就发展得挺亲近了……等等,难道子虚乌有二人,正是看出了这点,才闹这一出?
嗯……所以,他们让我和阿麻吕接下这盘棋的用意是……大概就是,棒打鸳鸯那一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裴元手一抖,差点把棋撒下去。
饶是腹黑如裴元,也为这想法羞惭了一瞬。这回他可真是一步不慎踩进沟里,被人看笑话了。
裴元曾去旁观过商丹如何给后辈们授课。谷中十三四岁的师弟师妹大多心智早熟,知慕少艾,在课堂上抓紧空档眉来眼去也很正常,只是当天他们的授课老师是爱拿人取乐的商丹,那就很不幸了。
为了惩罚他们在自己的课上走神,同时也出于内心作祟的恶趣味,商丹就把那几对小鸳鸯一对对叫出来,特意出些高深的难题,欣赏他们想不出答案时为难尴尬的表情,她还指定了几篇不算正经的文章,让他们念完,才放那几个脸已红透的少年少女回座位上。
至于威望很高的杏林大师兄,当时正在一旁笑看热闹——同门之间趣味相近,臭味相投,于恶趣味方面,他比商丹好不了多少。
因果循环,当时的裴元怎么也想不到,他有天也走了那几个毛头小子的老路,因为差不多的理由被长辈抓包了。
而坐在裴元对面阿麻吕对造成现状的前因全无所觉,他的右手握成拳,抵在了下巴处,目光死死地锁在棋盘上,他是真的在为这盘棋伤脑筋。
裴元心下叹气,阿麻吕这为难的样子,也让他觉得为难了起来。可又有什么办法?先前子虚乌有就把棋局的结果定下了,换成他们下也一样啊。
……
……等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下棋的,是他和阿麻吕啊?
既然下棋的是他们,为何他非要照着两位客卿的步子来?
裴元恍然大悟,立马重新审视眼前的棋局,脑子快速地转了几回,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在阿麻吕又一次下了白子后,裴元也即刻落下一颗黑子。
这一颗黑子决算不上坏招,但也讨不了什么好,甚至能让阿麻吕所执的白子稍作喘息,抓回一点失地。
子虚道长在旁惊呼:“哟!”
乌有先生则不屑道:“哼!”
不过除此之外,这两位客卿什么也没说,只继续看他们下棋。
这一颗黑子只是开端,后面裴元断断续续地又作了几次庸招,阿麻吕抓住机会让白子恢复了生机,并且察觉到了对手的反常之处,他狐疑地看向裴元。
只见裴元面沉如水,神情懊恼不已,生动地表现出一般人下错棋时错失良机、追悔莫及的情绪。
本来想询问他的阿麻吕把话塞回了肚子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确实在给阿麻吕让子,准确地说,他想让棋局变成势均力敌的形势。如果照着乌有先生原来的棋路下,阿麻吕根本不可能赢,裴元从这盘棋中也得不到什么意外的乐趣。所以他决定给自己设置难度,找些乐趣。
既然觉得这盘棋下得没什么意思,那就推翻重来便是,裴元如是想。
但是让子让得太明显,可能会让师弟生气翻脸,所以要隐秘点。
于是裴元凭着自己的棋力和演技,慢慢地成功地将属于黑棋的胜局掰回了赢面各半的局面。
相当于棋局重新开始了。
他和阿麻吕这次可以凭借各自的棋力一决高下。
阿麻吕早在裴元发挥演技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裴元的演技挺好,不过那些懊丧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俊朗非凡,向来神采奕奕的脸上,真的十分不搭调,演得再生动也很显然是假的。
但比起下别人半路抛下的棋局,他亦更想跟裴元从头开始下棋。
在他们开始真正的棋盘厮杀后,子虚道长和乌有先生的嘴角莫名上扬了点。
最终这一局棋,结局亦是平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啧,怎么是平局,没意思。”乌有先生不满道。
子虚道长则摸着自己的长胡子,笑眯眯地说:“生死各半,不好不坏吧。”
乌有先生沉着脸,佯怒数落裴元:“小裴啊,我一个好好的胜局,怎么被你下成了平局?”
裴元下了棋桌,朝乌有先生作了一揖以示歉意,而后言道:“乌有前辈棋艺高超,晚辈自是不及,此平局是晚辈自己应得的。”这话的意思是,他将这一盘棋分成了两盘棋来算,乌有先生赢了前面的棋局,最终的平局只能算裴元他的。
……这家伙在前辈跟前也能面不改色地诡辩啊,阿麻吕在旁边想,还真是让人有点佩服。
乌有先生与子虚道长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倒真是能说会道。”乌有先生如此评价。
此事就算揭过了。
四人走出茶室,从最低的第三峰搭乘天工梯去第二峰。
三星望月的三峰之间由工圣僧一行创造的天工梯连接,天工梯主要由缆绳、梯架和天车组成,人站在天车里,按下机关,就可往来于三峰之间。横向连接三峰的天工梯唤为岚天梯,纵向升高的天工梯为凌云梯。
除此之外,第一峰和第二峰的山壁上还有环绕山体盘旋而上的木阶梯,名为邀月梯。第三峰与第二峰靠得较近,只需坐一趟凌云梯或走一回邀月梯,就可升上第二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邀月梯本不在万花谷的工程建设清单里,是弟子们在山谷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天工梯所载人数有限,若是遇上急事恐怕不能让众多弟子迅速赶上主峰,于是高阶弟子经过商讨后向东方谷主请示,让谷中的工匠在山体上建造邀月梯。工匠们赶着把邀月梯建了个七八成,剩下的则由天工门下完成了收尾。
阿麻吕平日主要在落星湖,晴昼花海,水月宫和仙迹岩活动,偶尔来三心望月几乎都是为了参加会议,没空去参观天工梯。而且之前天工梯附近,要么是被来维修的工匠们环绕着,要么就是被来修习的天工门下围着,阿麻吕便没好意思过去说自己想体验一下天工梯。
因而这是阿麻吕第一次乘坐天工梯,旁边的子虚乌有也是,三人都一脸新鲜地听裴元讲解天工梯和邀月梯的来由。
站在凌云梯里,周围的景色飞速往脚下退去,真像是一飞冲天凌云而去,但同时也带来一种晕眩感,令阿麻吕收回往外看的视线,回神听裴元讲解。
听着听着,阿麻吕的不适感渐渐消散,而且还发现了个问题。
“邀月梯可以解决凌云梯人数的限制问题,那岚天梯怎么办呢?”阿麻吕问裴元,“岚天梯应该也有人数限制,且它是横向连接三峰,没办法用别的设施替代,更容易造成拥挤问题。”
裴元笑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他回答道:“关于这件事,在阿麻吕你来到万花谷之前,我们就想好了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阿麻吕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
“岚天梯的揽绳是用一种从东海来的特殊材料所制,特点是极耐磨损,承重力极大,”裴元做了个手势比划,“更重要的是,用它所制作的揽绳粗得让人可以走在上面……”
“等等,”阿麻吕打住他,欲言又止,“你是说,让他们,那些赶时间却排不上岚天梯的人,让他们从揽绳上走过去?”
“没错。”裴元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闹!”阿麻吕一个眼刀子扎裴元身上,“他们乱来你竟然不阻止?——岚天梯所处位置少说也有数百尺高,要是有个万一可不是说笑的!”
“下次会议,你要让大家想别的办法替代这个方案。”
裴元劝慰他:“你不必担心,阿麻吕,走揽绳的方案并不是每个弟子都要接受。”
“武功高强,轻功修炼到家的弟子才会选择走揽绳,这个方案说白了就是让高阶弟子给师弟师妹们让道而已。并且以后天工梯的站台点都会配置两名守卫,负责处理意外情况,及时救援,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那还好。”思索了一下,阿麻吕终于还是认可了这件事。
子虚道长和乌有先生二人全程安静地听他们辩论,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凌云梯升到了第二峰的岚天台上,子虚道长边走出凌云梯,边夸赞道:“真是令人赞叹。”
“工圣潜心所创的天工梯,确实值得惊叹。”裴元附和道。
“值得赞叹的绝不止是天工梯。”乌有先生说,他声如洪钟,说什么都带着一股笃定的意味。
阿麻吕好奇地问:“请问乌有前辈所指的是何处?晴昼花海,抑或是水月宫?”
裴元说:“也可能是仙迹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多,我就不详述了。”乌有先生回避了这一问,阿麻吕和裴元便不再追问。
岚天台是第二峰峰顶上的基座,上面坐落着完工的觅星殿,觅星殿正是预留给子虚乌有两位客卿的居所。
第二峰上伫立着一棵年逾两百岁的老黄松,建造岚天台和觅星殿时,技艺高超的工匠们觉得直接砍掉它有些可惜,就向谷主提交了新的建设方案,建议将其当成觅星殿的天然景观保留下来。如今这棵老黄松,与它枝桠底下大气庄重的觅星殿相得益彰,浑然一体。
两位客卿欣赏着黄松,露出满意的神色。
裴元领着三人进入觅星殿中。殿内的装潢布置古朴而典雅,梁柱上雕刻着云纹,殿中央摆着一个鹤型香炉,所有的木质用具都是用东方谷主提供的花梨木打造的——看得出谷主确实很重视这两位客卿。谷内的万花弟子受谷主临走前所托,搜寻谷内好看的花草植株,移栽到花盆内,再放入觅星殿内装点居室。
子虚乌有二人也被那些花草盆景吸引了,还向裴元和阿麻吕询问其中一些花草是什么种类。
裴元和阿麻吕只能面面相觑,表示他们也不知道,花盆里的都是万花谷特有的植物,还没有被人命名过。
子虚道长听到这个回答,很高兴地笑了:“如此说来,我或许能有幸成为第一个给它们命名的人。”
他乐呵呵地对乌有先生说:“咱们可以过上怡花弄草的安宁日子了,是吧,老朋友?”
乌有先生则说:“你怡花弄草,别拈花惹草,咱们就有安宁日子可过。”
“唉,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可别再提了。”子虚道长无奈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久以前吗,在我这个老家伙的脑子里,往日之事却仿佛是昨日之事,”乌有先生说,“你被追杀的日子仍历历在目,那位女侠叫什么来着?梁、翠、玉?”
子虚道长面上大骇,转身往西南方念道:“有怪莫怪,梁女侠听到可别误会,老道已洗心革面好多年了。”他这举动浮夸搞怪,有点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乌有先生不禁开怀大笑,老朋友的糗样将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裴元在旁边憋着笑,阿麻吕虽不明白前因缘故,也被子虚乌有二人的对话逗笑了。
裴元将笑意压下,对子虚乌有说:“这觅星殿内若是有不合两位前辈心意的布置,可告诉我和阿麻吕,我们会尽快找人整改。”
“没有不满意的,都很好啊。”子虚道长环视一圈,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
“我觉得可以在殿门口的空地上安置一张棋桌。”乌有先生提出。
“确实需要一张棋桌,”子虚道长点头,“老人家的爱好不多,但是个个都很重要,都是精神寄托啊。”
阿麻吕记下这件事,回应道:“好的,我们会在两日内安置好棋桌。”正好最近他每日都得跑一两趟水月宫,可以顺便拉几个天工弟子完成这事。
“对了,小裴和小麻吕啊,麻烦你们带我们去寝室看看,”子虚道长说,“对老人家来说,睡觉的地方舒适与否再重要不过了。”
小麻吕是叫谁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被子虚道长的称呼惊得一个激灵,他这反应令旁边的裴元暗自发笑。
师弟啊,你就放弃挣扎吧,裴元不厚道地想。
要知道在药王孙思邈的眼里,杏林大师兄也不过是个小孩。当着众多同门的面,被师父叫“元儿”时,就算是厚脸皮的裴元,也会想找条地缝遁逃。托子虚道长的福,裴元今天得以“吾道不孤”——“小麻吕”这个昵称很可爱,裴元会想个办法让师父也这么叫阿麻吕的。
不过在肚子里的算计实现之前,裴元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分。
他回答子虚道长:“子虚前辈您的寝室在左侧,乌有先生的寝室在右侧,两位前辈若是乏了,可以前去歇息。”
子虚道长摆摆手:“还没困呢,我们在别处睡了两日,现在精神百倍,就是想去寝室看看而已。”
裴元和阿麻吕心想:在别处睡了两日?你们不是今日才穿过秦岭山脉,抵达万花谷吗?这地方可没有什么客栈,你们总不会是在谷中某处待了两日吧……如果子虚乌有早来了两日,岂不是这两天发生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乌有先生咳了一声,子虚道长忙打哈哈糊弄过去:“我就随口一说,哪能真睡那么久呢,我可还没到长眠不醒的时候。”
“我和这老头子的寝室各分一边是吗?”乌有先生插话问道,“这个要改一下。”
“对,这个应该改一下,”子虚道长接过话茬,对裴元和阿麻吕说,“能不能把我们两个人的寝室合一边去,其他房间挪到另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可以。”裴元当即应下他们的要求。
阿麻吕没明白这两位客卿的想法,不解地问:“两位前辈不喜欢更宽敞一点的空间吗?”又不是条件不允许,觅星殿内大的很,为什么要挤在一块?
“说来话长啊。”子虚道长哈哈一笑,白眉弯起,年老的面容却是神采飞扬。
“当年我跟这家伙一起去闯荡江湖,大约我们的运气都不如何,加在一起就更差了。我们一路上总是会碰到各种麻烦事,还都是冲着我们的性命而来,所以住客栈时我们就住在一间房里,互相照应。”
“因你而来的麻烦事更多,”乌有先生皱眉,不满地说,“你当风流子弟就当吧,偏偏爱招惹舞刀弄枪的侠女,没被她们戳个窟窿真是奇迹。”
“那会三天两头就有飞镖传信插在床头,约战了结恩怨,最后往往还要我来当个见证人,真是烦人。”
“喂,老家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因你而来的麻烦事似乎更麻烦吧?女侠们行事光明磊落,看到我声泪俱下表示悔过,多半会放我一马,也从没殃及你,相反你那边来的人可是什么阴招都能使啊?”
乌有先生哼了一声:“就算如此,我可没要求你一路跟着。”
“是是是,是我为了报救命之恩,一直跟着你,想找机会也救你一命扯平了事,”子虚道长摸着白胡子,陷入回忆中,“但我竟然没找到机会,你心思太缜密,不管什么陷阱诡计,总是能先一步识破。”
“所以我竟一直没帮上你什么忙,唉。”子虚道长喟叹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有先生默了一瞬,然后缓缓地说:“其实,你也算帮上忙了,对我来说。”
“是吗?”子虚道长问。
“我不说假话。”乌有先生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地回答了他。
听罢,子虚道长微笑着垂下眼,神情是一派清风的温和。
四人在殿中央的茶桌边坐下,因子虚乌有来得突然,谷中弟子还未烧好水来泡茶,所以这四人现在便只能干坐着。
“所以,两位前辈是因为以前的经历,习惯了住在一起吗?”正当裴元想找些话题活跃气氛时,就听到阿麻吕这么问子虚乌有二人。
“部分是因为这个,”子虚道长回答他,“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都老了。”
“两个孤寡年迈的老人,住得近些才方便互相扶持,对吧?。”
“正是如此。”乌有先生也说。
裴元听到这,觉得他们实在能扯,忍俊不禁道:“两位前辈说笑了。两位的武功境界早已超脱肉体凡胎,让旁人望尘莫及。尤其子虚前辈,您可是当世四杰之一,是与纯阳的吕洞宾道人齐名的得道高人,怎么会被区区年岁和衰老困扰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虚道长和颜悦色地反驳他:“小裴啊,你这可就是偏见了——谁说修道的人都得长寿无疆,都要追求长生之术?”
“晚辈寡闻,但修道不就是为了长生吗?”裴元又问。
子虚道长答道:“道的方向有很多,求长生只是其中之一。我的红尘牵挂不少,无法抛却七情六欲,自然也走不了修长生道的路子。”
“我亦如此,活得久对我来说不算件好事。”乌有先生也说。
“寻道之事我从未刻意去做,到头来在别人眼中,却已是修成了道,这很有意思。”子虚道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知子虚前辈所向往的道是什么样的?”阿麻吕听他们讨论,心里对这两位镇谷客卿的经历和心境愈发感兴趣。
“我所向往的道啊……我所追求的,是一个瞬间,亦是一个永恒。”
子虚道长从觅星殿的窗口往外看去,无垠长空只偶尔有苍鹰飞过,旋进的风吹起他的白发长须,显出了几分仙风道骨。他回头看了一眼乌有先生——他此生相携的挚友,才缓缓地说:“我无意追求‘肉’的长久,只想看见‘灵’在天地间奔涌而过,哪怕只是一瞬间,但我相信那也是会被铭记的永恒。”
裴元和阿麻吕听得云里雾里,裴元从这虚无缥缈的话里揪出了一线疑问:“子虚前辈,您是认为……‘灵’与‘肉’的存在是可以分离的吗?”
阿麻吕则问:“前辈所说的‘灵’与‘肉’,似乎并非通常的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虚道长笑了笑,并不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他说:“我第一次来到这青岩山谷,听到东方谷主名之为万花时,就觉得我与此间缘分不浅。”
“我自年少时便爱侍弄花草,由此而生的疑问曾长久地困扰我。
“如果种养好一棵花?光照、土壤和水分充足便可令其存活,施肥和驱虫,则是令其茂盛茁壮的基本条件,若要令其枝繁叶茂而不失美妙姿态,便需要养花之人倾注心意,修枝剪叶。若想追求花中魁首,就必须去寻求最好的花种。
“我第一见到自己种养的花要开放时,心情激动,从它有开放的迹象时就守在它身边,围了一天一夜,把它开放的过程从头至尾都看了下来。不得不说,守到花开那一瞬,远胜一切我人生中的扬名时刻,它着实令我感悟良多,抵得过数年的修行。
“这件事值得被永久铭记,当时的我这么想。
“然而我很快又想,在这件事里,值得永恒的究竟是什么?是我为此付出的辛勤?可养花人这么想,未免有些贪功,尤其这花种是我千金求来的珍品——千里马与生俱来的能耐,怎么能说是我的功劳呢?要知道我之前所种的花,要么没有善终,要么不尽人意。因而将此事归功于养花人,未免不妥。自古以来亦只有名花千古流芳,没有养花人留名青史的。可一朵花的生命着实短暂,于看花人而言只是白驹过隙,我曾决定要记下在我的照料下开放的花朵,但如今记忆已不大好,记得清楚的,只有那第一朵了。
“我又想,花本身有自觉吗?若它能察觉自己的生命短暂,是否也会思考自己生命中有何值得留念的事物?只是在这个问题上,人亦没有解答,花又怎会知晓呢?人费尽心力想要留住的事,往往对于天地并不重要——于永恒的天地而言,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认识到这一点,我便放弃了寻求长生之道,人的肉体,或是灵魂,即便能长久地存在,又有何意义呢?若追求长生之道,到最后这条路上,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长生,其他都看不见了。”
“比起长生,我更想追求瞬间之美。就像花开的一瞬,与人无关,与花无关,与当时无关,仅仅是“它开放了”,就能胜过世间一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是闲心太多,才爱胡思乱想,不想活得太久哪需要如此长篇大论。”
乌有先生驳斥了子虚道长的言论,把两个小辈从稀里糊涂中叫醒。
“你们年纪轻轻的,别听这老头子胡说八道,若是把自己饶进虚无缥缈的想法里,很容易就少白头了。”乌有先生嗤笑一声,想到了好笑的事,“他年轻时多了一根白头发都得干嚎许久呢,说什么容貌受损了,怕是不能讨姑娘们喜欢了。”
裴元和阿麻吕听到这话都没忍住,各自笑了一声,又很快憋了回去。
他们快速地对视一眼,交换彼此的想法——这两位老前辈的性子都甚是有趣,要在他们面前保持严肃实在是困难。
话说回来,看子虚道长如今仙气飘飘——显然是经常打理的白发长须,就知道他定然很注重形象。
听到老朋友掀自己的底,子虚道长不满地回呛过去:“喂,老头子,骂人不揭短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湖儿女要是都像你一般不修边幅,一套黑衣穿一年,那可太伤眼了。”
“而且……”子虚道长不怀好意地说,“某人就是因为易容时总把自己的脸往难看了整,一身黑衣也总脏兮兮的,所以才会被女侠们直接无视啊。”
乌有先生哼了一声,没再回他的话。
显然在形象打理的话题上,乌有先生的优势不大。
正好这时有别的万花弟子端来茶水和点心,算是救了这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这家伙对你们说了这么多,那我也说一两句。”乌有先生拿起茶杯,强硬地转开话题。
在旁边看戏的两个小辈立马正襟危坐,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乌有先生皱起眉头,这让他看起来威严更甚,只是他的语气中带了一点无奈之意:“不用这么拘谨,我就只是说两句话而已。”
旁边的子虚道正已经弯了眼睛,用眼神笑他不得晚辈亲近。
乌有先生权当没看到好友戏谑的眼神,他放缓了声音,对裴元和阿麻吕说:“不管是我还是他,都不认为活得久是好事,便未曾在意延年益寿的事,所以你们别看我们当得起‘武功盖世’四个字,便以为我们不是老人家了。”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纵然他们四体经脉中流淌着无法估量的力量,犹如恢宏的钟声一下下不停地敲响,但属于他们的最后一次钟声也迟早会来。
“是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得和他搁近点睡的原因,”子虚道长在旁边插嘴道,“毕竟都年纪大了,谁知道哪天一觉醒来,老朋友就少了一个呢。”
他唉声叹气道:“现在我每天睡醒了,都得喊着问一句“老头子还在吗”,真让人忧心啊。”
他说这话时眉飞色舞,像个表情丰富的说书先生,惹得乌有先生笑了一声。
“谁先走还不一定,话别说太早,”乌有先生说,“毕竟你这人年轻时可是相当纵欲。”
裴元和阿麻吕觉得他们的谈话很有意思,这两位前辈皆未将死亡视为悲伤绝望之事,反而像是作了个快乐的约定,预备好一前一后往最后的解脱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有先生又对两个小辈说:“我也只活了一辈子,不好说自己的见解就是对的。只和你们说一个或许正确的忠告——你们想追求自己的道是好事,但是不要变成一心殉道的傻子,除非殉道是唯一能将你们的道流传下去的方法。”
两个杏林弟子皆点头称是。
四人又聊了会儿,裴元和阿麻吕记下其间两位客卿提出的要求,等茶水和点心都没了,四人才下了第二峰。
裴元本打算带两位客卿去参观谷中各处景观和建筑,但下第三峰时,子虚道长提出想去为众人准备餐食的厨房看看。
“自然可以,但前辈为何想去那儿呢?”裴元问。
“方才的点心,我尝得出用作原料的瓜果新鲜甜美,可惜下厨之人手艺欠佳,有点浪费,”子虚道长摇头道,“而老道我别的不说,在厨艺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好为人师的毛病一发作,就想去给下厨的人指点一二了。”
子虚道长笑着说:“若不嫌弃的话,今日的饭菜就由老道来掌勺,如何?”
阿麻吕连忙阻止道:“前辈是万花座上客卿,怎么能让前辈给我们下厨?若是谷主知道此事,怕是要责怪我们怠慢二位了。”
“不必大惊小怪,”乌有先生说,“下厨是这老头子的爱好,随他去罢。”
“小裴,小麻吕啊,你们这两个孩子想必是要管很多事的吧?我们自己去厨房就行,不用再管我们了。”
子虚道长一边说,一边拦住路上的一名万花弟子,请对方带他去烧火做饭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和阿麻吕没能阻止他的行动,无奈又无力地看着子虚道长就这么离去——他还捎上了乌有先生,说是要让他干些扒蒜洗菜的活。
等两位贵客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裴元和阿麻吕侧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这两位前辈真有意思。”裴元说。
“确实。”阿麻吕赞同道。
“师兄好像对这两位前辈很熟悉,能给我说说他们事迹吗?”阿麻吕问,“我对中原武林知之甚少,唯恐闹出笑话。”
裴元稍作思考,便将子虚乌有的生平娓娓道来:“子虚道长是‘武四杰’之一,与纯阳吕祖,唐门梁翠玉,少林渡会大师齐名。子虚道长真名出身皆不详,旁人只知他悟性极高,年少时就武功大成。他精通诗词歌舞,才华横溢,却贪恋风流,惹得诸多江湖女子心碎断肠。后他与一女子相恋,又一次负心薄情时,被那女子的闺中好友——同为四杰的梁翠玉女侠知道了。梁女侠平生最恨轻浮薄情之辈,于是便对子虚道长展开千里追杀,至塞外仍不止。其间子虚道长曾数次命悬一线。幸得乌有先生相助,才得以从梁女侠手下逃脱。子虚道长经此一事,终是了然明悟,愧悔难当,从此洗心革面,一心向道。
“乌有先生的身世也很神秘,据说他是李家血脉,不愿别人追根问底,便自名乌有。他武功高强,点穴手法极为独到,但他极少在别人面前显露武功,极少人清楚他的武功达到了何种境界,江湖上的武功排名榜便没有将其记录进去。乌有先生为人豪爽,喜欢易装行走,结交天下英雄,不拘黑白两道。
“乌有先生和子虚道长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友情深厚,相传子虚道长被乌有先生从梁女侠手中救下后,两人便一起在江湖中历练,极少分离。
“我听谷主说,乌有先生是想向我们师父请教医术,才入了万花,子虚道长见好友想在这里度过余生,就跟着过来了。”
阿麻吕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但是有些地方让他感到疑惑:“怎么连些细枝末节的事,师兄都知道?听起来像瞎编的故事。”
裴元讪笑几声,难得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嘛……我以前无趣时经常看隐元密报,那上面记载了不少江湖轶事,奇趣秘闻,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是东瀛人,此前自是没看过隐元密报这玩意,他颇为好奇地问:“原来如此,不知在那隐元密报上,可有师父和师兄留名?师父江湖人称‘药王’,想来是肯定有的吧?师兄呢?”
“……”
“怎么了?”见裴元似是语塞,阿麻吕不禁问道。
裴元遗憾地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师兄不才,在江湖上只是无名小卒。不过我们师父确实是大名鼎鼎,德高望重。”
阿麻吕怀疑地看着裴元,当他被药王孙思邈收为徒弟时,孙思邈曾自豪地向他描述裴元,夸其天纵奇才——被孙思邈这么夸的人,会在江湖上毫无名声吗?
“真的?”他问。
“是真的。”裴元严肃地回答道。
那就是假的,阿麻吕想。
裴元这家伙是不可能自爆江湖名号了,改日问问别人就行。
默了一瞬后,阿麻吕说:“那么,师兄,我去水月宫交待觅星殿需要整改的事项,你有何打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师妹约我在此处等她,她应该就快来了。”裴元回答道。
“好,那么我先走了。”
阿麻吕作了告别,然而临走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迈开的步子,转身看向裴元。
裴元也看着他,等他开口。
阿麻吕微皱着眉,认真地问裴元:“师兄,方才子虚道长所说的话,你觉得是何意?我听得懂每一个字,但它们连在一起,我却不能确定话中的意思。毕竟大唐的官话并非我的母语……”
不知道是不是阿麻吕的错觉,在他问出口后,裴元的神色好像松了口气一般。
“乌有前辈也说了,听不懂的话不必放在心上。”裴元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师弟的性子未免太认真了点。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阿麻吕说。
听他这么说,裴元便也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他说:“若是我的话,我纯粹觉得当养花人是件快乐的事。”
“我所种的花,不管是有始无终,或是善始善终,或是名扬天下,我都一样喜欢。不过要是它们被吹至荒山野岭,无需我的照料也能生根繁衍,千百代以后被他人发现,被他人赞叹,那就更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若有所思:“……我大概懂你的意思。”
“多谢师兄为我解惑,我先去水月宫交代事宜。”他得到了回答,又没有其他逗留的理由,于是朝裴元挥挥手,就往山门走去。
裴元在他身后吐出一口长气。
好险,还以为阿麻吕要追问江湖名号的事,裴元心虚地想,若是阿麻吕穷追猛打,我可不一定招架得住。
“裴师兄。”
一道女声传来,裴元循着声音看去,顾曦华牵着小师弟任子晋,正从另一道山门向他走来。
“顾师妹,任师弟。”
等两人走近了,裴元俯身摸着任子晋的头问:“任师弟,你身体还好吗?”
任子晋中气十足地喊道:“我没事啦!”他年纪小小,喊得再大声,在旁人听来还是奶声奶气的。
“我现在好了,可以出来玩啦!”他睁大眼睛,满眼渴望地看着裴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你还不能去玩,”顾曦华在他身后按住他的肩膀,心道真是一下没防住,这孩子就要窜出去了,“你起码得再吃一个月的药,才能和别的小孩玩。”
任子晋之前中的毒虽已解开,但那毒实在是烈性狠辣,多少伤及了他的体质根本,需要好好调养。
“是啊,听你顾师姐的话吧,”裴元帮腔道,“你现在和别的小孩玩,体力跟不上他们,就出糗了。”
“好吧。”见裴元也不帮忙,任子晋失望地撇下嘴。他早慧懂事,撒娇不成,便不会再纠缠这件事。
裴元又安抚地摸了摸任子晋的头,然后问顾曦华:“项师妹怎么没来?”
顾曦华说:“云音为子晋调制温养身体的药弄了一晚上,清晨才睡下,我想让她多睡会,就没叫醒她。”
“不过她已经在申请书上签了名,”顾曦华从袖中拿出一卷纸张,递给裴元,“我和子晋的也签上了。”
“如此就好。”裴元展开拿张纸,仔细看了一会。
“没什么问题,我们去天机阁吧。”
“好。”顾曦华拉上任子晋,跟在裴元身后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进了天机阁,先让顾曦华和任子晋坐下等待,然后他去柜子边翻出两本册子,一本封皮上写着“万花弟子名册”,另一本上写着“万花弟子谱系”。
《万花弟子名册》记录着所有万花弟子的姓名,入门时间,所得七艺名号,弟子等级等信息。
《万花弟子谱系》则是用来记录万花弟子之间的特殊关系,这特殊关系是指除了同门师兄弟师姐妹以外的全部关系,包括亲缘关系,师徒关系,夫妻关系等。
为了避免称呼混乱,万花弟子之间,一般以同门关系相称即可。特殊关系带来的特殊称呼,只有相关人员才使用。
顾曦华、项云音、任子晋三人都已经是万花弟子了,不必在弟子名册上做增添,裴元便把弟子名册放回去,只拿出弟子谱系这一本。
他将弟子谱系放在桌上,拿起笔,看向顾曦华和任子晋——这两人已经站到了他的桌前。
裴元微笑着说:“依申请书所写,任子晋拜顾曦华和项云音二人为师,顾曦华成为任子晋的大师父,项云音成为任子晋的二师父。”
“项师妹签署了名字,而没有来现场,便默认为无意见。顾师妹,任师弟,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顾曦华和任子晋异口同声地说。
裴元在《万花弟子谱系》上记录好三人的师徒关系。这活没什么难度,但因为只有他能同时代行谷主和医圣的职责,所以在谷主医圣都离谷的情况下,就只有他才能当这个公证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放下笔,带着真挚的祝福之意说:“恭喜你们了,从此以后,你们既是同门,亦是师徒。顾师妹,你要和项师妹好好照顾栽培任师弟。任师弟,你也要好好听你大师父二师父的话,要尊敬她们,等你长大了,也要照顾好她们。”
“好!”顾曦华和任子晋高兴地回答。
“我会听大师父和二师父的话的!”任子晋认真地承诺道。
顾曦华挑眉一笑:“是吗?既然如此,我说你要回家里待着,好好修养身体,你答应吗?”
“……”任子晋听到这话,沮丧地说,“好吧。”
“可是……一直待在家里真的很无聊,我能不能,每天出来玩一段时间?”他对顾曦华请求道。
顾曦华温柔地说:“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每天好好吃药,完成了课业,我和二师父就会带你出来玩一会。”
“好,这是大师父你说的,可不能反悔!”任子晋举起小手,“要拉勾!”
顾曦华也伸出小指,眼中满是温柔笑意:“好,我们拉勾。”
等这师徒二人告别离开后,裴元摸了下自己的脸,发觉自己的表情和医圣一般和蔼慈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认为还很年少的裴元郁闷了。
不过算了,今天发生的是好事啊。
顾曦华和项云音收任子晋为徒这件事,其实挺像是收养孩子。当初裴元看弟子名册时,就为谷中几个无人照料的孩子忧心,虽说万花谷不会让这些孩子缺衣少食,但裴元还是觉得有大人照顾他们更好。其中任子晋年纪最小,更是让裴元担心。
自从万花谷的拜师和收徒制度出来后,裴元就在为这些孩子物色合格的监护人。万花谷的拜师制度规定,谷中弟子除了拜七圣为师外,也可以拜同门中有才有德者为师。而万花谷的收徒制度规定,只有高阶弟子,即尚贤弟子、执礼弟子和弘道弟子,才能收徒。
比较特别的是,弘道弟子的收徒人数是有限制的,一名弘道弟子最多只能收三个弟子。因为弘道弟子若是收徒,所收下的徒弟将会直接以归德弟子的等级被记入万花弟子名册中,无需经过考核。像裴元这样的弘道弟子,更想将这为数不多的名额花在外出游历时发现的好苗子上,因而不好收已经拜入万花的孩子为徒。
仅仅是宽泛的同门关系,不足以让人尽心照顾那些孩子,但若是有了师徒关系,于为师者那一方而言,便是有了无可推卸的责任。
在找谁收任子晋为徒的问题上,裴元和阿麻吕讨论过好几次,在顾曦华和齐歌间举棋不定——谷中女子数她俩最为温和良善。没想到一场事故意外让任子晋与顾曦华、项云音二人结缘,省去了裴元费心牵线的功夫,倒真是令人惊喜。
任子晋被她们收为徒弟,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被她们照顾了。
裴元心头之事少了一桩,心想等师弟回来后自己得问他邀功才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麻吕正在照顾一个孩子——前几日才认识的小师弟刘移溿,他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论阿麻吕怎么安慰他都无济于事。
阿麻吕在水月宫交代完觅星殿需整改的事项后,就背着医箱去晴昼花海采集自己需要的药草。采了没多久,就碰上这孩子来找人求救,说他祖父在家里突然倒地不起,不省人事,幸而还有呼吸。刘移溿还没学医术,自己处理不了局面,而离他家最近的人家其实也有十几里远,且路途弯弯绕绕容易迷路,往日都是他祖父领路去邻里做客,所以刘移溿只能哭着来熟悉的花海找人帮忙。阿麻吕知道后,立刻答应下来,让刘移溿带他去他家里。
刘移溿跑来求救时已经耗尽了力气,脚完全软了,因为摔过几次,手和膝盖也有擦伤。阿麻吕便抱着他走,这孩子趴在阿麻吕的怀里,眼泪哭湿了阿麻吕的前襟,阿麻吕轻声安抚了他许久,毫无效果,就随他哭了。毕竟这孩子可能要失去他唯一的亲人,悲伤得无法自控也是正常。阿麻吕注意着刘移溿的神态,在他哭得急的时候,空出只手来拍拍他的背,防止他哭得抽过去。
好在这孩子哭归哭,总归还是能清楚地指出去他家的路,不然阿麻吕真是要一筹莫展了。
在花海里,阿麻吕遇到了另一名采药万花弟子——同是杏林门下的葛晚星,虽然不是高阶弟子,但他在同门中有很不错的评价,其中最多的评价是勤奋认真和热情友善。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阿麻吕看到葛晚星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出一块黑影,鞋面裤腿都有点点泥土,显然已经在花海里采药采了很长时间,大概是觉得重,葛晚星将自己的医箱放在了地上。见此情景,阿麻吕心念一动,向葛晚星说明了刘移溿的求救的事,还有自己背上那半碗水的医箱。
阿麻吕说得委婉,葛晚星却听得明白,他爽朗一笑:“救人为上,师兄不介意的话,就把我的医箱收下吧。”
阿麻吕感激地向他道谢,放下怀里的孩子,与他互换了医箱。他打开葛晚星的医箱查看,发现里面有许多新鲜药草,而且各种工具都齐全了,常用的瓶瓶罐罐也很多。
背上葛晚星沉甸甸的医箱,阿麻吕心里也踏实了几分。他原来的医箱内的存货已所剩无几,和裴元一起研究制药实在是件耗费无度的事,灵感突现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节省的意识,几乎是把翻箱倒柜能找到的药材都给用了。尽管阿麻吕学太素九针已经学得小有所成——按裴元的说法是,同门中阿麻吕仅在他之下,但多一分保障也是好的。
“咻——”葛晚星吹了声长哨,片刻之后,一匹模样奇特的骏马踏开花丛,从远处奔跑而来。那匹马通体雪白,头上的鬃毛则是淡金色,比一般人的头发要长,且相当柔顺,像是被风展开的丝绸。它的四足矫健有力,跑起来却带有一种轻灵之感。它所经之处,鲜花摇摆成浪,为其让道。
是一匹外表华丽,气质出众的好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最奇特的是,这匹马的头上,长着一支银白发亮的角。这银白的角在阳光下散发着明晰纯粹的光辉,让人移不开眼。它的眼像墨玉一般深邃温润,长长的睫毛竟然也是银白色的,扑闪之时显得梦幻迷离。
阿麻吕赞叹地看着这美丽的生物,眼里还蓄着泪的刘移溿也被这匹马吸住心神,暂时不哭了。
阿麻吕好奇地问:“这匹好马莫不是《山海经》里的?疏?——‘带山有兽焉,其状如马,一角有错。’”他一直以为书中所写的只是神话故事,没想到中原居然真的还存在这样的神奇生物?
“或许吧,此马名为雪云,是我给它起的,”葛晚星回答道,“我少时路过马市见到了它,当时它瘦骨嶙峋,罹患重疾,因此被马商搁置一旁。因它的毛色着实漂亮得少见,我还是花了不少钱,才从那市侩的马商手中买到它——本来它是要被那马商留种,养到生下同样毛色的小马驹的时候,再被处死。”
“我与它相处多年,感情深厚,所以便带它一起来到万花谷。不过来万花谷之前,雪云的头上是没有那支银角的,”葛晚星对此也啧啧称奇,“来到万花之后,雪云仿佛脱骨重生一般,不仅旧疾尽去,毛色愈发纯净漂亮,头上还开始长角了——当时真是吓到了我,差点以为它又得了奇怪的病。”
“大概是因为万花的风水特别好,雪云来到这儿后,之前压制它的霉运全都一扫而空了吧,”葛晚星笑着说,“它素来聪慧,懂得自行觅食,善于藏匿自保,野兽一般也不敢靠近它。自它长了角后,实在是引人注目,我唯恐它的奇异外貌生出事端,便叫它尽量不要现于人前。我住的地方有不少邻居,所以现在它也不和我住在一起。但只要听到我的哨声,雪云还是会赶过来。”
“还请师兄师弟不要把雪云之事说与他人。”他对二人说。
阿麻吕答应下来:“我定不会和别人说。”刘移溿也嗯了几声——他哭得太久,嗓子还哑着。
“另外,雪云性格高傲,若是面对它讨厌的人,它便会装作听不懂号令,半点也不理睬那人。”
葛晚星停顿了片刻,视线绕过刘移溿,落在阿麻吕身上,然后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阿麻吕师兄,冒昧一问,你应该尚未成家吧?”
阿麻吕:“……在下尚未婚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便好,”葛晚星松了口气,“雪云它有种稀奇的洁癖……”
“不过应该不会碍事,”葛晚星笑着说,“师兄,不妨让雪云载你们去吧。雪云现在总是走好运,有它在,相信刘前辈那儿不会有事的。”
“多谢。”阿麻吕抱拳致谢,除了这两个字,其他话都显得多余。
刘移溿朝葛晚星鞠了一躬,红着眼哑声说:“多谢!多谢葛师兄……”
阿麻吕抱着刘移溿上了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他骑在雪云背上时,似乎听到它不满地嗤了一声,相当冷傲。
阿麻吕:“……”这马的性子未免也太像人了吧,半途真的不会把人摔下去?
葛晚星连忙摸着雪云的头和脖子,安抚道:“就当是帮我的忙吧,雪云?为了救人暂时充当坐骑,就这一次好吗?”
雪云先是垂下头,似乎是在思忖这件事值不值得做,但很快又抬起头蹭了一下葛晚星的脑袋。
它这算是同意了。
坐在马背上的阿麻吕和刘移溿也觉得安稳了不少。
葛晚星目送着他们离开,在后头提醒了一句:“若是不需要雪云帮忙了,就让它自行离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阿麻吕应道。
骑马自然比用腿赶路快许多。轻功适合短途跃进,然而长一些的路途还是骑马更方便,人的脚力是无法与一匹好马相比的。
尤其二人现在乘坐的雪云,说是千里宝马也不为过,不,对它来说似乎是屈尊了。
阿麻吕从不知道一匹马能跑得这样快——快得路途中的景物都变成模糊的飞动的色块。
但它又不像那些失去控制的烈马般毫无章法,它依然冷静沉着,跑得极为稳当,让坐在它上面的人毫无颠簸之感。而且每每刘移溿说出方向,无需阿麻吕牵动缰绳,它立即就能领会意思——在丝毫不减速的情况下作出完全正确的判断。
考虑到它之前不爽被人随意差使,要葛晚星说好话才答应下来,阿麻吕想,它大概是想尽量缩减被人指手画脚的机会,才会如此?
不管怎么说,多亏了它,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刘移溿与他祖父的住处。
刘移溿的家是隐藏在一处桃花林里的木屋,旁边有一条不算小的溪流,阿麻吕看到溪流边上放着鱼篓和钓竿,大概是刘移溿祖父的爱好。
阿麻吕搂起刘移溿下了马,飞奔过去一把踹开木屋的门,就看见一位老人家靠在屋内的桌边,桌子底下还摆着不少酒坛子。老人昏迷着,身上盖着一张薄毯。显然当时看见自己的祖父倒地后,刘移溿抱不动他,又怕他着凉,就把他从地上挪到了桌边,还找来薄毯给他保暖。
以刘移溿那年幼的身躯来说,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只是阿麻吕现下还没空夸奖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三步并两步跨到老人跟前,仔细查看了老人的状况后,着实松了口气。
还救得了。
他先将老人搬上床铺安置好,再取出医箱中的针匣和几罐药瓶,心想这场恶战必须得赢。不仅是因为旁边那个还哭着的孩子,也是因为这位老人是他来到万花谷后的第一个病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他可是江湖人称药王,万花医圣孙思邈的次徒。
他很喜欢,亦很珍惜这个身份。
……
停驻在木屋外的雪云不耐地踢脚,距那两个人类进屋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事情却还没有了结。
它甚至想冲进去一看究竟,却突然听见——
“爷爷!!”小孩惊喜的声音响起。
见祖父睁开了眼,刘移溿扑上床铺,想往他怀里钻,被阿麻吕眼疾手快一把拎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前辈现在还很虚弱,你可不能压在他身上,后面一段时间都不能闹他,知道吗?”
阿麻吕说的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是非常温和,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他在这几个时辰里,一直配合着万花心法来使用太素九针,现下已是耗尽内力,但救人成功的喜悦冲走了一切疲累。
“还有你手上,膝盖上的擦伤也该处理了。”他对刘移溿说。
“哎呦——咳咳,”老人家睁开眼后,缓了一会儿,意识才渐渐清晰,“我这是,这是怎么了,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爷爷你突然昏倒了!过了好久才醒过来——是师兄把你救醒的。”刘移溿站在床边,一边被阿麻吕拿药酒擦手,一边关注着自己的祖父。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老人艰难地回忆着,“我当时突然好像醉了酒一样,浑浑噩噩,撞了一下桌子后,没站稳,就倒下来了。”
“万花的小兄弟,感谢你救了我。不过我这是怎么了?”老人向阿麻吕询问自己的病因。
“刘前辈您年轻时受过一道伤,正好在后脑,且伤口是带毒的,当年医治您的医者只将表层的毒祛了,已经渗进去的毒却无能为力。我说得可对?”阿麻吕问。
“是有这么回事,”老人说,“可那都是近四十年前的事啦,那毒只进去了一丁点,我问过别的医者,他们都说不碍事——这四十年来它也确实没碍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前辈年轻时定是身强体健,武艺高超,且所用功法特殊,才恰好压制了那毒,”阿麻吕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但人老了就不一样了,部分人老了之后会经常昏迷,且醒来后记忆力大不如前——刘前辈您可能就是这一类人。”
“再加上……前辈你应该很喜欢喝酒吧?一般来说,嗜酒之人年老后体质会偏弱,更容易患病。总而言之,由于您现在体质变弱,原来的毒随着昏迷之症一并发作,才导致您今天差点醒不过来。”
刘移溿在一旁听阿麻吕讲述,然后转头对老人说:“爷爷,你听师兄讲的,以后别喝酒了。”他睁着大眼睛,稚嫩幼小的脸上满是认真严肃的担忧。
“好,好,我知道了……以后都不喝了……”面对小孩的泪痕未干的脸庞,老人只能无奈地答应放弃自己爱喝的酒。
阿麻吕微笑着看这爷孙俩的互动,说:“我今天来得匆忙,身上带的药不太合用。明日我会托人或自己送药过来,刘前辈你要记得每天吃药。此外我大概每隔五日就会来给前辈施针,三个月后再看情况。”
“嗯,我记下了!”刘移溿用力地点头,代替老人回答道,“到时候我会去给师兄引路的。”
阿麻吕被他逗笑了,这孩子真像一条乖巧忠实的小狗:“那倒不必,我已经记下了来这里的路。”
他摸了摸刘移溿的头——手感真好——难怪裴元喜欢这么做。
“你负责好好长大就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移溿累得睡着了,在听两个大人谈话时,听着听着,一个倒栽葱的姿势就往床边摔,阿麻吕及时拉住他,才没让他磕到床沿。以他的年纪来说,今天体力和精力的消耗确实太大了。
阿麻吕把他放到屋内的摇椅上,再给他盖上薄毯。
老人躺在床上,侧头看着他的动作,说:“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知道了改日才好登门拜谢啊。”
“在下名为阿麻吕,是个东瀛人,前辈直接叫我阿麻吕就行。道谢就不必了,您是万花客卿,刘师弟是万花弟子,我自然不能对你们二位的困难视若无睹。”阿麻吕说。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可是救了我的命,我刘懿安很少欠谁的人情,”老人沉吟道,“而且你还这么照顾移溿,这并非你的义务,我是一定要报答你的。”
“在江湖上,即便师出同门,见死不救和互相残杀也很常见。”老人叹了口气,其中都是沧桑和遗憾的意味。
阿麻吕想了一会,才回答他:“我初来大唐不久就入了万花,所以中原江湖上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
“不过,我有一个师兄,他说他对我有‘义不容辞的责任’,”阿麻吕笑了一声,是发自他内心的笑声,“就目前看来,他还没有违背这句话,确实是在尽心地照顾和指导我。”
阿麻吕一面找了个垫子坐下打坐——他得恢复自己的内力,一面说着自己的想法。
“他是个有点烦人的家伙,但我很敬佩他,也想超过他,可惜现在我无论哪方面都还比不过他,只能照着他走过的正确的路子走。因此,只要他不违背他说过的话,我便会学着他,跟他一起照顾谷中的后辈。”
“这样啊……”老人若有所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兄弟,不知道我是否能再请你帮我个忙?”他问阿麻吕。
“前辈请说。”阿麻吕说。
“我想麻烦你帮我物色可以照顾移溿的人选,问问对方愿不愿意收移溿作义子或义弟。”
“我今年都八十二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要是哪天我突然走了,移溿这孩子没人照顾可怎么办,”老人忧心忡忡地说。
阿麻吕愣了一下,回忆起之前裴元给他解说过的万花的拜师制度和收徒制度,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得上了。
“万花弟子可以拜同门中有才有德者为师,我可以为刘师弟找一位尽责的师父照顾他,您不必过于忧心,”他劝慰对方道,“我那师兄亦一直关注着谷中像刘师弟一样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只是……在现阶段,刘师弟是十分依赖您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您的陪伴。所以您也得尽尽力,再多活个二三十年,等他长大才好。”
“呵呵,七十已是古来稀,我都八十二了,再活个二三十年,岂不是成了老树精?”刘懿安被逗笑了,“想要活那么久可不容易,得看本事啊。”
“不过……为了移溿,我会尽力而为的。”刘懿安悠悠地阖上眼皮,他现在仍很虚弱。
待老人安稳地睡下,阿麻吕收起打坐的姿势,走出木屋外透气,发觉此时已近黄昏,而那匹头上长角的奇马还在外面等着,它淡金色的鬃毛被夕晖映照得朦胧温暖,发着银辉的长角也不再冰冷锋利。
见他出来,名为雪云的马便眯着眼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突然感觉到了心虚。之前忙着救人,完全把它的存在抛之脑后。
考虑到它脾性与人相差无几,这会儿它应该很生气吧?
“抱歉,让你久等了,雪云”他学着葛晚星,用对人的态度对这匹马,“现在已经没事了。”
“多亏了你,人才能救回来,真是非常感谢你。”他对雪云露出一个笑脸。
“你可以回去了。”阿麻吕伸手想去摸它那看起来就触感极好的皮毛,却被它偏开头,一脸嫌弃地躲开。
是的,阿麻吕从它的表情里看出了嫌弃的意思。
“……”算了,虽然有点遗憾,但它不乐意就算了,阿麻吕想,之前葛晚星说它有洁癖,或许就是指它不喜欢被葛晚星之外的人抚摸吧。
阿麻吕收回自己的手,与它告别道:“后会有期,雪云。”
若它真的善于藏匿,离群索居,以后怕是很难撞见它了,想到这里,阿麻吕眼中难免流露出一丝不舍。
只是这样梦幻美丽的生物,终究还是不宜与人群待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雪云听到他的话,头微微点了一下,算是回应。
而后这匹头上长着银角,或许是神话中的?疏,或许是别的什么的生物,转身奔跑起来,速度一如来时,很快消失在桃花林里。
阿麻吕回到木屋里,见刘移溿迷迷糊糊地从椅子上下来,进了厨房,就开始在灶台边忙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刘移溿好像才六岁?看着六岁的刘移溿做杂务的样子,阿麻吕不禁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好像是把他住的那整座城闹得鸡飞狗跳?
出于某种人比人不如人的羞惭心理,阿麻吕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来这儿救人了,总不好让这一老一小饿出毛病来。
于是他便让刘移溿出去玩,自己接下了这活。
卧床修养的老人要吃简单清淡的事物,刘移溿年纪小吃不了多少,而阿麻吕则是没什么胃口——他越累的时候越是对吃的不感兴趣。所以三个人的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刘移溿的祖父还在睡觉,阿麻吕便将给老人做的饭食留了出来。他让刘移溿先吃,这孩子也是累了一天,端起碗就吭哧吭哧地大口吃起来。阿麻吕被他的好胃口感染到,本想早早搁下的筷子就多用了几次,细嚼慢咽地陪着他吃完。
吃完饭后阿麻吕本想就此告辞,却见刘移溿跑进另一个房间里,再跑出来时两手合拢,似乎是包着什么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移溿将合拢的双手努力举到阿麻吕眼前,然后移开离开覆在上面的一只手。
“阿麻吕师兄,这个送你。”
在他另一只手的掌心处,放着一颗圆润光滑,色泽瑰丽,流光溢彩的红珠,大小近似鹌鹑蛋,现下被昏黄的烛光染上一层薄薄的暖橙色,显得很可爱。
刘移溿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阿麻吕,显然是希望对方能收下这个谢礼。
“谢谢师弟的礼物,”阿麻吕笑着从他掌心拿起那颗红珠。
阿麻吕本以为这是玛瑙或者其他宝石,打算看一下就把这贵重物品还给他。但当他拿起红珠时,才发觉这东西似乎不是宝石类的材质——太轻了,比木珠还要轻许多。
“……这是?”阿麻吕疑惑地问。
“是一颗果子哇,”见阿麻吕没猜出来,刘移溿很开心地笑了,“它是我去年见到的最好看的果子。”
“那天我没舍得吃,爷爷知道以后就帮我处理了一下。现在它摔不扁,也不会被水浸坏、被火烧掉,是一颗很厉害的珠子!”
从这童言童语中,阿麻吕听出了事情的关键——刘前辈应该是用特殊的防腐方法,给这颗果子作了处理。也就是说,这玩意即使不贵重,也还是挺稀奇的。阿麻吕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防腐技术,更没见过有人如此大费周章地给一颗果子作防腐处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这个可是宝物啊,送给我真的不要紧吗?”他笑着对刘移溿说,“还是你来保管它吧。”
刘移溿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像个小大人般推拒道:“不行不行!这个说送给师兄,就是送了,我不能拿回来。”
“而且,我的宝物还有很多呢!”这小孩自豪地向他炫耀,“如果师兄不喜欢这个,可以看看别的,挑喜欢的拿走。”
他指着厨房旁边的小房间,眼睛闪闪发亮:“我的宝物都在那儿。”
阿麻吕并不想要报酬,但他对这小孩的收藏起了几分兴趣。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嘲笑他这种童心未泯的行为,他便心安理得地跟着刘移溿进了厨房旁边的杂物间。
说这里是杂物间,是因为这里面堆着的东西,乍一眼看上去,全都是该扔掉的杂物。
他刚踏进去就踢到一块硬物,拾起发现是石头,但这里怎么会有石头?把它翻转过来,才发现这是块矿石。在石块的底面,刚才他视线的死角处,密集地排列着晶莹剔透的紫色晶体,像石榴的果肉般讨人喜爱。
“这里还有别的颜色!”刘移溿从木架上拿下另几块矿石给他看。
阿麻吕扫过他手上和架子上的矿石,其实他对这些颜色各异亮闪闪的宝石类毫无兴趣,于是他笑着向刘移溿夸奖了这些矿石很好看后,就把视线放在了其他东西上面。
其他“收藏”在阿麻吕眼里更有吸引力。架子上有几个花瓶,里面杂乱无章地插着许多种阿麻吕从未见过的花,应该都被刘懿安作了防腐处理,制成标本,才能在这杂物间里保持着盛开时的娇艳欲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一一取下那几个花瓶,按自己的审美将里面花重新插了一遍。他的插花技术并没有多好,但经他一番作为后,这些美丽的花总算是主次分明,错落有致,而不是被摆得像束杂草。刘移溿为这几瓶花的变化发出小小的惊呼声,从中拿走一瓶他认为最好看的插花,蹬着小短腿跑出杂物间,说是要把它摆在他祖父的床边。
阿麻吕再次往架子上看去,那上面还放着许多少见的小玩意儿——鸟型的陶瓷哨子,关节精细可活动的人偶娃娃,看起来就很费脑子的连环锁,由某种动物的骨头制作的蹴鞠,坐在秋千摆件上摇荡着,同时其本身也在摇晃的不倒翁,还有刻着动物头部图像的或白或绿的圆形棋子,外加一张垫在一叠黑布上的棋盘,它应该是和棋子配套的,可惜以阿麻吕的视角看不清棋盘表面的划分。
刘移溿这孩子的玩具可真够丰富的,饶是童年时过得很恣意的阿麻吕,现在也难免发出了这般感慨,看来刘前辈是真的宠这孩子。
他对那套奇怪的棋感兴趣,伸手取下棋盘时,察觉底下的那叠黑布,似乎是一身衣服。他拿下来一看,发现是一身制式奇特的衣服,而且很眼熟。
这不是商丹那身衣服吗?
“啊,”回到此处的刘移溿张着嘴,指着衣服说,“这是商师姐给我的。”
“昨天我看见商师姐要烧东西,有顶帽子就被烧了,我问她能不能把这衣服给我,商师姐说想要就拿走,所以我就……”刘移溿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年纪小,但也知道男子——他认为六岁的自己也是男子,拿女子的衣服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
“我,我只是觉得,这身衣服很好看,真的很好看,被烧掉太可惜了,就想把它留下来而已。而且师姐真的说了把它们给我。”他颇为窘迫地解释道,怕阿麻吕误会他偷盗他人之物。
“原来如此。”阿麻吕点头表示知道了,还给了刘移溿一个温和的笑容安抚他。
这孩子的收集癖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应该是商丹为什么要烧掉衣服。不过阿麻吕觉得没必要细想这件事——商丹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不容他人置喙,自己何必去触她霉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向刘移溿询问木架上的棋子怎么玩,刘移溿便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如数家珍般向他介绍起来。刘移溿说他的棋叫“百兽棋”,是他祖父做给他玩的。这“百兽棋”的规则大体是,雕刻着不同野兽头像的棋子有不同的行走路线,且各自之间有特定的克制关系,棋盘则是按照丛林划分的,有可以隐藏保护棋子的隐蔽区,强制两个棋子一对一残杀的捕食区,可增加棋子步数的迁徙区……
听刘移溿讲解完后,阿麻吕手痒难耐,就和刘移溿下了一局百兽棋——还挺好玩的。
下棋时,阿麻吕注意到,在这杂物间的墙壁角落处,堆放着好几摞东西,被长布遮着,不知道是些什么。
“那是爷爷爱看的报,是爷爷的收藏,”下完棋后,刘移溿回答了他的问题,“上面有好多字,看太久后眼都花了。”
“好像是叫做……嗯……”刘移溿苦思冥想,“银——隐,隐元密报?”
阿麻吕翘起嘴角。
这可真巧啊。
……
“叩叩”一炷香之后,木屋的门被敲响。
阿麻吕正好把刘懿安收藏的隐元密报看完——他自小看书就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只是他此前未曾遇到过需要抓紧时间大量文字的情况,因而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幸好我还算有本事,才能把这些报都看完”的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叩叩叩叩——”阿麻吕将报叠回去,此时敲门声更急了。
刘懿安仍在卧床休息,刘移溿则趴在阿麻吕身边,困得眼睛半合,
阿麻吕摸摸刘移溿的头,起身去把门打开。
“刘爷爷,移溿——我来看你们了——”门才开了一条缝,来人就裹挟着夜风直接挤了进来。
来人身材娇小,似是半大少年,声音却可听出是婉转清脆的少女音色,且那张脸对阿麻吕来说并不陌生。
“陈师妹?”
“阿麻吕师兄?”
来人是星奕门下的陈小妹,讶然地看着阿麻吕:“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她往后退一步,再抓着另一人的胳臂进门:“你也进来看看,我可不是眼花了吧?”
被她抓进来的人是书墨门下的张空,对上阿麻吕戏谑的眼神,他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师兄好,我怕晚上陈师妹回家路上不安全,就来送她。”
“我懂,我懂。”阿麻吕含笑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兄你怎么来刘前辈家了?”陈小妹问。
阿麻吕便将他来救人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陈小妹沉思道,“刘爷爷这事确实麻烦……”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眼睛亮起来:“等等,这事交给我不就好了。”
“我家离刘爷爷家最近,山路虽说又远又绕,但我明日去找苏师弟领匹马就行了,”陈小妹对阿麻吕说,“领了马以后,我可以给刘爷爷带药,每天来看他三次亦无不可。”
张空也认真地说:“照顾帮扶之事还是邻里来做更方便,阿麻吕师兄你就让陈师妹来做吧,我也会来帮忙。我的医术虽没有师兄高明,不过为病人做检查和护理还是不会出差错的。书墨这边最近也没什么要忙的,我可以来为刘前辈做检查。”
“而且同门比试就要开始了,师兄恐怕难以两头兼顾。”
阿麻吕知道他们说的有理,便同意下来:“如此,看护刘前辈之事就交给你们二位了。不过刘前辈的病有些特殊,明日我会再来此处,告诉你们该如何照顾刘前辈。”
二人点头应是。
这时刘移溿终于战胜了困意,打着呵欠揉着眼睛走出来,向陈、张二人问好:“陈姐姐,张大哥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小妹见到他,啊了一声,转头对张空说:“差点把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忘了,张师兄,你拿出来吧。”
张空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油纸包,递给刘移溿:“收好。”
从油纸包上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刘移溿鼻翼微动,嗅了几下后,便把它拆开来。里面是五块卖相极好的点心,有的做成了兔子形状,有的做成了花朵形状。
刘移溿惊喜地欢呼起来:“哇,好看。”然后就托着油纸包噔噔噔往屋里跑去。
阿麻吕不确定他是要吃掉那些点心,还是要把它们“保存”下来。
“你们倒是有心了,”阿麻吕对陈、张二人说,“有你们在,我就不必担心这孩子的情况了。”
“啊,不是,那点心不是我们做的。”意识到阿麻吕误会了,陈小妹连忙解释。
“今晚三星望月那边的饭菜,是由子虚道长掌勺。他厨艺很好,大伙今晚吃得很尽兴。这点心也是子虚道长特地做来给谷中的小孩子,因为今晚刘师弟没来,我就帮他带过来了。”
“说起来,今晚阿麻吕师兄你也没出席,裴师兄找你找了许久。”张空说。
阿麻吕这才想起来,今天他跟着刘移溿走了后,忘记找人带话给裴元,因而在裴元眼里,今天他算是“失联”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阿麻吕对二人说,“若是此处有什么情况,烦请二位及时通知我。”
刘移溿这时跑回来,听到阿麻吕的话,焦急又不舍地问:“师兄你要走了吗?可是你都没说,你喜欢什么东西啊?”
“我收到谢礼了。”
阿麻吕朝刘移溿伸出右手,那颗红果子正在他掌心处。
“这个就很好。”他笑着说。
……
阿麻吕回到三星望月时,明月正高悬,四下已无人,他本想直接离开,却还是慢慢走完盘虬梯,登上了第三峰。
尽管松影深深,花影重重,阿麻吕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道人影——伫立在药王阁门前,靠着白玉阑干的人,不是裴元是谁?
“师兄为何在此处苦等?若我直接回落星湖去了,你岂不是要吹一晚上的风?”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三星望月的空寂。
“是吗?”光影明灭,裴元的脸庞终是被月光照亮,那副明亮的笑容直直地映向来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师弟你为何不是直接回落星湖,而是上来此处?”
阿麻吕挑眉道:“只是觉得这样更像你的作风。”
“我是什么作风?”裴元问。
“想要钓鱼,还偏要鱼儿愿者上钩的无聊作风。”阿麻吕答道。
裴元忍不住哈哈大笑。
“能钓到师弟这般可爱的鱼,我在这儿吹一晚上的风也算值了。”
阿麻吕懒得和他杠,直截了当地问:“师兄你在这等我有什么事?”
“总不会是让我和你一起吹风吧?”阿麻吕盯着裴元,若这家伙说是,他就直接转头走人。
“我怎敢呢。”裴元赔笑道。
他弯下腰身,提起一个食盒——这东西方才都在阴影之中,所以阿麻吕没注意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从食盒中端出一叠点心和一瓶酒,递到阿麻吕眼前。
“子虚道长手艺超绝,因而今晚大伙都吃得急狠,我没办法虎口夺食。只保下了这点东西,还请师弟笑纳。”
裴元省去了自己“虎口夺食”失败的情景,不过阿麻吕可以想象出大致的经过。现下万花谷中还没有专门的厨子,平日里都是哪些人有空就哪些人去煮饭,所以谷中的饭菜水平忽上忽下,只能保证不至于太糟蹋食物。今日突然有个厨艺超绝的子虚道长大秀身手,想想也能知道那些同门会多么如狼似虎了。
阿麻吕本想说自己吃过了,但或许是此时月色正好,又或许是裴元的好意抵消掉了晚风的冰凉,使这晚风多了几分舒适,竟令他有了些胃口,从裴元手中接过了点心和酒。
阿麻吕将碟子搁在阑干上,手拿着酒嘬了一口——是他喜欢的口味,又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也是他喜欢的口味。
“给你,谢礼。”阿麻吕伸了只拳头过去,裴元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
裴元看着阿麻吕放在自己掌心处的东西——圆滚滚,红彤彤的。
裴元拈起它举在雪白透亮的月光前。
“宝石?木头?都不是……好像是颗果子。”
“猜对了。”阿麻吕有点郁闷地肯定了裴元的猜测。就没有什么把戏能骗到这家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吃吗?”裴元说着,却又低头嗅了一下果子的味道,“看来不能吃。”
阿麻吕幽幽地说:“倒也不是不能吃,只要师兄相信师弟我的医术。”
裴元笑道:“这是师弟第一次送我东西,我得把它天长地久地存起来才好,怎么能吃掉?”
“那你可得保存好,”阿麻吕又饮了一口酒,“若是弄丢了,我不会哭,但谷中的小孩怕是会哭——到那时你得去哄。”
“?”裴元疑惑了,“这和谷里的小孩有什么关系?”
“不说,师兄你猜吧,”阿麻吕轻笑一声,“你不是总能猜对吗?”
……
裴元和阿麻吕躺在各自的床铺上,准备休息。
两架床边各有一台屏风阻隔起通道,阿麻吕躺在床上,转头看着自己床边的屏风,仿佛能透过屏风看到对面那个惹人烦,却又不是很烦的家伙。
大约是那酒起了作用,醉意上了头,阿麻吕突然起了玩心,探出身子,伸手敲了一下屏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叩叩”的响声在夜里尤显突兀。
“咳哼,老头子啊,睡了吗?”阿麻吕压着嗓子,扮出苍老无力的腔调。
又自顾自地接上一句:“怎么没声儿啊,老头子?出事了?”
对面传来一阵闷笑的声音。
“我好着呢,小老头。”
裴元接下了对方一时兴起的幼稚玩闹,声音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而且他学老人的声音比阿麻吕像多了。
“咱们这个年纪,能睡一觉是一觉,我在这陪你呢,早点歇息吧。”
“嗯,说得对。”阿麻吕应了一句,便顺着浓浓睡意,陷入梦境中去了。
他们谁都没想到,一时的戏言,会幸运地成为了关于终生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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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差点滑倒后,应缃红低声抱怨了一句。
“我也太倒霉了。”
早知道就不该因为嫌重而把铁锹丢下,拿来当个手杖也好啊。
出门的时候还晴着,转眼就下起了雨。若是平时,这点小雨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现下她背着一个装了石头的竹篓,而被雨润过的山路更加湿滑难行,简直是雪上加霜。竹篓里虽然只有一块石头,但这仅有一块的石头,就比人脑袋还大。
如果她丢下竹篓,很快就能跑到附近的避雨之所。但竹篓里的石头是她今早出门的目的,为此登了山爬了坡,弄得一身狼狈,现在叫她放弃又怎能甘心。
应缃红渐觉体力不支,边走边难以抑制地大口喘气。方才她爬坡时不小心摔了一次,不巧压住一块尖石,在她的手肘处划下一道深长的口子。她当即用水清理伤口,敷上了随身携带的药膏,但现下那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她痛得嘶了一声,心中暗求老天保佑,可千万别留下疤痕。她向来爱惜自己这一身皮肉──因为好看,别人觉得好看,她自己也觉得好看。
她想,我还指望这身皮肉能被逸尘师兄看进眼里呢。
察觉自己的想法似乎不太“端庄”,应缃红抿着嘴自嘲地笑了。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家世出身,甭管手段端不端庄,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好。
自从那一晚逸尘师兄拒绝了她的告白以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应缃红不想惹对方厌烦,便想找些名正言顺的理由见他。昨天偶然听人说逸尘最近需要一种稀有的原石,以前她和花圣在谷中搜集花种时,正好曾见到与其描述类似的石头,在一山顶斜坡处,所以她今天才跑出来。
尴尬的是背着竹篓出门时碰见了商丹,应缃红和商丹不怎么合得来,她深知这人眼高于顶的德性,若是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十有八九会出言嘲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她打完招呼就想离开,说自己要去采些制香的材料。
然而根据应缃红手上拿着的铁锹,商丹很轻易地就看透了她的谎言,淡淡地说:“何必呢?你不累吗,不觉得丢脸吗?”
听出了商丹的言下之意,应缃红倏地冒出了气性。她回头顶了商丹一句:“商小姐,因为怕累,怕丢脸,就放弃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标,才更好笑吧?还是说,你的喜欢,就是这么浅薄轻浮?”为了加强讥讽的意味,她还特意将最后四个字咬得重一些。
然而甫一说完,她就开始后悔,仿佛杀了人般飞快逃离现场。
因为她看见了商丹那副错愕又落寞的表情──谁见到过商丹那种表情啊!
应缃红有点懊恼,她真没想用言语伤人。
平心而论,商丹为人仗义,别人找她帮忙很少被拒绝。而且她博闻强识,知道许多外邦的奇怪风俗,大家闲坐休息时,听她讲故事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若说商丹有哪里不好,大概就是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心高气傲。与江饮雪刻意疏离别人的冷傲不同,商丹的傲慢,是在开朗不羁的表象下,对周遭一切的意兴阑珊──若非她感兴趣的事,她便绝对不会多瞧一眼。想来商丹一定是被亲人宠溺纵容着长大,才会形成如此我行我素的性子。
因此应缃红明白,她只能与商丹成为泛泛之交,她们太不相同了。
唉,不是早就知道商丹有时会出言无状吗?当做没听见好了,跟她置气做什么……应缃红知道商丹并非是对自己有恶意,只是她心情不好,而自己撞枪口上了。
毕竟我和她同是天涯失意人啊,应缃红无奈地叹气。
既为同门,应当少生嫌隙,还是找个机会跟她示好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应缃红走着下坡路,只顾着想该如何处理与商丹的问题,却没当心脚下的路,等她脚一滑身子一歪时,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一句——见鬼!!
她要是就这么摔下去,怕是要把腿也弄伤了。
然而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疾速掠至她身前,伸手一把拦住了她,使她重新稳站于斜坡上。
“姑娘,无恙否?”
来者一身草莽江湖人的打扮,头上的斗笠缺了一角,身后的黑色披风也显得破旧。但他的声音很年轻,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一股未脱稚气的沉稳,还带着几分笑意。
应缃红从差点摔倒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听到对方的问话,下意识地就拱手回答道:“我,我没事,多谢少侠相助。”
话音刚落,应缃红自己就觉得很不对劲。
“姑娘”?“少侠”?
自从跟着花圣进了万花,她与别人都是以同门相称,因而现下与这人的对话怎么想怎么奇怪。应缃红抬起脸,定睛看向眼前的男子,对方的样貌完全陌生,不是任何一位高阶弟子或低阶弟子——绝非谷中的同门。
不,这样太绝对了,应缃红很快想到一种可能性,她意外而迟疑地问:“请问……你是新来的万花弟子吗?”
对方也在打量她,目光如有实质般粘在她的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她蹙起眉头,这男子才回答道:“是,在下是由棋圣引荐而来,随花圣来到万花谷。”他朝应缃红露出笑容,尽管为了赶路弄得灰头土脸,一头黑发乱糟糟,但他那张脸生得长眉入鬓,英气逼人,一笑起来却带着点腼腆,嘴边还有浅浅的梨涡,像个佯装成熟,强摆风流谱的邻家少年郎,让人心里很难升起恶感。
“那你为何只身一人在此?花圣可是已经到了谷中?”应缃红问。
“在下脚程快些,知道路怎么走就想自己走,先他人一步抵达此处后,便四处逛了逛。花圣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你来了多久了,去三星望月找管事的弟子报到了吗?”
“在下来了有半天,除了云锦台那里检验凭证的弟子,师姐你是我唯一见到的人呢。”他笑嘻嘻地换了对应缃红的称呼。
“也就是说,你还没去三星望月?”应缃红抓住重点问。
“唉……实不相瞒,在下似乎是迷路了,”男子低头有些懊恼地说,“被谷中美景迷了眼,越走越偏,最后便不知怎么去三星望月了。”
应缃红心道果然如此,她自己是例外,其他人哪会闲得无聊钻到这偏僻之处。
她给这位刚入门的师弟指了去三星望月的路,让他尽快去三星望月那里报到。
“师姐不与我一块去吗?”新来的师弟说,“我来给师姐背竹篓吧。”
“不了,我还要去别处。”应缃红回答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就没法办法了。”这师弟叹了口气,似是很失望的模样。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开,然而没迈出几步,他又折了回来。
应缃红以为他有事要问,就站定不动等他。却不料这人越走越近,倏地把头上斗笠摘下,再一把盖在了应缃红的头上。
“师姐或许不在意这点小雨,不过依我之见,还是遮一遮为好。”
他年纪应该比应缃红小一些,身量却比她高了近两个头。在他低下头时,应缃红看见他脖子上有一圈绳链,上面挂着一只骨哨。这只骨哨大约是手指那么长,被打磨得极好,通体泛着圆润柔和的光泽,末端还有细致精美的花纹。
这倒是件稀罕物,应缃红想,先前谷中也有同门想做只骨哨来着,不过成品都不太理想。
她伸手摸着头上的斗笠,终是没拒绝对方的好意,回以一个微笑:“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对方眨眨眼,好一会都没说话,只是又盯着应缃红看,在应缃红感到不自在以前,向她告了别。“在下名为祖琼玉,若师姐能记下我的姓名,我倍感荣幸。”离开之时,他如此说道。他甚至没有等应缃红报上姓名,就飞速离开了。
这人说话怎么油嘴滑舌的,应缃红忍不住腹诽,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也多亏这位祖师弟,她才没有崴了脚摔了腿——欠下他一个人情。
应缃红戴着斗笠,背着竹篓继续往前走,片刻之后,雨停了。她摸着头上缺了一角的斗笠,心想不论下没下雨,这玩意都没什么用啊。
……
阿麻吕撑着一把精致的花伞,在雨将歇未歇之时,于花海之中看见了一位少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位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长相伶俐秀雅,身着彩袖罗裙,如蝴蝶一般游窜于花朵间,嘴里唱着不知是什么语言的歌。
陌生的语言?
万花谷中还有一位异国之人吗?
不,不一定是异国来客,阿麻吕知道大唐各地都有独特的方言,那些方言发音稀奇古怪,说是另一国的语言也不违和。
他很确定眼前的小姑娘不是谷中登记在册的任何一位师妹。那么就是新来的?算算时间,今日有新来的弟子出现,也符合众人之前的预计,只是不知道这位刚入门的小师妹是自己跑出来在花海玩,还是与其他人走散了。
“小师妹”察觉到了阿麻吕的目光,转头也看着他,隔着朦胧雨幕,朝他粲然一笑,稚嫩秀美的脸庞与她身旁的花一样美好。
阿麻吕往前走,直至两人都立于伞荫之下,再将伞柄递给对方:“雨虽然小,但淋久了容易着凉,师妹还是尽快去有人的地方取暖吧。”
少女眼睛睁大了些,神情讶然。
“难道你……师妹,请问你听得懂大唐的官话吗?”阿麻吕问她,心想就算万花谷风气开放包容,但招一个完全听不懂中原语言的外邦人,也着实是自找麻烦了。
“我听得懂的。”少女开口回答他,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是十分标准,字正腔圆的中原话。她的声音如铃音般,脆生生的:“只是,你的身上有药味……所以,伞还是你撑着吧。”
阿麻吕听懂了她的意思,笑着解释道:“喝药的病人不是我,我是让人喝药的郎中。”他今日一大早——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去给刘懿安号脉问诊,确认对方正在好转,病情不会突然加重后,把药箱留给了陈小妹和张空,又给他们示范了一遍抓药煎药的过程,因而身上便沾染了浓重的药味。他自己闻习惯了药味,便没想到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嗳?”新来的师妹愣了一瞬,随即赧然道,“真抱歉,是我想错了,我瞧你脸色有些憔悴,还以为你身体有恙……”
阿麻吕心想,脸色不好是由于昨夜喝了酒,今早又起得太早的缘故,不过他没打算照实说:“近来我忙的事多,有些心烦意乱,没打理好仪表,才让师妹误会了。”
小姑娘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你真会说话。不过啊——”她仰起头,看着阿麻吕手中之伞的伞面,即便有伞骨分割了视线,也还是能看到那绣上去的燕子和海棠,绣工极好,透出一股子精致的脂粉气。“从这把伞看,倒是看不出你会疏于仪表呢。”她说。
阿麻吕脸上的笑容瞬间裂开,新来的师妹怎么也如此爱捉弄人,该说不愧是万花的人吗?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神色郑重地说:“这伞是别人给我遮雨的,他们盛情相助,我不好拒绝,所以我才撑着这伞。”
“按我的眼光,是绝对不会选这样的伞的。”他强调。
当时他正要从刘移溿家里离开,却发现木屋之外飘起了雨。张空见状,很合时宜地从布包里掏出两把伞,说他出门时预测会下雨故而有所准备,又问阿麻吕想要哪把伞。那两把伞一把素净文雅一把花团锦簇,阿麻吕自然是想选前者的。不料陈小妹先一步说素雅的那把伞更大些,方便她与张空一齐回去时用,阿麻吕没法厚脸皮去妨碍这对有情人相处,便只能选另一把小花伞了。然而等他撑着伞在雨中走了一段路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原本可以向刘移溿借顶斗笠的。
……真是失算,阿麻吕有些怨念地想,早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推辞掉这把花里胡哨的伞,就不会被人怀疑自己的审美品位了。
听他这么说,小姑娘便没再打趣他,眉眼弯弯,乖乖巧巧地接过了伞:“谢谢你啦,大哥哥。”
阿麻吕有点意外这位师妹没有以同门相称,不过他没将这点疑惑放进心里——许是这小姑娘初入门派,尚未改口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一同往三星望月走去。雨渐渐变小,阿麻吕走在雨中未觉有任何不适之处,反而觉得清凉宜人。他身旁的小姑娘撑着花伞,身上的服饰颜色鲜艳,十分相衬,见此阿麻吕心中感叹,果然还是如花少女才撑得起这种伞,男人拿着它可不就显得滑稽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女缓缓转动手中的伞柄,眼神明亮地欣赏周围的花草,一副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样子。于是她又欢快地唱起歌来时,阿麻吕也见怪不怪了。
她唱的歌不长,没过一会就唱完了,唱完的时候她还开心地哼了几个调子。
“你唱的是你家乡的歌吗?”阿麻吕好奇地问。
“是啊,用我的家乡话唱的,”她朝阿麻吕嫣然一笑,“歌的意思很简单,大致是‘春云融融,秋水泠泠,此处人迹罕至,风光却是世间少有’。”
“很适合万花谷的歌。”阿麻吕笑着说。
“是啊,万花谷此处与我家乡何其相似,花从这个山坡开到那个山坡,像是海一般,让我感到了怀念,”她嘴角带着笑,陷入回忆里,“其实我家乡那边也会说大唐的官话,只是歌谣古老,它们诞生之际,就是用原住民的家乡话咏唱的,所以我也只能这样唱。”
阿麻吕从中察觉到几分令他感同身受的哀愁。“你不是大唐人?”他问。
“我从南疆而来。”少女的笑意依旧不减。
“如此说来,我们都是背井离乡之人了,我的故乡离此处不比南疆近,”阿麻吕说,“在下阿麻吕,来自东瀛,拜入杏林门下,不知师妹如何称呼?”
“我是……”少女的话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回道:“你可以叫我方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三星望月上难得熙熙攘攘,七圣搜集而来的新弟子大多正挤在天机阁门前交头接耳,少部分则满脸新奇地跑去参观藏药楼,天工阁和第一峰上的药王阁。
“别走太远啊!”曲风对四散参观的人喊道,“别出三星望月的范围!以后有的是时候可以逛。”
“诸位请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去。”卫鸣玉和齐歌在天机阁前维持秩序,因为新来的人都一副兴奋过度的样子,他们的努力收效甚微。他们还要负责回答门前众人的疑问——“万花谷有哪些美景/美食/奇珍异兽/奇花异草?”和“琴棋书画工医花七艺门下各自有什么好玩的?”这两类问题占了绝大多数,一部分人会问“在万花谷里怎么解决衣食住行的需求?”,个别人会问“万花有什么规矩么?”。还有些人倒是不会问东问西,只自成一列在人群外围聊着,齐歌看到有位年轻的夫人正抱着她的孩子,旁边的人都笑着夸赞“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卫鸣玉面对诸多提问一个头两个大,想和齐歌商量多找几个人来,却发现她不知何时进了人群里,正在逗弄一位妇人怀里的孩童,白净秀丽的脸上挂着有点傻气的笑容。
“……”算了,随她去吧,卫鸣玉见齐歌笑得开心,便没叫她,转而抓了另一个万花弟子过来帮忙。
今日一队人马抵达万花谷与秦岭山脉的交界点——名为云锦台,建造在悬崖峭壁上,出入万花谷都需搭乘峭壁旁的凌云梯。来的约莫有八十余人,守卫的人看了谷主的亲笔写的凭证后,再将这些人引进谷中。此事发生得有点突然,以至于谷中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大都是还没睡醒就被拉出来接待来者,幸好在议事会上早已定下了迎接的方案,才能有板有眼,大体上不出差错地按计划行事。
裴元正按照“第二个计划”待在天机阁内,按其他人的说法,他这是“坐镇”,因花圣宇晴尚未现身,就只有裴师兄能担此重任了。他这次的活计倒是简单,询问一下新同门的基本情况,如姓名籍贯为何,由七圣和谷主中的哪一位引荐而来,可有携带家眷,对住处有何需求等,再对新人笑着说几句“幸会,自此之后我们就是同门了”之类的客套话,如此这般就行了。只是要对着每一人都来上这么一套。
这般没有难度的工作,令裴元在询问完十几人后,就感到了枯燥乏味,心里的热忱还有,脸上的热情却难以为继,他脸都笑僵了。
天机阁大厅内,摆着一张八仙桌,裴元坐在一处,杨仲安和顾曦华分坐在其他位置上。若有新同门进来,三人便和对方同坐一桌上,边聊边谈,主要是裴元负责和新同门聊,顾曦华负责把人记在弟子名册和弟子谱系上,杨仲安负责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给人分配住的屋子。杨仲安并非天工门下,没参与谷中建筑建设,但他对于各类物资的情况,包括天工门下报上来的建筑数据,全都熟稔于心。有个垫背的人,逸尘和宋听枫才敢直接溜去水月宫。
可惜阿麻吕不在这儿,不然这件差事就能推给他了,杏林大师兄不厚道地想,或者逸尘和宋听枫也行,但这俩早就钻进水月宫里,打定主意不肯出来交际,实在让人无可奈何。早知如此,今早不如和阿麻吕一起去给刘懿安治病,让其他人想办法执行“第三个方案”不就行了。
裴元心中叹道,万花谷不缺有才能的人,缺的是愿意干活的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为杏林首徒,同时也是第一个被记在万花弟子名册上的人,裴元曾立于东方谷主和医圣身旁,看着后来者一个个拜入万花,成为他的同门,彼此结识……可以说,裴元观察第一批万花弟子观察得最久,对于他们的秉性,裴元再清楚不过了。
刁猾反骨者,占了半数以上。这是裴元的结论。
不过刁猾反骨这词,倒不是贬低之意。在裴元看来,这类型的同门天性自由散漫,不服管教,若非万花谷正处于立派之初,面临人手不足的困境,他们绝对会撂下那些烦人的事务,完全撒手不管,下棋的只顾下棋,弹琴的只管弹琴,叫旁人连个影子都捞不住。
裴元知道,不少弟子拜入万花时,从谷主或七圣口中听到的,以及他们想象的,是他们将要来到一处世外桃源,当个不染凡尘的神仙人物。然而事实是,能在万花优哉游哉悠闲度日只有万花客卿,至于万花弟子……万花的修学任务甚至比外面的学堂还要重,再加上立派之际的事务多得能把人压死,因此在这段时日里,谷中没有哪个弟子能过得轻松如意。之前裴元会支持商丹的提议,也是为了让这些人能有个场合释放被压抑的天性,好好玩一把,以宣泄心中怨念,再收心去干活。
而裴元的内心,其实有和那些同门一样的想法——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师父你收我为徒的时候可没说过万花谷的事情有这么多啊!虽说裴元作为“大师兄”,理当在师长们缺席时担起重任,但他也很想尽快把管理谷中事务的职责卸去,好专心钻研医术。至于把差事推给谁也是一件麻烦事,东方谷主的性子就如那闲云野鹤,不能指望他管理谷中事务,七圣则只负责授课讲学,其他事一概不管。裴元便只能在同门弟子中物色合适的继任者,但第一批弟子经过立派之际繁重事务的洗礼,一个个对“干活”都警惕得很,肯定不会接手了。
裴元曾把迟了半年才来的阿麻吕当做甩包袱的目标,怎料一番相处下来,他又觉得这师弟太合自己心意,让阿麻吕今后都把精力花费在管理谷中事务上,实在是浪费——裴元认为阿麻吕应该位于一个更重要的位置。
所以裴元如今只能寄望于新来的同门里,有大公无私且明断事理的葆力之士在了。
……
“徐师弟,合师弟,你们两位请坐吧。”裴元笑着对眼前的两个少年说。
“好。”两人应声后便乖巧坐下,位置挨着彼此。
这两个少年都是十四岁,年纪不大,却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其中一个少年名叫徐三青,由画圣林白轩引荐而来,参加完考核才能正式拜入万花。单看徐三青干黑瘦弱的身板,会以为他只有十岁出头,他一双眼睛又大又黑,透着一股机灵劲,看起来像只野猴子。进来后还没到一刻,徐三青就吃了有七八块点心了,不过他一张嘴很会说话,又夸师兄师姐仪表不凡,又夸万花谷山清水秀,又夸点心好吃得紧,滑头得让人忍俊不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一个少年叫合丘溪,有琴圣的收徒凭证,表示他已经被琴圣苏雨鸾收为徒弟,直接入了商羽门下。他进来后就喝了杯茶,也不要别人添茶,除了回答问题,别的话一字未说。好在万花谷里怪人多多,在场的万花弟子见怪不怪,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尤其是在这个孩子还长得十分好看的情况下。
看着合丘溪那张过分阴柔美丽,让人怀疑其性别的脸,裴元有理由怀疑苏师父是见猎心喜,才急吼吼地直接把这孩子收入门下,生怕对方跑了。琴圣苏雨鸾喜欢欣赏美丽的人和事物,收徒只收自己看上的俊男美女,这事谷中众人都知道,顾曦华和江饮雪就是她费力争取来的弟子,当初她还想把应缃红收入门下,无奈花圣早了一步,她只能遗憾放手。爱看美人这点癖好无伤大雅,其丈夫画圣林白轩从不管她,甚至还会帮她抢中意的徒弟。商丹和吴尘山也是苏雨鸾属意的理想弟子,可惜二人都对商羽技艺无甚兴趣。所幸商吴二人最后都拜入了丹青门下,于琴圣来说,还算是个圆满收尾,因为丈夫的徒弟相当于也是她的徒弟。
知道合丘溪是自己门下的小师弟,顾曦华颇为热情地想和他搭话,可惜还是被他几个字就斩断了话题。旁边的徐三青忙出来打圆场:“师姐你别管他啦,我纠缠他一个月,他才肯与我说几个字呢。”
“师姐有话可以说与我听,我可讨人喜欢多了。”徐三青嬉皮笑脸,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顾曦华顺着台阶笑骂他一句:“你这小子,可不是来我们万花摘桃花的吧。”
等顾曦华将这两个少年记录在名册后,裴元问他们对住处有什么要求。
徐三青吞下嘴里的点心,不假思索地说:“让我跟丘溪住一起就好,我不想跟别人一块住,其他要求都没有。”
裴元又问合丘溪,这位让人怀疑性别的小师弟看了一眼徐三青,然后点头答道:“依他之言便可。”
“你们关系很好啊,是不是一路上互相照顾对方,所以在成为同门之前就已经是朋友了?”裴元笑容和煦地问他们。
“不不不,”徐三青摇头晃脑,清澈的少年音说出来的话仿若晴天霹雳,“我们不是朋友,是‘作伴’。”
“人生在世,独木难支,要有人作伴才好。若到了师兄师姐们的年纪,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伴侣,这就很可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这话,裴元脸一僵,杨仲安笔一顿,一直好脸色的顾曦华也愣得摔了册子。
“师兄问完了吗,我们是该出去等分配了吗?”见他们呆滞不动,徐三青好奇地问道。
“哦……是,”裴元挤出一个笑脸回答他,“两位师弟可以去外面等了。”
“师兄师姐再见!”徐三青最后笑着跟他们告别,不过这时候“师兄师姐”都不再觉得他的笑容可爱了——谁会觉得嘴里叼着鸡的黄鼠狼笑起来讨喜呢。徐三青拉起合丘溪的手,两人一起走出了天机阁。
留下天机阁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想:这臭小子也太欠了!
一阵沉默过后,顾曦华问道:“裴师兄,杨师弟,我们是先进行武道考核吧?”
“我记得是。”杨仲安说。
裴元正色道:“武道考核时,我们作为师兄师姐,务必要在后辈面前树立威信,作出榜样。”
“是。”顾曦华和杨仲安应道。
等到武道考核时,就能名正言顺地把那姓徐的小子收拾一顿了,三人想。
“咳哼,”裴元清了清嗓子,然后看向杨仲安,“杨师弟,我们交换一下位置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仲安听到裴元的话,拿笔的手又一顿,弱弱地回答:“这样不好吧,裴师兄,我不擅长和不熟的人交谈……”
裴元严肃地说:“杨师弟,年轻人应该趁着大好时光,去克服自己不擅长的事。”
“……”杨仲安的表情迅速窘迫起来。
顾曦华轻声笑道:“裴师兄别逗他了,仲安师弟不经逗的。”
“那我跟你换如何,顾师妹?”裴元问。
“不敢不敢,”顾曦华推辞道,“我的名望可远不如师兄你,还是师兄你主持招待新同门显得更正式郑重些。”
“师妹过谦了,你能力出众,且气质亲和,容貌上佳,就算是新同门,对你也会一见如故,为之倾倒。”裴元说。
“多谢师兄夸奖,但我相信你的人格魅力足以让新同门折服,令他们更快对门派产生归属感,成为我们的好同伴,”顾曦华回道,“师兄的能力,我等望尘莫及也。”
……
杨仲安眼见师兄和师姐变成两只笑面虎互相踢球,深感无奈,顾师姐就算了,怎么连裴师兄最近也渐渐不着调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师兄,你不妨找人来接替你吧,”杨仲安出声阻止了这两人的扯皮推诿,“原先定的不是还有第三个方案么。”
之前在议事会上就如何接待新的同门的问题敲定了三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在花圣现身的情况下,由花圣负责引领新弟子入门,高阶弟子在旁配合即可。第二个方案是花圣未现身的情况下,由裴元在天机阁主持接待新弟子。第三个方案是在花圣未现身,而裴元因为某些意外情况没办法接待新弟子的情况下,由任意三位高阶弟子在天机阁内接待新弟子。
“良才难觅啊,阿麻吕去给刘前辈治病了,宋兄和逸尘也早就溜去了水月宫,”裴元叹道,“虽说第三个方案是任意三位高阶弟子就可以,但实际上有些性子不好说的人,也不适合做这事。”
“这倒是,”顾曦华思考了一会,也觉得这是个问题,“饮雪和商丹不行,饮雪虽然内心很单纯,但言行举止容易让人觉得冷漠,而商丹最近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应师姐,云西和方洛呢?”杨仲安问。
“我今早路过缃红的屋子时,想与她结伴前来,便叫了她几声,却发现她早已离开,但她却没来三星望月,许是被什么事缠住了,”顾曦华说,“顺便一提,云音在家照看子晋,也来不了。”
“云西和方洛还很小孩子气性,不适合招待别人的活,不过等会可以让他们带领新来的人去参观。”裴元说。
杨仲安又问:“吴师兄呢?我认为吴师兄性子沉稳大方,可担此任。”
“……”三人面面相觑。
“咳,似乎因为最近商师妹心情不好,所以吴兄也不出门了。”裴元面带迟疑地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另外两人听得一头雾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今早裴元第一个想到的能代他完成招待任务的人就是吴尘山,然而等他绕路先去吴尘山的住处找到对方时,却得到了对方的一口回绝。
吴尘山的模样很憔悴,下巴胡茬凌乱:“呃……实在抱歉,裴师兄……我想在自己屋子里待到考核开始的时候。”
“为什么?”裴元很疑惑。
“因为……”吴尘山纠结着,脸色像几缸染料被打翻后混杂在一起。
“我,我……”吴尘山咬牙将话说出,“我怕被商丹追杀。”
裴元:“……”你们两人私底下做了什么好事?为什么会发展成将要同门相残的程度?我跟阿麻吕都没真的玩过这种戏码呢。
但见吴尘山一脸悲怆沉痛的神色,裴元也不好说什么,象征性地安抚他几句,诸如商丹为人不错你不如放宽心,就算她跟你有仇也只会在考核时报仇,你不必太担心云云。结果裴元的安抚起了反作用,吴尘山的脸色更加悲痛了。
裴元判断吴尘山的心态怕是一时半会恢复不好了,只好遗憾地去天机阁主持接待事宜。
只是至今裴元也不知道吴尘山和商丹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许,加上江饮雪,应该是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伯雨和星洲呢?今天怎么不见他们二人?他们两人整天站一块儿,显眼的很,怎么还没被请来三星望月帮忙?”顾曦华的话将裴元的思绪从同门佚闻拉回现实,“伯雨的性子比较直,不过星洲待人接物的能力尚可,可以来接替裴师兄的任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眼神一亮:“袁师弟确实可以。”
“不,他们两个人不行,”杨仲安语调平直,显然有些不快,“这两个最近可能也发疯了。”
裴元问:“杨师弟,此话怎讲?”
“杨伯雨那厮,原本早就搬去和袁星洲同住,但近日不知为何又搬回来了。屋子是以义父的名义分到的,他要搬回来,我也没理由阻止。但是——他们真的好烦人!!”
“都分开来住了,怎么还能那么烦人?!天天要用机甲鸟传信传个几十回,机甲鸟把信捎到时是会鸣叫的啊!!我一天要听几十次机甲鸟打鸣!!!”杨仲安越说越激动,握在手中的笔有被折断的趋势。
顾曦华忙将笔从他手中抽出:“别伤到自己的手了。”
“他们一天传几十次信做什么?”裴元很好奇。
杨仲安的一通怨愤被打断,理智回笼了一些,他手搁在桌上撑着脑袋,语气也没那么激动了:“我问了杨伯雨,他说是在和袁星洲下棋,一子一子来回传信这般下棋。”
“所以我说他们两个都疯了,下棋不能好好下吗?!偏要整些莫名其妙的花样!我现在烦死他们了,绝不想与他们同处一室。”
杨仲安抬起头来,满怀希冀地问:“裴师兄,能不能把我现在的屋子给杨伯雨,然后给我一栋新的屋子?让我跟别人合住也行,只要不跟这两人扯上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
“仲安师弟,你受累了,”裴元面露慈爱地看着他,“你现在负责给新来的同门分配房屋,若是看到合适的机会,可以把自己也加进去。”
杨仲安感激涕零道:“多谢师兄。”
谢过裴元后,杨仲安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说:“只是如此算下来,除了我们三人外,竟再无别人能来天机阁接替任务了……”
“的确是这样,不过——”顾曦华蹙着眉,“有一件事我还没想明白,宇晴师父呢?”
“宇晴师父不是应该跟新同门一起来到三星望月吗?可外头的卫鸣玉说她并不在人群里,也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宇晴那丫头啊——”
裴元笑着说:“她总是想到一出是一出,连谷主也管不住她。”
“谁要是那么倒霉撞上了她,怕是免不了要被捉弄一番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花圣?”
听方祝问起万花七圣之一的花圣宇晴,阿麻吕一时语塞,只因花圣宇晴相较于七圣中的其他人,说是籍籍无名也不为过。先前阿麻吕翻看了刘懿安收藏的隐元密报,较从前更加了解中原各大江湖势力的情况,也知晓了不少奇人异士。他尤其着重察看有关万花的消息,想知道的都已如愿知悉,只除了花圣宇晴。
在阿麻吕来到万花谷的一个月后,工匠们在韦编居旁边新建了一间木屋。裴元告诉阿麻吕,那是花圣宇晴今后的住处,她原本住在花海深处,为了以后方便与弟子联系,而搬到落星湖上。阿麻吕问裴元花圣宇晴是个怎样的人,裴元笑着回答他:“既为花圣,自然是花见花开——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你见到就知道了。”
裴元靠不住,阿麻吕就找机会与杨仲安聊起芳主门下的情况,得知花圣宇晴是东方谷主之义女,被东方谷主收养后的好几年间一直待在秦岭山谷里,一株一株种下谷主托送来的,及她自己培育出来的花苗,每日悉心照料,才将野草遍布的土地变为如今的晴昼花海。东方谷主受晴昼花海的启示,才为此方天地取了“万花”之名。
芳主弟子在课业上的负担是最轻的,花圣宇晴不爱说教,更注重让门下弟子修身养性,塑造他们的性情,杨仲安当初正是冲着这点拜入花圣门下,却不料后来会被分配去管理仓库……然而关于花圣的身世来历,连身为芳主弟子的杨仲安也不甚了解。
总而言之,目前花圣是位存在微弱,却十分神秘的人物。
“我听闻晴昼花海内的花都是由花圣亲手栽种培植的,这份毅力令人敬佩,”阿麻吕想了好一会,才慢慢对方祝说,“虽说花圣现在名声不显,但我认为,花圣之名,将与万花谷一起扬名中原。”
对于阿麻吕的话,方祝先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阿麻吕,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在阿麻吕发问前,又仿佛被惊醒一般迅速把头转向阿麻吕看不到的那边,举起两只手捂住脸。她的肩膀开始发抖,又有难以抑制的嘻笑声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
阿麻吕:“……”这是怎么了?
片刻之后,方祝才捂着脸转过来,那一张小脸已经被笑意憋得通红,她拍拍自己的脸,对阿麻吕说:“真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有些奇怪,总是会莫名其妙地为奇怪的事发笑。”
阿麻吕:“……”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概是阿麻吕脸上的郁闷过于明显,方祝即刻就将话题圆了回去:“师兄你对花圣有很高的的评价啊,那为何不入花圣门下呢?”
“在来此处的路上,我听人说花圣门下是最轻松自由的,且门下美人众多,每日既能欣赏美丽的花,又能见到美丽的人,岂不是快乐得很?大家来万花谷不都是为了过得开心吗?”
阿麻吕微笑着说:“人各有志吧。很可惜我不是个能忘却烦恼的人,入杏林一脉才是我心中所求。”
“也是,”少女叹气道,“好心的人大都想去杏林。”
听她这么说,阿麻吕倒不好意思了。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师妹想去芳主门下也很好,过得轻松快乐是件好事。快乐的人,至少是不会辜负谷中美景的。”
“唉呀,”方祝有点惊奇地看他,打趣道,“听师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师兄的话未免也太中听了,叫人飘飘然起来。你可不要常对谁说这样的话,否则那人一定会自大的。”
阿麻吕过去很少见到如此率直的人,明明从这少女的言行举止里看不出半点客气,反倒让他生不出半点脾气。
因此阿麻吕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我说的是实话罢了,相信师妹在万花能得偿所愿。”
方祝也笑了:“我会的。”
这位少女的面庞沉静下来,有幸福的色彩在她眼中跳跃:“我会竭尽所能,照拂这山谷中的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世间丑恶太多,唯有纯净的美丽能让我觉得心安……谁所求不为心安呢?”
阿麻吕听罢,垂下眼,微不可察地点了头。
在之后的路程里,两人很少再交谈,细雨渐渐变得更加稀疏零散,直至消隐,偶有几只飞鸟略过树荫,惊起一阵虫鸣。
……
“咦,好奇怪的声音,那是鸟叫吗,方洛?”
云西疾跑过来,听到了不知是鸟叫还是虫鸣的声音,一边擦着额头,一边气喘吁吁地问方洛。
他看向声音的来源——前方不远处的树丛,颇感兴趣地说:“这么奇怪的叫声,想必是什么少见的东西,我们去抓住它再拿去给别人瞧瞧!”他眼神里充满了年少的好奇及天真,闪亮得让人无法忽视:“方洛,我们去抓住它!”
“你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方洛看着他,声音难得平和而温柔,她拿出自己的手绢,轻柔在云西额上擦着,“都几岁了……”
云西甚至能感觉到方洛的手指轻触自己的额头,脑子里再也想不起树丛里可能存在什么新奇动物的事,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一张脸随着方洛的动作越来越红。
“说吧,找我什么事?”方洛收回攥着手绢的手,问满脸通红的云西。
“啊……哦哦,”云西回过神来,“卫兄叫我们去三星望月那里帮忙,来了好多新同门,那边忙不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说找不找你,可我知道我来这里一定能找到你,”云西笑得像个偷吃糖的小孩,“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方洛沉默了一会后,突然用力给了云西的脑门一弹指。“哎呦!”云西痛呼道。
“你干什么啊,方洛。”云西委屈地说。
方洛白他一眼:“你小子竟然敢调戏我。”说罢转身直往三星望月的方向走去。
云西忙追上她:“我方才的话哪能算调戏?我要说想要你的手绢才是调戏呢。”
“……”方洛转头,用一种微妙中透着嫌弃的眼神看他。
云西:“……”糟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方洛迅速离他七步远,警惕地说:“你以后别再来我家了。”
“不要啊——”云西大受打击,他还要靠方洛补习课业的啊,“别把我拒之门外啊啊啊方洛呜呜呜呜——”
方洛权当听不见他的哀嚎,施展轻功往前飞跑。
两人一前一后,一离一追,身影渐渐变成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近的两个黑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应缃红看着工坊那依旧紧闭的门,明白自己是被拒之门外了。
水月宫里的任何地方,所有万花弟子都能来去自如,只有一处工坊例外,那里是让少数天工弟子研发造物的秘密场所,闲杂人等进不去。
应缃红知道自己现在就属于“闲杂人等”。她将采来的原石交由一位女弟子带进工坊,托对方帮忙让逸尘出来一下。结果那弟子进去以后再没出来,而应缃红在工坊隔壁的阁楼里等了不知多久,也没见到逸尘出来过一次。
据应缃红观察,水月宫里的所有天工弟子都很忙,想必逸尘更忙吧。
只是……忙到连出来看我一眼都不肯吗?应缃红沮丧地想。
她越等越灰心,忽然听见有人大喊,说需要人手去三星望月帮忙,心里顿时羞愧难当,忙起身往外走。
作为芳主弟子,她也该去迎接花圣了。
结果刚踏出门槛,就看见了逸尘走出工坊,正往阁楼而来。应缃红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他,完全呆愣住。她方才问了路过的天工弟子,知晓工坊里还有寝室,她以为逸尘要在里面过夜了。
逸尘的样子不比去采石受了伤的应缃红好多少,他头发有些凌乱,脸上的灰尘与汗水混在一起,毫无形象可言。他伸出沾了石屑的手,将一瓶伤药塞进她手里。
“那种石头大多深埋地里,不掘地三尺就不可能找到。但在沧海桑田的过程里,极少数会转到高处,经长久的风化后会显露出来。”他对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应缃红迷惑道:“啊?逸尘师兄,我……我没听懂。”
逸尘也愣一下,天工门下的人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他还没遇到过敢直接对他说听不懂的人。
“我是说……高处太危险,”逸尘斟酌着字句,务必让话中的意思更明显,“你发现了,可以让天工门下的人去采。”
“师兄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应缃红小心又期待地问。
“是。”逸尘说。
是因为对我有那么一点喜欢才担心我吗?应缃红更想问这个问题,但想起那晚告白的结局,她提醒自己要再三谨慎。依照逸尘师兄的性格,搞不好是因为我太弱才担心我的,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手心里的药瓶很暖,大概是因为逸尘的手温很暖。应缃红握紧药瓶,认为自己应该徐徐图之,想要得到喜欢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
“喜欢的人?”
阿麻吕否定道:“我还没有意中人。”
登山路上十分无趣,方祝就找了“意中人”这个话题和阿麻吕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可真是遗憾,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雨完全停了,方祝将伞收起,还给阿麻吕,“我有一个好哥哥,好哥哥在我故乡是小情郎的意思。虽然我和他如今天各一方,但只要想起他,我就觉得很高兴。”
阿麻吕想说你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女孩,为何一副在感情上很有资历的样子,不过他忍住了。
方祝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阿麻吕:“那么师兄你来到万花后,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就在身边的,特别烦特别讨厌,却还是经常想起的人。”
这不就是裴元么,阿麻吕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师兄,然而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只能沉默以对:“……”
方祝从他的沉默里察觉到了真相:“哈哈哈哈,这个有啊。”
阿麻吕木着脸说:“不,也没有。”
……
“还有八人。”
卫鸣玉数了数,不包括还在和小孩玩的齐歌的话,还在天机阁前等待的人只剩下八人,登记过的新同门都被带去藏药楼或天工阁等待了,天机阁里头负责接待的人速度越来越快,这剩下八人估计很快就完事了。
此时一道人影至到此处,吓了众人一跳。是个系着破旧披风,一身草莽打扮的年轻男子。
“我没来晚吧?”来人解下披风,挠着头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见来人是个新面孔,卫鸣玉皱眉问道,“怎么不与其他人一起行动?给我看看你的凭证。”
“抱歉抱歉,我想先去看看风景,就离队了。”男子乖巧地拿出自己凭证给他看,是来自书圣颜真卿的引荐凭证。
卫鸣玉检查发现无误,便把凭证还给了他。
八人中有人说:“是祖琼玉小兄弟啊,路上见过的,不过他走得快,就没跟我们一路结伴了。”
“我轻功太好,没办法。”祖琼玉笑道。
“什么太好?有什么好事?”少女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卫鸣玉放眼看去,一位彩绣罗裙的少女跟阿麻吕一起走了过来。
卫鸣玉和齐歌快步迎上去,对少女作揖道:“宇晴师父。”
少女摆摆手:“哎呀,早说过,对我不必如此。”
片刻之后裴元等人也从天机阁中走出。
裴元挑眉看她:“你倒是会找好时候过来啊,晴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久不见,裴叔叔。”花圣宇晴狡黠地笑了,“能者多劳嘛。”
裴元见到她身旁的阿麻吕,惊讶地问:“阿麻吕,你和她一起过来的?”
阿麻吕:“……”
阿麻吕的脸已经僵了好一会了,他人生中尚未经历过如此尴尬的境地。先入为主认为能创造出晴昼花海这样的奇迹的人,不会是个稚气未脱的半大少女。所以从未怀疑“方祝”的身份,对一位豆蔻少女掉以轻心的结果是——错把花圣误认为是同门后辈,当面吹捧了一番对方,被对方挖了把柄——这种糗事,阿麻吕绝不会跟裴元提半个字。
好在花圣宇晴这时良心发现,替他说话:“是啊,我请这位哥哥带我去看谷中的新建筑。”她笑眯眯的,在裴元背对着她时,对阿麻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裴元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引歪了:“什么哥哥?你叫我叔叔,怎么能叫他哥哥,阿麻吕是我师弟,和我同辈的。”被这丫头这样叫,我不就真比阿麻吕老一辈了,裴元想。
宇晴说:“裴叔叔……我是根据年龄叫的。就,怎么说呢,人不服老是不行的。”
“……说的什么话啊,”裴元转向阿麻吕,“师弟,你说呢?她怎么可以这般没大没小?”
阿麻吕看他一眼,说:“我觉得她说得对,我还很年轻。”
裴元:“……”完了师弟是被宇晴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晴儿你来了,那就交由你负责了,”裴元果断把余下的活都甩给她,决定先带阿麻吕回落星湖休息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宇晴把头扭了过去。阿麻吕听她的语气,觉得她像是到了不服长辈管教的年纪。
花圣宇晴走向八人中一位抱着孩子,一直眼带笑意看着这边情况的年轻妇人,亲密地称呼她:“柳姐姐——”又对那妇人身侧的年轻男子说:“秦叔叔好。”这称呼惹得男子皱了皱眉,女子轻笑不已。最后宇晴伸手轻轻戳了下妇人怀里的孩子:“长倩好啊。”
那一家三口,为夫者清俊斯文,为妇者明艳动人,般配得让阿麻吕多看了几眼,那小孩则团在妇人的怀里,只有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对着别人。被宇晴一戳,那孩子倒是扭起了身子,妇人便顺势将他翻了个面:“长倩,跟晴儿姐姐打招呼。”
那小孩声音很小,宇晴俯身贴耳听到他的问好,方心满意足。不过小孩打完招呼后,又扭扭身子想埋回母亲怀里,似乎不想见人。
“长倩这是怎么了?”宇晴问。
“蛇……”小孩声如蚊蚋。
“蛇?”
“经过云锦台时,这孩子说看见了一条蛇,被吓得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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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细长的枝条拨开草丛,草叶摩擦间沙沙作响,惊扰了埋伏在底下的生物。猩红的信子倏地伸展出来,漂浮在空气里,盘旋的鳞身危险地蠕动,蓄势待发。然而枝条却不惧那双骇人的竖曈,在其视线上轻轻一点,仿佛逗弄一般,却带着无穷的气劲,使那碧玉般的鳞身如同被砍断的树木般径直倒下。
“师兄,我不知道该你夸这一手漂亮,还是该说你杀鸡竟然用了牛刀。”
听到阿麻吕的调侃,裴元解释道:“这条是毒蛇,且是极为罕见难缠的剧毒,用内力打才不会让它的毒液流出来,要是让谁不小心沾到,免不了一番折腾。”
阿麻吕有些意外地瞅着那条死透的蛇,它看起来不过是一条常见的翠青蛇,除了尾尖有少许不易察觉的点点黑斑,他问裴元:“你还懂得分辨毒蛇?你以前不是个不事生产的富家公子哥吗?”
阿麻吕知道裴元学什么都学得很快,连那些叫人头脑发昏的天工之术也不例外,但阿麻吕见他在琴棋书画方面造诣不小,并具有显然是有钱人家砸钱才能砸出来的审美,便以为他从前是个悠闲度日的富家子,而野外生存的技能,可只有常年游历的人才能真正掌握。
“公子哥?”裴元闻言笑了一下,“嗯……曾经是吧,不过我后来跟随师父在江湖上游历了好几年,大漠苗疆,江南塞北都去过,每去到一处地方,就向当地人请教风俗特产的问题,因而知晓了些奇奇怪怪的事。”
阿麻吕上上下下打量着裴元,像是初识他一般,说:“你之前从未与我讲过这些事。”
“我这不是想趁着同门比试的机会,跟你交流感情么,”裴元为逗弄对方,故意说些肉麻恼人的话,“师弟若是愿意对我敞开心扉,师兄定然会扫榻相迎,与你抵足夜谈。”
岂料这次阿麻吕竟然没有发作,只鄙夷地看了裴元一眼,又偏头转移视线,似是不想与傻子一般见识一样。
不得了,阿麻吕长进了,裴元想。
裴元从衣襟里掏出一条布袋,一手拿袋子,一手抓起死蛇,想把它装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干什么?这蛇你想带回去?”阿麻吕问。
裴元答道:“我用的内力,因而它的毒囊还是完好的,回去可以把毒素提取出来,再针对这种毒制作解药。”
“我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阿麻吕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是问你怎么……你很警惕?”
“……”裴元沉默了会,蛇尸已被装进袋里,袋口也已系紧,但他的神色却比发现有毒蛇时还要凝重。
“此蛇外形与多种蛇相似,一般人很难辨认出来,唯一的区别是它尾尖上的黑斑。”
“我与师父去沧山洱海时,曾见到过这种蛇的尸体。这种蛇喜静喜冷,常年居于高峰积雪处,一年里大部分时候都不会下来。但若是它们醒来觅食,必然会毒死不少禽类,当地的老人说,每年至少也会有一两人因此丧命。”
“我们见到的那条蛇,被当地人泄愤砸烂了,没办法用。活蛇居于高峰,也没有人愿意带我们去捕蛇,加上师父有故人来信求助,催促我们赶去另一处地方,所以师父与我当时并没有研制出解毒药。”
裴元颇觉讽刺:“现在倒是有毒素样本了……”
“苍山洱海,如此大费周章——”阿麻吕冷笑一声,“可真是来者不善啊,师兄。”
“看来我们以后的工作又多了一项,阿麻吕。”裴元道。
“不过此事暂无头绪,姑且按下不表,现在我们要继续进行武道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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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花圣归谷之后的三日里,万花弟子们都忙着带新来的人熟悉环境,向他们讲解万花谷的各项事项,尤其是万花考核的规则,直到第四日万花考核才正式开始。
此次由万花弟子们主持的万花考核,分为武道考核与七艺比试两部分,整场万花考核预计要四天的时间完成。
第一日的武道考核在水月宫殿前的空地上举行,采用分组比试,计算积累得分的方式,初步决出正意弟子和归德弟子的人选;
第二日仍是武道考核,地点选在水月宫与揽星潭之间的丛林里,第一日的胜者们在丛林里袭击彼此,击败别人后可获得对方的点数,比试结束后根据个人点数,初步决出尚贤弟子与执礼弟子的人选;
第三日开始进行七艺比试,先是首日决出的正意弟子和归德弟子进行比试,次日决出的尚贤弟子和执礼弟子负责评分,再由尚贤弟子和执礼弟子分别比试,其他阶层的弟子来评分;
第四日先是要推举出弘道部的人选,再根据前三日众人的综合得分,以及人手分配需求的规划,真正定下各阶层弟子的人选。
“如今正是第二天,长倩你爹娘都往丛林那儿去了。”花圣宇晴躺在药王阁前的摇椅上,神态懒散惬意,她怀里搂着一个软绵可爱的小孩,像是搂着一只暖呼呼的小羊羔,虽然晴光正好,但她并不会嫌热,因为三星望月上的山风很大。
“柳姐姐怕后两天的七艺落分,估计正冲劲十足,大展身手呢。咱俩的话,就在此处消磨时间吧。”
“正意、归德、尚贤,知……执礼、弘道,”小孩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算,算完后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向花圣,“这些词我没听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宇晴薅了一把小孩手感极好的细软头发,才心满意足地解释道:
“这些是万花弟子的等级名称。弟子等级制度呢,是万花立学制度的一部分,由书圣颜师父提出来的,其中心是‘以起承转合之道建制’。
“起者,物之始也。弟子初入,懵懂无知。《礼记·大学》有言:‘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诚意正心者,实则入门之本也。故名之为‘正意’。
“承者,物之发也。从学日久,慧心渐开。明圣人之德,而生归化之心。此类以‘归德’名之。
“转者,物之变也。学略有成,必躁动难安。此时须多游历,增广见闻,方知天下之广,贤俊之众。以见贤思齐之典故,名之‘尚贤’。
“合者,物之归也。阅历渐深,智趋圆熟,能归于初心,尊师明礼,进益所学。名之曰‘执礼’。
“至于弘道弟子,则是医圣孙师父补充提出的,他认为谷中只有师者七人,然而诸事繁杂,七圣不能面面俱到。故而择弟子中杰出者设立一部,助诸师弘扬其道,谓之‘弘道’。”
宇晴用掉书袋的风格讲解万花弟子等级制度,不出所料地看到小孩更迷茫,也更可爱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指去戳小孩圆嘟嘟的脸颊:“长倩你这是听不懂吗?那我讲得浅显些罢——大体上,就是以弟子们的学识程度划分等级。”
“等长倩你再长大点,可以去申请七圣的入门考核,通过考核就能成为万花弟子,可择一拜入其门下——你要先考虑芳主门下哦。等你入门以后就是正意弟子了,意思是你初来求学,懂的不多,须正心诚意,端正态度来学习。
“你学习了一两年后,渐生智慧,但看什么都是只懂一半,你会明白学无止境的道理,那时你要将玩心收起,立下学习方向并持之以恒,归心明德,这就是归德弟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到你学有小成,你可能会变得骄傲自大,目空一切,你也有可能会变得更谦虚谨慎,发觉想学习更多知识和本领仅靠师长是不够的,那么你就需要寻觅贤才,即比你懂得更多的人。‘贤才’可以是你的师兄师姐,也可以是你出谷游历所遇见的江湖中人,你与他们交流切磋,明白这世上总是人外有人,你便能增长见闻,提升本领,这就是‘尚贤’之理。
“当你的才学已然能鹤立鸡群时,最好仍能保持初心,尊师明礼,进益所学,这是‘执礼’。
“至于弘道弟子,他们不仅是七圣的优秀门生,而且还有谷主批准的权力,能帮助或代替七圣管理教导弟子,像个小师父一样,薪火相传,谓之‘弘道’。”
“不过,弘道弟子也不会有很多个就是了,”宇晴回想着之前她的义父,即东方谷主所说的话,“谷主爹爹说,在这次的考核里,只需挑出五个最拔尖儿的来担任弘道弟子。日后再挑选出一些执礼弟子作为弘道弟子的下级,共同组成正式的弘道部,然后谷主爹爹就可以撒手不管,高枕无忧了……”
哎呀,宇晴忙闭口收声,我是不是把爹爹的秘密讲出来了?
所幸三星望月上除了她和她怀里的小孩,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第一天的胜者去了丛林比试,剩下的人要么在为七艺比试做准备,要么去丛林出口那儿等热闹看去了。
她怀里的小孩却在此时点头晃脑,奶声奶气地说:“我,我好像明白了。”然而神情仍是半懂不懂的样子,显然是在装聪明扮机灵。
“不不不,”宇晴温柔地笑了,“长倩你才四岁呢,比我都小了十岁,不明白也没关系。”
“你该知道的事,不该知道的事,长大以后都会知道,所以现在不用勉强自己记住,都忘了吧。”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师兄?”阿麻吕和裴元闲坐在一丛灌木旁边,“关于今日比试的事项。”
“忘了什么?”裴元问。
“点数啊,”阿麻吕说,“我们自己的点数。”
与昨日简单粗暴的分组一对一比试不同,今日的丛林对战还是有些意思的。原则上今日的获胜方式是尽可能地狩猎并战胜丛林里的其他人,但为了增加随机性和趣味性,高阶弟子们特意增加了“点数”的规则。
所有参赛者在进入丛林前都要先进行抽签,从黑箱子里抽出一个小囊袋,里面是一方手指大小的印章和一本半个手掌大的薄册子。印章自带附有印油的盖子,印章上刻有从一到十的某个点数和一个表示此印章独特性的小标记。小册子自然是用来收集其他人的印章点数,印章的小标记是为了防止参赛者用自己的点数充数,或者重复使用一位败者的印章。
并且按照比赛规则,参赛者将别人的印章盖在册子后,印章还需还与原主,而不能将其夺走。
“因为点数存在着大小的区别,大家为了节省体力,寻找更高点数的‘猎物’,想必都会在对战前,互相展示彼此的点数。”
阿麻吕分析道:“不能夺走败者的印章,意味着同一个人可以被许多人打败,所以点数高的人势必成为众矢之的,大家都想去他那儿踩一脚。”
“相比之下,点数低的人应该是让人提不起对战的兴趣的。”
“我认为我们应该互相交个底,再制定作战方案。”阿麻吕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神情似笑非笑:“师弟你是想和我彼此交个底?恐怕不止这样吧。”
“参赛者可以组队,虽然只能两人组队。印在册子上的印章只能别人的,但没说不能是队友的,”裴元轻易戳破了阿麻吕的心思,“想必师弟的点数肯定很低?这是想占我便宜了?”
阿麻吕一边拿出自己的印章和册子,一边笑容灿烂地说:“我这回运气不错,抽到的是两点。”他拔开印章的盖子,展示给裴元看:“师兄如果不嫌弃,我的两个点数也可以盖给你啊。”
“只是不知道师兄的点数是多少?既然认为师弟想占你便宜,想必本钱不小吧?七点还是八点?我记得六、七点的成品更多,八点极少……”
裴元却不肯轻易答应他,一手抓住阿麻吕的手臂,像是怕他跑了:“那我们先说好,相互盖了印章后,你可不能反悔和我组队的事。”
因为这句话,阿麻吕起了些警惕心:“你该不会是框我吧,其实你点数很低?是一点?”
“咳咳,这倒不会,”裴元目光游移,模样有点心虚,“是确实能让你占便宜的高点数。”
“那把它盖给我。”阿麻吕怀疑地把小册子递给裴元。
裴元站起身,拿着册子转身背对阿麻吕——任凭阿麻吕伸前身子也看不到是个什么情况,裴元这家伙护得太死了,窸窸窣窣几下声后,裴元转回来,把册子还给阿麻吕。
阿麻吕打开半个手掌大的册子,在第一页纸上赫然多了鲜红的——十个点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个点数!是成品只有一个的十点数!
阿麻吕抬头看裴元:“……”
裴元很诚恳地看他:“……”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各怀心思,没有比这更尴尬的画面了。
阿麻吕一个太阴指往后急退——这招还是裴元手把手教他的,随即转身就想用轻功离开。
裴元却也早有准备,蹑云紧追在后,在紧要关头直接扑倒了阿麻吕——直叫他插翅难飞。
……
看着被自己压在地上而满脸不忿的阿麻吕,裴元觉得此情此情似曾相识。
“师弟,说好了不能跑的,”裴元叹气道,“这回可不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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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麻吕,不如我们来商讨一下战术吧。”
裴元拦住走在前头的阿麻吕,亲切地招揽他这位师弟。
阿麻吕神色冷淡地看了裴元一会,突然目露怜悯,像看到了一个叫人惋惜的傻子一样,幽幽地叹了口气,还避开裴元的视线,一副不欲多言的哀愁之相。
裴元觉得很好笑,阿麻吕平日总摆着高傲矜贵的谱,现在为了嘲讽自己,倒是不吝于作出这般扭捏做作的神态。
裴元有心逗弄他,故意不痛不痒地说:“乐观一点,阿麻吕,情况没那么糟糕,其他人又不会知道我的点数是几,对吧?”
“哦,是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种没心没肺的话,更让阿麻吕感到心烦了。阿麻吕额角紧绷,忍住想跟这人打一架的冲动,眼神难掩嫌弃:“那我来告诉他们好了——只要见到人,我就喊:‘裴师兄,你竟然是十个点数!’”
“哈哈哈——”听到阿麻吕自暴自弃的“威胁”,裴元难以抑制地笑出来,但在阿麻吕的怒视下很快收起笑意。要再笑下去,阿麻吕怕是真要翻脸了。“师弟,你这是想要和我同归于尽不成?”
阿麻吕冷言冷语:“我如果说是呢?你又能拿我怎样?”
看得出来,阿麻吕是真的很气恼被裴元隐瞒点数,而被他套牢了这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太担心,师弟,”裴元笑着说,“我们可以来想想办法。”
裴元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思考:“比方说呢,我的武功还不错,比大部分同门都要好得多,你的武功也还行,我觉得他们不会为了点数就来找我们打架的。”
“你是不知道还有以多打少这回事吗,”阿麻吕没好气地说,“等他们群殴你的的时候,我会加入他们那边的。”
“唉,那么狠啊……不过,我还有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阿麻吕一点也不相信裴元的鬼话。
“这个嘛,”裴元狡猾地卖了个关子,“你且看着我怎么做就是了。”
“……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要耍什么花招?”阿麻吕狐疑地盯着他。
裴元闷笑几声,那笑声在阿麻吕听来,简直不怀好意到了极点。他踱步越过阿麻吕,又回头给了个眼神,示意对方跟上他。接着他飞身一跃,踏在了前方一棵大树的枝干上,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了身形。
裴元想搞什么鬼??
阿麻吕不解,但却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裴元的动作,也跳到树上,躲在了树冠里。
裴元见他过来了,微微一笑,转身又施展轻功飞往别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随着他,在丛林的上方不停移动。他看到裴元每停在一处,都会借着树叶的遮掩,观察下面参加考核的人。
难道裴元是想挑选看起来比较容易揍的人,不展示点数,强行让对方应战?
阿麻吕觉得这方法倒是有几分可行,可是当齐歌和卫鸣玉就在树下时,裴元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立马离开了。而齐歌和卫鸣玉两人武艺平平,并没有值得忌惮的地方。这说明裴元的意图并非如阿麻吕所想,阿麻吕只好继续跟着裴元,看他有何打算。
在后面的行程里,他们两个又踩踏了许多树,好在气息隐藏得好,没有惊到几只鸟。途中阿麻吕察觉到周围有人也藏在了茂盛的枝叶间,那人估计是真的想从上方视角寻找猎物,身影伫立不动显得格外专注。树影摇曳间,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二人的存在,不过空中并非交战的好地方,双方心照不宣,都选择了不打照面。
阿麻吕清楚其中缘由。今日的武道考核是从早上开始,到日落时结束,可以说是一场持久战。但依照万花弟子普遍自由散漫的性子来看,会一板一眼从早到晚认真找人对战的估计没几个。绝大部分人都会想办法讨个巧,即尽量用最简单的方式获得最多的点数。选择与点数多的人对战,或者选择好对付的对手,都是一种方法。
不过这丛林里的树比百尺危楼还要高,在上面施展轻功消耗很大,是否选择从树上观察对手,就看各人的权衡了。
终于,裴元彻底停在了一处。阿麻吕随之而来,顺着裴元的视线往下看去——
只见林地里,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灌木丛中窸窸窣窣地穿行。阿麻吕认得这两人。
徐三青,合丘溪。
参加丛林武道考核的人员里,两个年纪最小的,刚满十四岁的少年。
在昨日的比试中,阿麻吕曾看了几眼他们的比试。徐三青善于躲避对手的攻击,上蹿下跳身手灵活,合丘溪年纪虽小,力气却不输成年男子,还善于发现对手的弱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于武道上都颇有些天分,但这并不是阿麻吕对他们留下印象的原因——七圣送来的新弟子里,璞玉多的是,现成的高手也不少,论起出彩程度他们两个还列不到前排。
阿麻吕能记下他们的名字,是因为决定他们二人各自能否晋升,参加第二天的武道考核的那场比试,都是对手自动放弃,才让他们轻轻松松捡了便宜。
当时和合丘溪对战的是防风,他们二人年纪相当,但防风高大的体格占尽了优势,两人打了一小会,场面怎么看都像大人逗小孩。在合丘溪踢击过来时,他一把抓住合丘溪的脚腕,再一扬手将其抛了出去。然而,下一刻防风却对顽强地继续冲着自己来的对手说:“我认输了,可以不打了吗?”这话让他的对手,以及观战的人都愣在当场。
“我身体酸痛,没力气了,想回去睡一会,”防风对旁边裁定比试结果的万花弟子说,“往日这个时候,我都该休息了。”
“我可以直接认输退出吗?”防风问。
那万花弟子手忙脚乱地翻开规则手册:“啊,这个……手册里说,两人要有一方被击倒在地才算比试结束。有人离场或缺席的话,则默认对方获胜。”
防风听到这话,非常满意:“好,那我走了。”
在防风离开的时候,观战人群里的苏难行冲出去骂他:“有没有搞错啊?!你不知道我押了你赢吗?你是不是故意的!!”他还试着把防风拉回场内,却被防风轻易化解。苏难行也输了比试,就这么一边骂着一边和防风离开了水月宫。
而时不时朝防风这边瞄几眼的阿麻吕,在发现其离场后,连忙跑来找那个做裁定的弟子了解情况——他在上一轮的分组比完了,早就取得了晋升的资格,正在做场内监督的活。
知道前因后果以后,阿麻吕沉默了,他觉得很不妙。
这种不妙的预感在随后曲风和徐三青的比赛里得到了验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风上一个对手是谢尾,那场比赛可谓精彩纷呈。在规定不能用兵器的分组比赛里,曲风酣畅淋漓地展示了花样繁多的拳脚功夫,招式让人眼花缭乱,次次出手拳拳到肉,不多时就把谢尾打趴在地,终结了比试。
“谢兄,你还要再练练身体啊。”
曲风笑容灿烂地把谢尾拉起来:“你看,老喝酒身体会虚的,以后还是别喝了。”看起来十分的友爱同门。
只有少数知情人才明白,曲风这是借着机会,把前段时间“管教”谢尾的憋屈和不耐烦都宣泄了出来。
“裴兄,谢尾这个人委实是个麻烦,他不是单纯的酒鬼——能被七圣看中的,又怎会是平庸之辈?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原因,来万花后堕落得如此迅速,但我感觉他似乎乐在其中。就像他制作的毒药一样,他这人恐怕也是毒药。和他待在一块儿,我总感觉自己迟早要被祸害。那次他喝酒惹出事端有我的责任,所以我愿意助他戒酒,但事成之后可就别再叫我管他了。”
——某天阿麻吕早上睡得迟了些,听到卧房外曲风和裴元如此商量。
不过当时裴元没给他确定的答复,而是说:“唉,对于这种麻烦人物,在没有别的牵制方法以前,还是要劳烦曲兄多费心了,不过我们会找多些人手帮忙……”
两人的商谈并未达成一致意见,也没想出别的解决方法。阿麻吕半睡半醒间都能感觉到曲风离开时的不满,他都没有和裴元告别就走了。
于是尽管曲风和谢尾对战时下手凶残,但当时负责场内监督的阿麻吕也没去制止。让他发泄一下应该就好了吧?阿麻吕想。以曲风的能力,毫无疑问能轻松晋级,是个默认的高阶弟子人选。想到以后会和曲风长期共事,阿麻吕觉得卖个人情也无妨。
而且阿麻吕还另有打算——他想在第二日的武道考核里和曲风组队。
阿麻吕想赢得武道考核前几的名次,找个搭档会容易得多。在他认识的万花弟子里,武功让他认可的只有四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想在考核里揍一顿的人。
宋听枫——合不来的人。
逸尘——搞不懂的人。
曲风——聊过几次的人。
显然,曲风是最合适的人选。阿麻吕决定好了,等曲风通过分组比试,就找他提出组队邀请,却没想,事态竟横生变故。
在和徐三青的比试里,曲风本该稳操胜券。一个是看不出有弱点的老手,另一个是全凭本能作反应的小鬼,双方实力简直天壤之别。
但最终,曲风却倒在了徐三青一个掌风之下——阿麻吕看得一清二楚,徐三青那一掌根本没碰到曲风,就只见曲风连连后退几步,最后身体一仰,直直倒在地上,静止了几瞬。
站在阿麻吕身边观战,同时也兼职场内监督的商丹笑出了声。
“不得了,徐师弟年纪小小,却已很有本事了。”
曲风从地上爬起来,作摇头叹息状:“刚才那一掌实在精妙,我从未见过如此招式,输得心服口服啊。”
他对面的少年一脸怀疑地抬起自己的手掌看。“真的假的?”他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商丹捂着嘴,背过身子笑得身体发抖,她旁边的阿麻吕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了。
可恶!没出息的家伙!阿麻吕咬牙切齿,见此情景他有什么不明白的,曲风就是想掉到低阶弟子那里去!
只有高阶弟子才有管教其他同门的权力,这同时也是一种脱不开的责任。曲风就是看准这点,又从防风身上得到的灵感,才故意演了一出落败的戏码,想变成个低阶弟子——省得裴元再让他管教别的麻烦人物。加之他深受谷主赏识,就算成为低阶弟子,有谷主几分脸面在,他也无需承担多少杂务,因此他简直演得毫无顾虑。
这两个破坏武道精神的人!阿麻吕很愤懑。
所幸其他人还是比较在意脸面,做不来故意认输的事,因此这是昨日唯二两场令人意外的比试。
但这两场“意外”,直接导致阿麻吕只能选择和裴元组队——宋听枫和逸尘早联系上了。阿麻吕失去了一次和裴元打擂台的机会,怨念颇深,于是对两场“意外”的印象也格外深刻。
只是——
阿麻吕看着前面的裴元,又看向树下的两个小孩。
裴元这是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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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没给阿麻吕时间猜,直接行动了。
他手中先后疾速飞出两道暗影——阿麻吕看清了,那是两枚树上长的小果子——分别击中了徐三青和合丘溪的后背。两人即刻倒地。
???
发生了什么?
阿麻吕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象。
裴元跳下来,走到两个同门后辈身边,然后蹲下来,在两人身上翻翻找找。
“裴元你——你干什么?”阿麻吕也下了树,站在裴元旁边看着他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
裴元这家伙平时不是很爱惜后辈的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做出偷袭后辈的事来,这可真是……真是让人心里觉得怪异。
听说有些邪术能让人心智大变,难道裴元是被人暗算了,在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蛊?又或者这两个小孩身上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来历有问题?
阿麻吕脑中开始了各种胡思乱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什么呢,阿麻吕,”裴元抬头便看到了阿麻吕茫然中带几分疑惑,疑惑中带几分警惕的表情,觉得很好笑,“我就是让这两个小孩睡一下而已,可不是在做坏事。”
“不是做坏事?那你这是在做什么?”阿麻吕指着裴元伸进徐三青袖子里的手问。
“呵呵,你看着来。”裴元的笑声颇有几分得意,他从徐三青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袋子,正是发给每个参赛弟子装印章与册子用的布囊袋。
他解开这袋子,查看里面的东西:两方印章与两本小册子,还有一些杂物。
难怪另一个小鬼身上没有袋子,原来是放一起了,裴元想着,掏出印章看上面的点数,一个是七点,一个是数量稀有的一点。又拿起那两本册子,上面写着徐三青和合丘溪的名字,为了防止参赛弟子抢夺别人的册子,册子发放后,要求每个弟子都在封面写上名字。裴元打开一看,册子里面都是一片空白。
真是好运气!这两个小子不知道自己的点数可以盖给队友,那他们就没有凭证可以找回自己原来的印章了。
裴元麻利地把自己十个点数的印章和同门后辈一个点数的掉换过来,再把袋子重新系好,放回徐三青身上。
“你看,阿麻吕,我们点数的问题解决了,”裴元起身和阿麻吕报喜,“这下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然而他的师弟并没有因此露出高兴的神态,还用一种相当嫌弃的眼神看着他,好似看到了什么人渣,或者臭虫的样子。
阿麻吕是真没想到,也想不到裴元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敢情这家伙之前说的“办法”,就是去欺负小孩子,偷人家东西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是怎么回事,阿麻吕可算见识到了——难怪防风和曲风这么能钻比赛规则的漏洞,原来是因为谷中有个精于此道的榜样!这个榜样还就是裴大师兄!
阿麻吕尽力保持着仪态,克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师兄,我想了想,我们果然还是合不来。我一个人费些力气,也是能赢取好名次的,没必要劳烦你。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啊?为什么?”裴元不明所以,怎地师弟突然又要散伙了,“我都换了点数了啊。”
“看,现在我一点,你两点,简直是完美的组合!”
完美个头啊完美!
“你的良心呢?你身为师兄的操守呢?”阿麻吕忍无可忍地质问他,“你不会感到羞愧的吗?!”
“你把十个点数给了他们,岂不是嫁祸于人??”
徐三青和合丘溪这两人,说到底是因为意外才得以入围今天的考核,武功水平实质上差了其他参赛选手许多,让他们变成大肥羊,怕是要被人轮番碾压,揍成肉饼了。
“平时说得好听,说什么同门之间年纪大的要照拂年纪小的,现在倒是把后辈往火坑里推,可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啊?”阿麻吕越说越生气,枉他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而以为裴元是个好人,没想到竟然是看走眼了。
裴元听阿麻吕这么说,倒是弄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这可真是意外,没想到阿麻吕对这些小孩如此关心,看来他在万花适应得不错啊,裴元想,而且阿麻吕的话,听着还像有几分痴男怨女控诉遇人不淑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总之让裴元挺乐的。
当然面子上裴元可不敢暴露出自己的心态,他微微皱着眉,语气无奈中还有隐隐的委屈:“阿麻吕,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把同门师弟推进火坑呢?我这恰好是在帮忙,让事态恢复正轨。”
“什么?你,帮忙?”阿麻吕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这人绝对是在说瞎话,于是冷笑道,“那你说说,你怎么个帮法?”
裴元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开始为自己澄清:“关于徐师弟和合师弟,我也知道他们昨天之所以能在分组比赛中胜出,是因为曲风和防风不求进取,主动放弃的缘故。”
“以两位师弟自身的能力,在丛林里遇到别人,估计会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七零八落,他们两个本不能,也不该出现在今天的比试中。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阿麻吕?”
“……的确如此。”阿麻吕承认道。
“除此之外,这两位师弟也还有别的麻烦。为了参赛弟子的安全,比赛前我们用药和陷阱驱赶了不少丛林里的野兽,只是时间紧迫,必然有所遗漏。其他人用不着担心,但他们两个武艺欠佳,若是遇到猛兽恐怕会无法保全自己。加之我们刚发现新来的人中有不轨之徒,在将其揪出来之前,让这两个小孩待在丛林里,实在是不妥。”
阿麻吕听到这里,方才生的气顿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担忧:“嗯……你说得不错,那该如何做呢?让这两位师弟自行离开?尽管是意外所致,但他们两个也确实通过了分组比试,劝他们放弃比赛的话,恐怕不能令他们服气。”
“你总不会是想——把人打晕再带出去?这违反了‘只有本人自愿才能退赛,别人不得胁迫’的规则。”阿麻吕警告般暼了裴元一眼。
“而且我们把他们带出去,被人看到的话,不就等于表明是我们动的手,他们两人也会知道是我们偷换了点数么?”
“你想得很周到,”裴元带着笑意看向阿麻吕,“不过,我是想让他们两人自愿退出比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闻言露出了“你是在说笑吧”的质疑表情,裴元则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今天的比赛开始之前,我有交待过几人,比如齐歌和卫鸣玉,要是遇到徐师弟和合师弟,就多少关照一下,最好带着他们走,免得他们被人欺负得太惨。不过据我方才观察,那几人都没碰上他们。想来他们俩也觉得自己技不如人,便选了偏僻的地方躲藏起来,伺机寻找机会偷袭自己有把握战胜的人。”
“把十个点数换给他们后,依照他们谨慎的想法来看,他们也会马上知晓,只要他们暴露出点数,就会迎来众人的攻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选择知难而退,自愿离开,也是必然的了。”
“慢着,”阿麻吕忍不住反驳,“这些都是你的推测,无凭无据,你又如何保证,事情发展会如你所想?”
“推测会不会成真,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裴元说。
“这样吧,要是我猜错了,徐师弟和合师弟没有主动离场的话,今天我就任由师弟你处置,你指哪我就打哪,反之,则今天你必须全听我的,如何?”
“……”
阿麻吕沉默了,他一部分的理智觉得裴元说得有道理,另一部分则坚持认为裴元只是在用鬼扯的方式美化他的偷窃行径。
阿麻吕本能觉得不能顺着裴元的话下赌注,但是可随意差遣裴元这个诱饵,又着实令他动摇,思虑再三,最终阿麻吕还是回了句“好”。
裴元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开始行动吧——先帮这两位师弟换个舒服的位置,他们现在看起来太惨了。”
说罢裴元一手捞起徐三青,另一手抄起合丘溪再抛过去给阿麻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于裴元时而出现的无耻行径,阿麻吕已经不想再作反应了,只麻木地伸出手,接住了被丢过来的合丘溪。
“你想把他们放在——”
问话戛然而止,阿麻吕微微睁大了眼睛。
只因阿麻吕感受到怀中躯体的异动——合丘溪的手脚有小幅度的挣扎——这个受害者要醒过来了。
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阿麻吕飞速一个手刀拍在合丘溪颈侧,将其彻底打晕。
……
阿麻吕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头一次恨自己卓越的、身体快过脑子的反应能力。
完了,这下他彻底跟裴元成了共犯了。
裴元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唉——这下子不知道合师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猛地抬头,直瞪着裴元:“你是故意的?!”
依裴元的武功,怎么可能会失了准头力道,埋下其中一人中途醒来的隐患?他肯定是留了一手,算准了合丘溪醒来的时候。
“你算计我?”阿麻吕既恍然大悟,更不可置信。
“在这种,这种缺德,又无聊的破事上,你算计我?!”
阿麻吕真不知道裴元图什么,难道就为了拉自己下水??
“咳,这个嘛……“在阿麻吕的连番质问下,裴元总归是表露出了一点心虚,“若非师弟心狠手辣,我也不能得手啊……”
“事已至此,也不必过于纠结这事了,反正合师弟也没睁眼看到你——”
看到阿麻吕可怕的脸色,裴元带着徐三青飞速后退:“还是先找个地方安置他们吧!”
阿麻吕只能咬牙切齿地跟上去,心想等会赢了定要叫裴元好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把徐三青与合丘溪二人放在不会有野兽侵扰的一片区域里,周围还有燃烧过的药草的灰烬。
随后他们躲在了附近的树上。裴元再次扔出两个果子,把昏睡中的两人打醒。
只见这两个十四岁的少年迷迷糊糊地醒来后,神情突变,立马开始警惕地检查身体及携带物品,随后发现了被调换的点数。
徐三青震惊地喊了出来:“他二大爷的!谁把我们点数换了?!”
合丘溪在看到十个点数时也很惊讶,不过只持续了那么一瞬,他沉静地思索了一会,拉过徐三青,两人以极小的声音耳语了片刻。
在他们商量完了之后,阿麻吕看到,徐三青从袋子里摸出了一个小匣子,再两三下点燃了里面的香。很快,在他们的位置上方,形成了一团明黄色烟雾。
应缃红所制的这种用来警示的香,在此次丛林比试中发给了每一位弟子,并规定了两种用途,一是遇到险情,需要别人帮忙带离丛林,二是无力再战,自愿放弃比赛,待人前来回收印章。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昭示着燃香之人的退场。
不多时便有负责救援的弟子赶来询问情况,徐三青把印章全交给对方,边嘟囔着自己太倒霉了抽中了这种点数之类的话。
阿麻吕看向裴元,十分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一事实——对方又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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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阿麻吕有多少想不通的疑问,心里有多不服气,输了就是输了,在今天的比赛里,他都得按照裴元的安排行事。
阿麻吕跟着裴元在丛林里慢慢地行走,阿麻吕看着前面裴元那优哉游哉的背影,心想自打裴元换了点数以后,他们还没碰上过别的参赛弟子,目前战绩为零,情况不容乐观——但为什么裴元看起来还是如此闲散?
“师兄——我有事问你。”阿麻吕唤道。
裴元前进的身影停下,他回过头,一脸和蔼地笑着看向阿麻吕:“怎么了,师弟?”
“……”看到裴元那赢了自己以后容光焕发的样子,阿麻吕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忍住,忍住啊,阿麻吕劝告自己,要是自己这时候翻脸,裴元肯定要拿打赌的事调侃自己,那感觉就更恶心了。
阿麻吕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师兄啊,我就是想问,我们是不是该抓紧找人对战了?”
“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获得过别人的点数,怕是落后别人许多了。”
“另外,换了点数以后还有个问题,”阿麻吕说,“我和师兄你的点数加起来就只有三点,太低了,会有人愿意和我们对战吗?”其他人要是见到裴元和他的点数这么低,根本不会想在他们身上花费功夫吧?
“对此,师兄有什么对策吗?”既然裴元说听他的,那阿麻吕就把问题都抛给他解决了。
裴元听罢神色依旧一派轻松从容:“师弟你不必担忧,点数低对我们来说是一项独特的优势,而且我们现在正是要去找别人拿点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独特的优势?阿麻吕愣住,完全理解不了裴元的话,而且“拿点数”这个措辞,是否过于轻巧,不太对劲?裴元就这么有自信,觉得他能轻松战胜别人吗??
然而让阿麻吕更费解的事情还在后头。
他们遇上了一对参赛弟子,是不久前他们单方面见过的齐歌和卫鸣玉。
双方都没掩盖脚步声和气息,因此正面相遇时几人都提前摆出了迎战姿势,除了裴元以外。
“哟,是齐师妹和卫师弟啊,”裴元笑得格外热情,“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你们。”
“……嗯?”阿麻吕瞥向裴元,不知这厮怎么突然和对手叙起旧来。你在做什么啊?看看气氛再说话好吗!阿麻吕给裴元使眼色,对方却仿佛没看见。
怪异的还不止裴元一人。
只见齐歌收起手中的长笛,温柔地笑了:“原来是两位师兄啊,我以为是别人来了,失礼了。”一旁的卫鸣玉也同样收起武器,还说了句:“能遇见两位师兄真让人高兴。”
“哎?卫师弟难得说这种奉承话啊。”裴元说。
“我的话并非虚言,”卫鸣玉无奈地说,“之前我们遇到的都是新人,各个都很认真,和他们交手一点都不能放松,尴尬得很。”
三人有说有笑,场面顿时变得和气又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只能偃旗息鼓,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三个在丛林里,在这比赛场地里交谈起来。
“真的吗?那些新人个性都很认真?”裴元问。
齐歌叹气道:“真的,好几个都是一板一眼的死脑筋。同门考核不就是切磋嘛,他们也太较真了,有个长相不错的小兄弟还追着我打,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她摸着自己发髻,无奈地说:“差点把我的发钗都弄掉了。”
“哈哈哈,卫师弟你怎么不护着齐师妹呢?”
卫鸣玉尴尬地摸摸眉毛,不吱声。
齐歌替他回答了:“因为他那时候也被人追着打啊——”
“我们这些熟人都自行组队了,新人不就和新人组队了么。所幸最后我们险胜一招,不然可真是丢脸。”
阿麻吕见他们两个头发微乱,衣服下摆还有破损,知道他们确实遭遇了恶战。
“不过那是我们第一场比试,当时我们什么都还没想好就被对方拉入战局,”齐歌说,“为了不消耗太多体力,后面两场,我们都和对面的新人提出要十招之内决胜负。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立刻就跑。”
啊???
阿麻吕看向齐歌,限招对战的话,那把比赛场地设在丛林还有什么意义?这不是一点紧张感都没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注意到了阿麻吕的眼神,齐歌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没办法啊,我的武功很一般,为了不拖累阿玉太多,总得讨些巧。”
“阿麻吕师兄可不要误会,平日里我和阿玉修习都很刻苦,不会耍这种滑头。”
面对一位轻声细语的漂亮女子,阿麻吕也没法固执己见、不留情面地反驳对方的做法,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才答道:“无妨,这也算是……一种策略,还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他顶着裴元“你还有两幅面孔啊”的揶揄眼神,艰难地安慰齐歌:“武功差了点也不是问题,今后在武学方面多加努力就好了。”
“谢谢师兄的教诲。”齐歌朝阿麻吕微微一笑。
阿麻吕不知为何有点脸热。
“好了,齐师妹,不要知道他吃这套,就这么对付他。”
裴元一把揽过阿麻吕,将他拨到自己身后。
齐歌温柔地说:“我只是收取一点报酬,不可以吗?”
裴元则说:“当然不可以,他不在报酬的范围里。”
阿麻吕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打哑谜,还没等他弄清楚“报酬”是什么意思,就见裴元向齐歌、卫鸣玉问起了他们遇到的新人的具体情况,像是姓名、长相、武器等信息,还有齐卫二人与他们交战的大致位置。
裴元要新人的情报做什么?难道他打算去会会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这般想着,也暗自记下了齐歌和卫鸣玉提供的情报。
温平茂、翟经武,一个用剑一个用刀,配合很默契,大概是来万花前就认识的。追着齐歌打的是温平茂,齐歌说这人一边想赢她还一边道歉,然后被她一发暗器命中。“感觉是个脑子转不过弯的家伙。”齐歌这么说。“翟经武的话,我和他交了手,感觉他武功套路很有来头,大概在什么门派学过,”卫鸣玉说,“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程锦兰、伍含英,前者用短匕,后者用双刀,两人都是轻功好手,身法灵活,但力量较弱,胜过她们不算难事。“那个程锦兰妹子长得可太好看了,和饮雪不相上下,”齐歌回忆起两人的容貌,“伍含英妹子就是那种侠女风范,英姿飒爽。希望以后可以和她们交朋友呢。”
柳淮儿、秦肃,就是和花圣宇晴相识的那对夫妻,女的用九节鞭,男的用飞刀。卫鸣玉评价他们两个不愧是夫妻,下手一样狠,建议裴元和阿麻吕尽量不要和他们交战,那样太费力了,尤其是柳淮儿的九节鞭,被打中一下就令人疼痛不已。在今日的比赛中,为了照顾刚到万花的新人,允许参赛弟子使用各类武器,但为了不让这场同门比试蒙上悲剧的阴影,凡是有刃的兵器都做了封刃处理——用天工门下制作的蜡油过了一遍,保证不会见血伤人。而像九节鞭这种,没办法通过封刃处理降低杀伤力的武器,就属于漏网之鱼了,谁遇上就是谁倒霉。
“好的,我知道了,”裴元终结了这个话题,“多谢二位相告,我很感激。”他向齐卫二人颔首致谢。
“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二位能倾囊相助。”
裴元笑得极为亲切。
“麻烦你们,在我们的册子上,盖个点数如何?”
…………
阿麻吕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册子,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齐歌和卫鸣玉怎么会愿意给他们盖点数?在他们根本没交手的情况下?
明明他们两个在听到裴元的话时,也有一刻的迷茫和震惊,但他们对视之后,为什么又极为虚伪客气地说很乐意帮忙这种鬼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虽然规则里没禁止,但这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的赠礼吗??
阿麻吕总是知道万花弟子在“自由”这方面能有多少花样了,以至于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所形成的武道精神遭到了极大的冲击。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比赛应该严肃对待吗?阿麻吕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难道我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至少在万花里,我这样的是不正常的?
“看,阿麻吕,我们又多了四点和七点,”裴元在阿麻吕身旁得意洋洋,“我们肯定会是第一名。”
阿麻吕最看不得裴元这样子,抛下一团乱麻的思绪,下意识就反驳道:“这又如何,你没听齐歌和卫鸣玉说,他们都和三队人马交手过了吗,其他人遭遇的队伍怕是更多,而我们才第一次从别人手里拿到点数!”
被阿麻吕这么说,裴元倒也不恼,反而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不错,我们得抓紧进度了——”
“我们继续去找别人‘拿’点数吧。”
……
随后他们真的从更多人手上,轻而易举地拿到了点数。
顾曦华与项云音;商丹与吴尘山;杨伯雨与袁星洲;江饮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上三队加一人无一例外都自愿给裴元和阿麻吕盖了点数。
这些是裴元阿麻吕之前待在树上时见到过的熟人,裴元似乎是记住了他们的位置,于是一个个在这些位置附近搜寻,遇到不认识或不熟的人就躲起来,找到了这些熟人就走上前去。由于丛林里没什么路,障碍物又多,大部分人都是慢慢行走的,位置不会在短时间内偏离太远,因此他们两个还算容易就找到了这些人。
阿麻吕跟在裴元身边,费劲脑筋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每一次和别人打照面,裴元就会和对方交谈,打听丛林里新人的情况。阿麻吕认为,裴元此举一是为了掌握这些陌生的对手的情况,二是为了打听新人里有没有可疑的家伙。
可这和别人为什么愿意白送点数毫无关系。
阿麻吕也问过裴元,但裴元说:“应该是我很有魅力、深受大家敬重的关系。”令阿麻吕气结。他问了好几个给他们点数的人,除了得到高深莫测的微笑以外,什么答案也没有。
阿麻吕想,难道裴元和他们在比赛前就暗通曲款,以某种交易买通了他们?
在遇到个性认真,性格正经的江饮雪时,阿麻吕也问了她愿意送点数的原因。
然而对方却有些惊讶,似乎不明白阿麻吕为什么这么问:“阿麻吕师兄,你不知道吗?”
阿麻吕用力摇摇头,为这个问题,他已经头昏脑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饮雪看了眼裴元,才对阿麻吕说:“因为……对我们来说,这样最有利。”
等等——!对你们来说有利在哪里啊?!
江饮雪撂下语焉不详的话就离去了,令阿麻吕很是失望。
不过在遇上逸尘和宋听枫时,疑问终于解开了。
这两人一看到裴元和阿麻吕,就露出倒了大霉的脸色,顿时转身就要跑。
裴元早有预料,以更快的速度飞扑过去,两只手各勾住一人脖颈,不让他们走。
“两位走之前,能否给我们盖个点数呢?”裴元用的力气还不小,逸尘和宋听枫竟没能把他的手扯下来。
“凭什么,要白白给你盖点数?”宋听枫冷冷道,“有本事就打一架!”
“白送不行,交换吧,你们的点数多少?”逸尘被裴元箍得难受,脸上难得有明显的表情。
目睹了这一幕的阿麻吕简直要热泪盈眶——原来有人的想法是和他一样的么?!虽然他和这俩天工痴一向合不来,但这一瞬间他们就是他眼里唯二的同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点——我和阿麻吕的点数是三点,我一他二。”裴元说。
此话一出,被裴元勾住的两人停止了挣扎。裴元也没有继续用力,慢慢地松开了他们。
“……裴元,你不是吧?”逸尘说。
“人竟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么?”宋听枫也说。
“少说废话,”裴元也不再装客气,“要交换就快点。”
“算了,我们的点数白送你吧,”逸尘说,“宋兄你觉得呢?”
“君子不与狗斗。”宋听枫啧了一声。
挥别两位天工弟子,杏林师兄弟的点数又增加了。
裴元心里算了算他们现在拥有的全部点数——毫无疑问已经领先众人了。
突然,阿麻吕凑近来,盯着裴元的脸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怎么了?”裴元笑问道。
“你是用胁迫的方式,让别人给我们盖点数,是吗?”阿麻吕问。他仔细注意裴元脸上表情的变化,想要找出一点这人因为事迹败露而慌乱的迹象。
“……什么意思?”裴元说,“我,胁迫别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他一脸无辜:“师弟你不是一直在我旁边吗?我做了什么事,你都一清二楚不是吗?我什么时候威胁过别人了?”
“你不需要做什么,你本身就是个威胁。”阿麻吕此时已想通了一切,不再信他的鬼话了。
“我和你的点数很低,很难引起别人对战的兴趣。而你的武功比别人都好,别人和你打没有好处。两者加起来就是你说的‘优势’——对于别人来说,我们是一组难以战胜,且回报极少的对手,不值得他们花费精力和时间。卫鸣玉等人知道打不过你,怕被你缠着,于是才送出点数。”
“简而言之,大家是出于‘破财消灾’的念头,才把点数送我们的,对吧?”
同理,阿麻吕想到了徐三青和合丘溪的反应。先前裴元说他们是“知难而退”,阿麻吕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如今想来,这两位师弟显然也是受到了某种“胁迫”而离场。代入一下他们的处境,被自己无法抵抗的强者数次攻击,被转移了位置,还被掉包了点数,一定会产生强烈的警惕感,忧心攻击自己的人是否还会有下一次行动,若是他们中有谁的知觉尤为敏锐,察觉到当时有人就在周围观察他们的话,那他们感受到的威胁就更为浓重了。而阿麻吕当时完全被裴元牵着鼻子走,竟没想到这方面去。
裴元听到这番指控,脸上笑意不减:“那怎么算是胁迫?都是他们自己权衡后做出的选择,与我何干?”
“我可真是冤枉啊,明明我为了师弟的各种请求东奔西忙,师弟却咄咄逼人,一副想要处置我的架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要是师弟有什么凭据的话——”
“我就能任君处置了。”裴元靠近阿麻吕耳边,轻声说道。
阿麻吕恶寒地后退两步,皮笑肉不笑地说:“师兄这是哪儿的话,我只是觉得师兄有勇有谋,想夸夸你罢了。托你的福,我们的点数增加了很多啊。”
无凭无据的情况下,阿麻吕不会贸然和裴元起争执。
但这万花里,难道真就没有人能治得了裴元吗?
——不,有人能。
阿麻吕已经想好了。
等考核结束,医圣回谷后,他一定要——
找!师!父!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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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麻吕现在是格外清闲,与裴元在树荫下休息着。此时正是晌午,日头毒辣得很。
他身旁的裴元拿着树枝在地上点来点去——先是戳出了相近的两点,再往右戳两点,随后右上两点,之后左上两点……有些点底下划了线,还有少数几个单独存在的点。等裴元收手后,被他糟蹋过的那一小块地满是孔洞,仿佛洒满了芝麻的面饼,又像一群蚂蚁窝。
阿麻吕无事可做,把裴元的涂鸦过程从头至尾看下来,毫不费力就看出了其中玄机。裴元是以他们二人为起点,画出了丛林里所有人的大致情况,两点相邻表示一队,划了线的点是新人,其中四个单独的点,代表没找人组队的那四人:江饮雪、云西、常昙、游骖风。还有一队比较特殊,是由方洛这个熟人和一个叫祖琼玉的新人组成的。
这几人之所以特立独行,倒也是各有缘由。
江饮雪是打定了主意要凭一己之力胜过群雄。先前阿麻吕和裴元路遇她与别人对战,只见这位清冷仙子模样的师妹手握三尺青锋,步履如风,剑影如虹,一挑一刺似水流云动,一削一斩间身姿挺秀,刀光剑影中不染尘埃,把手中兵器舞出了百兵之君应有的风采。她的剑法显然汇集了百家之长,却也有其自身的领悟在,因此招式变幻之时剑风仍浑然天成,毫无顿挫分裂之感。剑技至于她,就如呼吸之于人,是一眼可见的,自然而然的天生禀赋。
杏林门下的师兄弟在树上看得津津有味。阿麻吕不得不承认,跟着裴元四处看热闹的感觉真不错。而且他也明白了,裴元根本就无心与人对战,只想先揪出那个将毒蛇放进丛林里的歹人,其之前所说的“按下不表”,是要先搜集完情报,再来判断的意思。那么,在寻访各位同门的期间,阿麻吕觉得给自己找些乐子也无妨。
“你和用剑的江师妹交过手吗?”阿麻吕问,“我可不相信你的剑法能赢过她。”
裴元挑眉一笑:“江师妹的剑法固然精妙,但对我来说不算难破。”
阿麻吕本来不信,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裴元肯定是靠蛮力或速度赢的——武学之道有时就是如此蛮不讲理,管你天赋多么出众,招式多么精妙,只要在力和速方面落了下风,就往往难以翻身。
不过对裴元这毫无风度的赢法,阿麻吕仍是不屑地嗤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也是没办法,”裴元为自己辩解,“人那么多,我还能为他们每个都制定专属打法不成?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了。”
阿麻吕这下来了兴趣:“你什么时候和他们都交手过?我怎么没听说过?”
裴元长叹一声:“是在你来万花之前的那场考核。”
“那场考核中七艺的考试还算有章法,由七圣各自负责,但武道考核却是群龙无首,最后东方谷主把书圣颜师父推了出来,说既然万花的弟子制度是由颜师父提出的,那颜师父对考核制度一定也会颇有见解,且颜师父品行刚正,负责主持武道考核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时门中弟子上下就四十几人,再除去些武艺不济、默认为正意的小孩就更少了,颜师父制定了几次方案,又都以大张旗鼓不合实际而否决了。为了省时省力,于是最后选定了擂台挑战制,就在三星望月的山门附近圈了块地来比,允许大家用各自趁手的武器,考核时先找一个实力足够守擂的弟子上台,再让别的弟子一个个上去挑战,由颜师父负责裁定每场比赛的胜负,并评判站入擂台的弟子的阶层。”
“嗯……那个被挑去守擂的倒霉虫,莫非就是师兄你?”阿麻吕忍着笑问。
“为了帮助我这个大师兄树立威望,让谷中同门对我服气,我是必须要当出头鸟的——当时谷主和颜师父都这么劝我,连师父也说我可以去试试。谷主还说要教我几招稀世武学,保证我能赢过其他弟子,其实他就是想找个以后能管事的冤大头而已。”
“哈哈哈哈——!”阿麻吕笑得十分开怀,决心把这事列入这辈子都要珍藏的裴元吃瘪合集里。笑够了之后,阿麻吕才戏谑地问:“不过,大师兄啊——你这么拼命是为什么呢?你也可以拒绝的,不是吗?”
闻言裴元又是一声长叹,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真实的,混合着些许心酸的无奈。
“为了什么?唉,还不是为了让他们乖乖听话,好好干活。”
阿麻吕早猜到了这个理由,但亲耳听到裴元说出来,还是觉得很好笑,不过他只能捂着嘴把笑声掩盖住,他们两个观战的过于闹腾,已经引起了底下比试的人的注意——江饮雪颇为不悦地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仍在诉苦:“我理解大家来万花多是为了远离世俗和纷争,但门派各项事务哪能没人去做呢,他们又何必在听到有任务时就露出上当的表情?真要论起来,受骗最深的岂不是我?”
“也真是辛苦你了,师兄,”阿麻吕假意同情,随口安慰他,“终有一天,大家都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
“听师弟这么说,我心甚慰……”裴元说。
“两位师兄,好戏散场了。”
江饮雪从对手那里获得了点数,长剑归鞘,转身面向他们。
“我的点数已经给过你们了,现在又为何来找我?”
两人被抓了包,尴尬地从树上跳下。
平心而论,要是阿麻吕自己被人当做消遣围观,肯定会觉得恼怒。为了缓和气氛,阿麻吕一边走向江饮雪,一边笑着说:“江师妹剑法卓然,令人忍不住想驻足观看,我们多有叨扰,还请莫怪。”
裴元立马意会:“确实如此,以江师妹的剑法造诣,不去别的门派专心修习剑术真是可惜了。”
“若是师妹专攻剑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必然将多出一位。”阿麻吕帮腔道。
江饮雪却不接受这套奉承话,眉头微蹙,不快地说:“我在万花待着自在,自然不会去别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剑术好就要当剑客是个什么道理?难道会女红就要去当绣娘?擅厨艺就得去当厨子?”
她盯着裴元:“裴师兄你诸武精通,也不见你去外面打打杀杀。”
“……”阿麻吕和裴元语塞片刻,难得心意相通了一回——我不擅长和一根筋的正经人打交道啊!
“师妹不要误会,”裴元迅速换了套风格,直说道,“我们只想夸赞你的剑术,没有别的意思。”
“此外,我们也确有要事找你。”
阿麻吕看向裴元——什么?我们有事吗?我们不是出于偶然才观战的吗?
“什么事?”果然,以江饮雪这认真的性子,她的专注点瞬间就转移到裴元说的“要事”上。
确认周围没别的人在后,裴元压低了声音:“江师妹,我们有一事相求。”
“烦请你多加留意那些新人,看看其中是否有举止奇怪的人。”
江饮雪面色不改,只眨了下眼睛。“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她说,“两位师兄不顾武道考核,满林子东奔西跑,就是为了此事?”
“是。”裴元干脆地回道。阿麻吕则感到有点惊讶,看来这位师妹只是在情感上有些迟钝,看待事物倒是很通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饮雪思忖了片刻,问:“若我找到了那人,是就地斩杀,还是移交二位?”
“若找到了,还是先告诉我们吧,”裴元说,“那人手段阴毒,你一个人很难对付他。”
“而且我们还需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能草草了结对方的性命。”
“我知道了,”江饮雪颔首道,“饮雪定不负师兄所托。”
……
待二人与江饮雪告别后,阿麻吕不解地问:“师兄,你为何要将此事嘱托给江师妹?”
“宋听枫、逸尘的武功都比她要高,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找人办事时,光看对方的武功可没用,”裴元说,“要看对方的性情、武力、执行力,这三项缺一不可。”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对门派的归属感。”
“……什么意思?”阿麻吕更不懂了。
“若是性情不够坚定,面对敌人时会喜怒形于色,容易打草惊蛇,让对方逃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噢,这阿麻吕明白,就是江师妹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冷脸能迷惑敌人的意思。
“武力不足的话,就不能和敌人周旋,探清对方的实力。”
确实如此,阿麻吕对这点很赞同,要是让云西来做这件事,怕是得损兵折将了。
“执行力太低的话,容易自作主张处置敌人,”裴元说,“若交由逸尘处理,你觉得他是会留敌人一命,还是当场杀了对方?”
阿麻吕了然,依逸尘那怕麻烦的性子,自然是直接杀了敌人的可能性更大。
“那‘归属感’又作何解释?”阿麻吕问。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裴元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师弟,“阿麻吕,你打从心里认为自己是万花弟子吗?”
阿麻吕想了想,不确定裴元的意图,看到裴元毫不作假的真挚神情,不知怎的把冠冕堂皇的说辞咽了回去,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我只觉得,我是师父门下的弟子。”
“我一个东瀛人,初来乍到的,说对门派有感情,鬼才会信吧,”他轻笑一声,“我只是为了追随师父才来万花,因为师父是万花七圣之一,我才是万花弟子,若师父在别的门派传道受业,那我便会是其他门派的弟子。”
阿麻吕弯着眼睛,缓缓地问:“我这样回答,师兄你满意吗?”
“我很满意。”裴元听他这么说,竟然表现得很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瞥他一眼:“你要说教就说吧,我能接受。”
“我没哄你,”裴元解释道,“谷中很多人还不如你。”
“怎会,你没说笑吧?”阿麻吕一脸不信。
“你说你初来乍到,对门派没多少感情,而万花谷也还是个新门派,甚至还没在江湖上打出名号,所以谷中许多人对万花其实也并无多少归属感。”
“对门派的认同、维护之情,没有经过长年累月的过程,是很难产生的。我强压着同门去做各种任务,除了谷中人手稀缺以外,也是为了让他们多接触门派的方方面面,从而对门派产生感情。”
“只是到目前为止,成效不大,”裴元露出苦笑,“同门大都性格乖张,随心所欲,要他们尽心尽力维护门派可真是太难了。”
“现在对门派有归属感,愿意把维护门派安危摆在首位,而不沉迷于个人嗜好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江师妹是其中之一,所以找出入侵者的任务,只能委托给她。”
见阿麻吕仍显得有些茫然,裴元便再作了注解:“在捉拿、惩罚入侵者这件事上,万花谷没有任何禁止的条例。”
阿麻吕终于明白了——若是让其他同门知道有入侵者在,那个入侵者就会变成他们的猎物。
到时候鹿死谁手,鹿又是怎么死的,可就无法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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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裴元和阿麻吕的运气依然不错,赶上了一场颇有趣味的对战。
参战的一方是他们认识的商丹和吴尘山,另一方是两个面生的男子,他们刀剑合鸣配合默契,其中用剑的那个面相俊俏干净,就是齐歌所说“长相不错”的温平茂,另一个用刀的身影威赫悍然,招招不留情面,直往对手软肋攻去,想来就是“难缠”的翟经武。在昨日的分组比赛里,这两人都给阿麻吕留下了印象,今日一见,更是觉得他们武艺超群。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商丹和吴尘山这一组。
吴尘山使着一双沉重的铁戟,左右两手的招式变幻多端,两把武器既能各自为政,又可同心合力,时而为戈时而为矛,巧妙地化解了刀势,同时凭借武器的分量打出重击,明显占到了上风。阿麻吕还是头一遭见到吴尘山这虎虎生威的彪悍模样,不过想起闲谈时这人说他曾经自己一人把要拿来雕刻的石料搬到三星望月,便不觉得意外了。
商丹拿的则是一只判官笔,从容地以万花武学与温平茂交手。除了裴元、逸尘、宋听枫和阿麻吕自己外,在这丛林里阿麻吕也就只见到商丹用笔当武器了。虽说谷内众人都学了万花武学,但目前学有所成的人并不多,因为万花的功法以内功为基础,又以点穴截脉为关键,修习者需慢慢积攒起深厚的内力,熟知经络穴位及要害之处,且下手的力度和位置都必须精准,这既需要个人天分,更需要有大量的练习,以及经过时间的长久磨练。
阿麻吕知道自己修习时从裴元那里取经算是走了捷径,而商丹就属于是天赋异禀、个人资质与万花功法相配了。
万花功法不适合与人近身搏斗,但万花轻功自有独到之处,商丹闪躲游移间仿佛闲庭信步,她就像只风筝一样,在被温平茂一拉一扯间,始终与其保持着二十余尺的距离,间或以气劲打向温平茂的穴位经络。商丹的每一下攻击,在击中对手时都没造成太大伤害,因此温平茂似乎以为商丹的能力就止步于此,挥剑时多有留情之处。
见到此情此景,阿麻吕顿时明白齐歌说温平茂“脑子转不过弯”是什么意思了。又想赢又不想欺负女人?阿麻吕想,谷中的姐妹可不是什么弱质女流啊。加上现在万花武学于外人来说还不常见,相信商丹会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的。
商丹也察觉到自己被人看轻了,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对手,漫不经心地一挥毫,施展出一招玉石俱焚,引爆了之前埋入温平茂体内的气劲。温平茂身形一震,随即单膝跪地,剑掉落在一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边厢,吴尘山也结束了战斗,他以双戟架住长刀,奋力一起,将翟经武的长刀卸下。
“你为何留手?”收下点数后,商丹问温平茂。
温平茂面露羞赧之色:“家中长辈教我习武时,长年耳提面命,说我绝不能对老弱妇孺下手,因此我与门中女弟子交手时,心中总是生出迟疑……”
“日后行走江湖时再博取这种名声吧,”商丹嗤笑一声,“既同为万花弟子,就应以才情武艺方面的真正实力分出高低上下,男女老幼之别无足轻重。”
吴尘山的话则很直白:“温师弟啊,你要知道,万花谷收徒第一要义就是不找蠢人,也就是说,这里的人无论男女,大都是些知道自己是聪明人的聪明人。而聪明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看轻了。”
“师姐师兄教训的是。”温平茂倒也虚心受教。
翟经武笑他:“你这做派什么时候能改?我们输的那几场,都有你不肯辣手摧花的缘故在。”
“……你还好意思说!都说了我应付不来,你还总是把女人丢给我对付——”
“不给你创造机会,你怎么能逼自己克服这毛病?”
商丹懒得再看这两人,她靠近吴尘山,从他的双戟中抽出一把,再猛地将它投掷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重戟如离弦之箭般,带着风的鸣响往看戏的两人飞去,凶悍之气表露无遗。
“裴师兄,你们若是无事可做的话,就找些新人练练,别一直游手好闲的。”
裴元稳稳抓住飞来的武器,朝商丹解释道:“商师妹误会了,这两位本来是我们看中的对手,岂料你们先遇上了,我们来迟一步,只好在旁观战了。”
“哦?那我这是截胡了你们的目标?”商丹反问道,“需要我道歉么?”
“哈哈,师妹说笑了,什么截胡不截胡,靠各人的本事罢了。”
阿麻吕简直要为裴元的厚脸皮绝倒,明明这人之前就从商丹身上敲诈了点数,现在看戏被人发现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倒打一耙。看呐,商丹的脸都黑了,阿麻吕内心啧啧称叹,原来会被裴元气到的人不止他一个啊,感觉以后可以和商丹多多来往。
不过……阿麻吕的眼神落到还至吴尘山手中的铁戟上,心想平日里商丹虽说偶有出格之举,但总体气质还算文雅,没想到她动怒时的风格竟然这么狂暴。阿麻吕若有所思,相较于一板一眼赤手空拳的分组对战,今日在丛林中自由宽容许多的规则,似乎更能显现出众人的性格特点?
难道裴元拉着我四处看热闹,还有这层原因在?
商丹很快平复了心情,没有再和裴元争执。“算了,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你们二位还有兴趣的话,可以接着和他们打。”她指着温平茂和翟经武说。
“另外,两位见到饮雪了吗?”商丹问,“我想和她组队,不过一直没碰上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抱歉,我们没有见到过她。”裴元立马回答道。
阿麻吕不意外裴元的胡诌,只是同情地看了眼吴尘山,这位仁兄随时都会被人踢开啊,好惨。
商丹明显不信裴元的话,可她也不想和裴元纠缠,瞪了裴元一眼就要离开,同时向身后招了招手。
吴尘山赶了上去,跟她一起走。“世间之事,总是无法尽如人意啊,”吴尘山安慰商丹,但听着怎么都像是幸灾乐祸,“你觉得呢?小姐。”
“闭嘴。”商丹冷冷回道。
……
嗯?吴尘山叫商丹那声“小姐”是怎么回事?阿麻吕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可惜那两人很快走远,身影消失不见,阿麻吕心中的疑惑暂时无解。
要是再凑近商丹打听消息的话,商丹一定会翻脸的……真是遗憾,阿麻吕微微叹了一口气,在万花谷里,商丹、吴尘山、江饮雪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个谜,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知道这其中错综复杂的真相啊……
“那么,翟师弟和温师弟?你们二位要和我们切磋一下吗?”
裴元的声音将阿麻吕远眺商吴二人的视线拉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商师妹的提议或许可行?”
或许可行?阿麻吕看向此刻在闭目打坐的温平茂——商丹那一记玉石俱焚让他经脉混乱、气血逆行,受了不小的内伤,而翟经武正在旁边给他护法。
这一番趁火打劫……真不愧是你!阿麻吕乜眼看着裴元。
翟经武大概是走过江湖的,反应很快,圆滑地应付起裴元的敲诈勒索:“裴师兄不必抬举我们,我们的武功还比不上你们,又怎么能和二位切磋?待日后我们也修习了万花武学,再来找师兄们讨教一二吧。”
他还露出个与其硬朗面容极不搭调的虚伪假笑:“先前在天机阁报到登记时,劳烦裴师兄关心我们的需求——我们两个对分配的居所都很满意,想要的东西也没有短缺的——这都得感谢裴师兄对我们的关照。”
“若是师兄不嫌弃,还请收下我们的点数,就当作是我们的谢礼,以及以后再切磋的信物吧。”
“唉,翟师弟,这我们怎么好意思呢……”裴元言语上表示推辞,却拿出了册子递给对方。
“……”阿麻吕无语地看着他们两个,真是好烦说话虚伪又做作的人啊!
裴元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在分组比试里表现都很出色,今天没能和你们交手,实在可惜了。”
阿麻吕受不了了,他十几年里奉行的道德观念在脑子里尖叫,他拉了下裴元的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够了,别说了!走吧!”该换个地方,继续去找潜伏在新人里的入侵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
下一瞬,裴元和阿麻吕同时施展太阴指,疾速往相反的方向分开。
有两把暗器飞刀,错开了与他们相近的翟经武和温平茂,精准地冲着他们两人的位置刺来,最后打在了前方的树干里。
有人偷袭!裴元和阿麻吕往飞刀来处看去。
“呀,两位反应好快。”
“说着体己话的时候,还能这么警觉啊?”
带着调笑意味的女声传来。
“需要对手的话,看看我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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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柳淮儿,以及不见人影的秦肃。
“原来是柳前辈,真是好巧。”
裴元环视一圈,问:“秦兄何在?怎么只见飞刀不见人?”
“这不着急,等我们赢了裴兄你,他自然就会现身了。”
柳淮儿莞尔一笑,她的面容极为艳丽,像一株带毒的花。而她手上的九节鞭,则是毒花带刺的藤蔓。
“自从听晴儿说,裴兄弟的武功很了得,可以以一敌二胜过我们,我和阿肃可就惦记上了,”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裴元,“闲散的日子过久了,免不了就想找点事,活动活动筋骨。”
裴元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着:“晴儿那丫头……她说话总是不着调,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柳前辈想找敌手的话,找我们可是找错人了,我和阿麻吕的点数加起来也就三点,和我们打既不过瘾,也没有什么好处。”
“呵呵,不是和‘你们’,是和‘你’打才对,”柳淮儿笑道,“点数这事呢,委实无关紧要,我们已经攒得够多了。”
她朝阿麻吕施礼道:“阿麻吕小兄弟,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和你师兄切磋切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弟,我们可是一起的——”裴元转头拉拢阿麻吕。
阿麻吕什么话也没说,他眯了眯眼睛,忽而对裴元礼貌又客气地笑了一下。
随后他转身施展轻功飞跃起来,落在了一处不远不近的地方,在裴元的视野里剩下一个缩小的身影,既给裴元与其对手们留下了足够的对战空间,又让他自己能有一个好视角可以观战。
裴元看向一旁的翟经武和温平茂——后者刚打坐完,还没睁开眼睛,就被翟经武一把拔起扛在肩上了。
“唔!你,你干什么?”温平茂刚回复好,多少还有些气不顺,翟经武便调整了一下这肩上“麻袋”的位置。
“我们就不打扰师兄了,”翟经武朝裴元拱手道,“等明日七艺考核时再会吧。”说完他也飞身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带着温平茂潜入丛林中不见了。
所有闲杂人等——可以作为自己助力的人,都全溜了,裴元再回头,就只看到柳淮儿手中挥起来的九节鞭。
……
阿麻吕饶有兴致地看着裴元陷入苦战。
那九节鞭在柳淮儿手中,像是一条生猛的巨蟒在节节突进、吐信觅食,谁要是沾上它的气息就会即刻毙命,它蜿蜒游弋间飞沙走石,被目标躲过而落在地上时,便留下一个硕大的坑洞——要是被砸到或蹭到,可真是要受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破解九节鞭倒也不是没办法。其一,这种攻击范围大的武器,需得有宽敞的地方来施展,而裴元和柳淮儿对战的空地其实不大,只要裴元能跑远几步,把柳淮儿拉入树影密集的地方,那就好办了;其二,九节鞭的攻击力是随着距离增大而增强的,在越远的地方被九节鞭击中,受到的伤害越大,反之受到的伤害则较小,裴元若能闯过去与柳淮儿近身交手,凭借他自身的优势,便能胜券在握。
裴元肯定也懂得以上道理,但可惜的是,他面对的不止柳淮儿一个对手。每当裴元想撤往林中,或是想趁柳淮儿出现漏洞时突破去夺下她的武器,就有飞刀从巧妙的角度暗中射来,逼得他只能放弃谋划,以躲避为上——按照规则,要是被击中要害位置,就算输了。
那一把又一把的飞刀,总是在紧要关头出现,把阿麻吕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飞刀的主人借着周围众多树木的遮掩多次移动站位,从远处专挑裴元的死角来攻击,并且还不忘支援甩着九节鞭的柳淮儿。裴元几次预料到了飞刀的来势,闪避之余反将飞刀踢向柳淮儿,但下一刻那飞往柳淮儿的飞刀就被另一只飞刀打开。
该说不愧是夫妻档吗,配合真是够默契,阿麻吕看得啧啧称奇。
阿麻吕还发现,柳淮儿似乎对裴元的出招早有防备,总是以密集的攻击频率打断裴元施展阳明指等招式的动作,就算被气劲击中后也即时调整内息,这让裴元即便使出玉石俱焚也收效甚微,不能拿她如何。显然,是有人提前向柳淮儿透了万花武学套路的底——绝对是和柳淮儿有交情,性格古灵精怪,近来又处于叛逆期的花圣宇晴了。
当阿麻吕看得起劲时,有人来找他了——正是被裴元委托了任务的江饮雪。她本来是要去找裴元,但看见裴元和别人打得难分难解,便拐了个弯往阿麻吕这儿来了。
不过来的不止江饮雪一人,还有个年轻的男子被她押着送到阿麻吕面前。这男子和云西差不多大,脸庞带有几分稚气,双手被布条捆着,双眼呆滞,一声不吭,看样子是被江饮雪点穴封了内力和五感,因此才会不跑不闹吱声。
捆绑这男子双手的布条,原来都是江饮雪头上的发带,现在没了发带,江饮雪一头长发披散在肩,更显清丽绝尘。“你不帮他吗?”她看了眼被人里外夹攻而左右奔忙的裴元,不解地问阿麻吕,“你们不是一队的吗?”
“师兄他没求我帮忙啊,”阿麻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口说道,“再说等他把别人的飞刀耗完不就好了。”
“恐怕不行。”江饮雪否定了阿麻吕的猜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歌说那秦肃背着个木箱子,里面都是飞刀,我想他应该能一直耗着裴师兄,让他,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精尽人亡?”江饮雪道,“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
阿麻吕背着双手,用右手死死掐紧左手臂,他对自己下了狠手,等松手时,手臂肯定会留下青紫的淤痕,但他此刻别无他法。
冷静,冷静!阿麻吕告诫自己,沉着点!不要反应太明显!
按照江师妹的性子,她肯定是一知半解随便形容的,并不知道她刚刚说了多么惊人的虎狼之词!阿麻吕绷紧自己的脸皮,他知道,自己要是笑出来的话,反而会显得很龌龊,但是,实在是……太好笑了……!裴元知道他自己会有被人这么编排的时候吗哈哈哈!
“哈……江师妹,你说话,还挺风趣的!”阿麻吕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继续保持着有风度的样子,“不过我相信,就算面临如此困境,裴师兄他也不会输的……”
“现下更要紧的是,你送过来的这位——他就是你找到的可疑人物?”阿麻吕生连忙错开话题。
阿麻吕直觉认为,眼前双手被捆住、害怕得两股战战的年轻男子,不是那个心思险恶的入侵者。但江饮雪既然把他送过来,就应是有她的理由。“你因何缘故认为他有问题呢?”阿麻吕问。
江饮雪缓缓说道:“一开始,裴师兄的委托就没有透露给我入侵者的相关线索,只是告诉我有这么个人存在。因此我仔细想了想,裴师兄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尽可能找到更多相关线索、或是与其接触过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认为,如果谁要下黑手的话,肯定会挑选偏僻的地方行事,因此我一直往没人的地方走,果然发现了异常之处——丛林里的毒虫变多了。我用发放的驱虫丸试了试,发现对其中一些毒虫没有效果。这不寻常,谷中四季如春,所有生灵包括虫蛇都趋暖避寒,驱虫丸也是据此制作的,碾碎以后会散发寒气,按理说不该失效,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有人把外面的毒虫放了进来。”
“这些东西就由师兄你处置了,”她把一个小袋子递给阿麻吕,“我解决了一部分驱虫丸对付不了的虫子,剩下的凭我一己之力难以做到。”
阿麻吕接过袋子,打开发现是些被劈成两半的毒虫,和他曾经在灵猴聚集的密林中看到的毒虫相比,个头明显要小了些,确实是来自寒冷地区的特征,裴元也曾说那蛇生活在积雪处——难道都是同一个入侵者所为?
“那此人是怎么回事?师妹你是看到他行迹鬼祟,有施放毒虫的举动吗?”
“并非如此,”江饮雪看了眼被自己封了五感的男人,“事实上,他绝不会是入侵者。”
面对阿麻吕的疑惑,她娓娓道来:“我在搜查时遇到了缃红和虞罃,他们想和我一战,我答应了。在交手的过程中,此人出现在我们周围,想偷取我们装有印章的袋子。”
“……什么?这种事能做到吗?”阿麻吕不解,偷取对战双方的东西?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江饮雪的语气有点懊恼。
“此人名为游骖风,由棋圣引荐而来,轻功绝顶、身法诡谲,是个神偷——这是虞罃告诉我的,说是听人聊起过。当时他以快到难以看见的速度接近我们,想对我们下手,而我和缃红只顾着对方,根本没注意到有别人过来。”
“说来惭愧,竟是虞罃的感知更为敏锐,第一个发现游骖风,还往他的方向挥了一镰。估计游骖风是没想到有人能识破他的身法,惊讶得脚步一顿,现了形,才被我一剑拍去,晕倒在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起来有点惨啊,这个叫游骖风的家伙,阿麻吕略微有些同情。
“关键在于,游骖风倒地后,他的袋子掉了出来,”江饮雪又拿出一个大一些的袋子递给阿麻吕,“里面是他偷来的别人的袋子,这些袋子的东西跑了出来,混在这个大袋子里了。”
阿麻吕接过一看,里面有几个偷来的印章,还有些小药丸。
江饮雪说:“我在医术药理方面甚为苦手,但直觉这些药兴许和毒虫会有渊源。或是毒药,或是解药,就得由你和裴师兄做判断了。”
“为避免将消息透露给其他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便封住了他的五感,想带给裴师兄,让裴师兄来问话。”
“只是,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江饮雪犹豫地说,“在我带着游骖风来的路上,被宋师兄他们看见了。”
“缃红和虞罃都是知道分寸的人,但宋师兄和逸尘师兄就……我编了个理由,和他们说这人偷窃别人的印章,得送去林子外,取消晋级资格。”
“但看他们的表情,应是没有全信。”
她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你们不想更多人掺和进来的话,得加快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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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少有这般不顺心的时候。
出于一些原因,他并不想花太多时间精力与别人对战,面来势汹汹的柳淮儿和秦肃,他有一瞬觉得,要不干脆认输算了,只是一想到宇晴这丫头或许会拿此次输赢之事讥笑他,甚至大肆宣扬,那他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就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从柳淮儿打断自己攻击的动作上看,裴元知道她肯定是和宇晴通过气了。
被这对夫妻缠上、被宇晴挖坑已是倒霉,在左横右跳,上蹿下跳之时还瞥见师弟和佳人有说有笑,裴元心里更不痛快了,哪怕他知道对方和佳人是在谈正事——谈正事就更应该等他加入啊!
裴元想尽快了结这场战斗,可柳淮儿的九节鞭威力十足,秦肃的飞刀更是刁钻凌厉,裴元无法强行突破快速完事,只能另寻他法用一个最笨的方法——通过不断佯攻,在保存实力的同时,摸清两个对手的攻击习惯和配合套路,再伺机而动。
在这过程中,裴元必须将全副心神投入到观察敌手中,无暇再顾及其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裴元终于等来了破局的良机。经过漫长的拉锯角力,他们双方都开始感到疲劳,反应速度都有所下降。柳淮儿和秦肃本就打着要消耗裴元力量的主意,他们认为裴元以一敌二,比他们受到的压力更大,比他们更累,因此具有优势的自然是他们二人。
但,裴元知道,他随时能把自己回复至最好的状态,这便是修炼万花内功养心诀的益处。养心诀与其他门派的内功心法相比,更注重拓展修炼者的生机,使其内力、精力、气血皆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摧之仍不绝。裴元还没将这心法练至最高境界,但已是此中佼佼者,和人对战时催发养心诀,足以让他能比别人多打好几回合。而且宇晴这丫头自幼练的是别的功法,对万花武学尚处于纸上谈兵的程度,对其在实战中的效果了解不全,应是没法将这点透露给这对夫妻了。
裴元决定给对手设下陷阱。于是他的步履一时踏错,呼吸开始急促,攻击的节奏散乱,几次堪堪躲过横扫而来的九节鞭,也被暗中射来的飞刀割破了衣摆,整个人仿佛强弩之末,样子潦草又狼狈。
裴元在赌,赌像秦肃这样甘愿在一旁辅助妻子的角色,在确定柳淮儿能获胜时,会见好就收,以免他的飞刀分割了柳淮儿的胜利。而只要秦肃有一瞬驰援不及,裴元就能把他们各个击破。
他也赌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故意漏出的破绽成功激发了对手的野心,那九节鞭仿佛苦等已久的猛兽,一扫疲态,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出杀招,威风凛凛,誓要见血封喉。
然而,裴元要比它更快。在即将被九节鞭击中之时,运行着养心诀的裴元,提前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圆满,以出人意料的速度侧身躲开鞭尾,并挥出判官笔格挡——呼啸而来的长鞭顺势就卷在了判官笔上。不等柳淮儿反应过来,裴元一手拿笔,一手抓着鞭子,奋力一拔,将九节鞭从她手上夺走,横扫一圈后收入囊中。在对战了许久之后,柳淮儿果然还是后继无力了。
在这短短几瞬之间,援助柳淮儿的飞刀始终没有出现。
因此裴元夺走鞭子后立即移形换位,想潜入林中去把秦肃找出来,他觉得秦肃这人沉寂过久,定是另有所谋。
被夺走武器的柳淮儿对裴元欠身表示认输了,但服气的同时她也懊恼不已。“阿肃——你要给我报仇——帮我找回点面子呀——!”她随便朝某个方向喊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人藏哪里去了。
不过下一刻,她和裴元都看到了秦肃——他缓缓从林中走出,步履僵硬,神色局促。他想要和柳淮儿打招呼,但手抬到一半时动作一滞,又把手放下了。
“师兄,你这狼狈的样子,看起来要更顺眼些啊。”
声音是从秦肃的位置传来的,裴元定睛一看,只见从秦肃身后探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阿麻吕眉眼弯弯,一手拿着只飞刀,从秦肃背后绕到前面抵在其颈侧。“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对手,你这算欠了我一个人情吧,师兄?”他说。
“哎呀,你这话说的,”裴元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立刻搪塞对方,“我们师兄弟之间说什么人情不人情,这可太见外了。”
阿麻吕依旧笑意盈盈,还用飞刀在秦肃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都愣了一下,裴元更是汗颜,万万没想到阿麻吕竟然用对手兼同门的秦肃来威胁自己,这都和谁学的招数啊。
“阿麻吕小兄弟,你不是答应不掺和我们和裴兄弟的比武吗?”柳淮儿抱怨道,“你怎么食言了呢。”
阿麻吕对她回以微笑:“抱歉,柳前辈,我可没有答应过这回事。”他只是开溜了那么一会儿,借机看看裴元为难又窘迫样子而已,但他可不想看别人赢了裴元。因为裴元只能成为他的手下败将!他在裴元这里受了那么多气,当然得等有机会时由他自己讨回来。
柳淮儿苦恼地说:“唉——晴儿说我们夫妻俩打裴兄还是有胜算的,只是裴兄身边的师弟也颇为不俗,要想赢裴兄就得先把你支开。她说你们关系别扭,原来是这么个别扭法啊!”
“裴兄弟……你还是答应他吧,”“人质”秦肃非常无奈,“我已经认输了,请放过我。”
因为自己的郎君受人挟制,柳淮儿也站到阿麻吕的阵营:“是啊,裴兄弟,虽然不知道你和你师弟为什么闹别扭,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要敢作敢当,不要牵连无辜啊。”
“……好吧。”裴元迫于形势,终于认下了欠阿麻吕人情这回事——明明他自己以一打二也能赢的,阿麻吕这次属实是捡漏了。“你想要我做什么,阿麻吕?”他问道。
阿麻吕放开秦肃,朝裴元招招手:“师兄你过来,我告诉你。”
如同交换人质一般,秦肃走回柳淮儿那里,而裴元则走到阿麻吕身旁,俯首帖耳,静听其言。阿麻吕挑起眉头,满意地看着裴元这张丰神俊朗、足以引人嫉恨的脸,想到随后即将发生的事,眼角笑意渐浓。
裴元本以为阿麻吕会要求之前的赌注取消,让他在考核中不必听命于自己。那就真的麻烦了,裴元想,我的打算可就要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阿麻吕并未如此要求。总是因为裴元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的阿麻吕,如今已经不在乎在比赛里忍这一时了——既然裴元对各项事情都自有打算,那就随他去吧,阿麻吕自己正好落得轻松。比起逞这一时之快,阿麻吕更想占个别的便宜,要让裴元任何时候想起来都觉得丢脸的那种。阿麻吕很快就有了主意。
“……师弟,你确定,要让我做这件事?”裴元感到很意外,在他看来,阿麻吕的要求没什么难度。
“你别想反悔,我可是有两个人证在这,”阿麻吕瞪着他,语气有几分凶狠,“你要是赖账的话,以后你说什么我也不听了。”
“噢……两位前辈来当见证?”裴元了然地点点头,他看着那两个面露尴尬之色的“人证”,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很想笑,但又竭力克制住。“那师弟你是想让我当着两位前辈的面,把欠账付给你吗?”
阿麻吕想了想,觉得让裴元当众出丑,实在不够厚道,被师傅知道了影响也不好,而且这是他赢来的便宜,怎么能让别人白捡?“那倒不必,”阿麻吕看了眼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我们去树后面好了。”
……
等那师兄弟俩被树影遮挡住后,柳淮儿扯过秦肃的袖子,一边荡他袖子一边柳眉倒竖:“阿肃——!你刚刚在干嘛啊!楞太久还被人抓住了?你该不会真的筋骨懒散起来了吧?”
面对爱人的兴师问罪,秦肃苦笑道:“要是筋骨懒散还好……但实际上只是我技不如人罢了,”
不是秦肃楞得太久,他的反应已经够快了,看到裴元用笔格挡住长鞭,他就下意识想射出飞刀支援柳淮儿,然而就在那时候,一柄刀刃毫无预兆地抵在了他背后。
“你应该多留意离手的暗器,因为它能够反噬你,”秦肃背后的人,也就是阿麻吕,神色阴冷地告诫他,“不能一击即中杀死敌人,就要尽早离场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肃的潜行术足够出色,这让他在以往的战斗中能够很轻易地、不知不觉地杀死敌人,或是游刃有余地捉弄敌人。但在方才的交手中,他才是被狩猎的一方,尽管机敏迅捷,也还是被更为可怕的猎人悄然逼近,见血封喉。
“听说东瀛的潜行术专为暗杀而生,这位阿麻吕小兄弟正是东瀛人……我也算是有幸得见了。”秦肃说。
“看不出来啊,他那副长相,竟然是个危险人物?”柳淮儿的关注点产生了偏差,“你瞧他瞪裴兄弟那眼睛,就像只猫一样,圆溜溜的。”
“是蛇眼吧?”秦肃辩解道,“蛇眼和猫眼是有几分相似的。”
柳淮儿摆弄他袖子的手停下,与他对视,极为认真地说:“是猫。”
“……是蛇。”心有余悸的秦肃,语气微弱地反对爱妻的观点。
正当这夫妻俩大眼瞪小眼之时,一阵欢快的笑声猛然爆发,是从裴元和阿麻吕藏身的那棵树传来的。那笑声明朗畅快,毫不克制地穿过丛林,偶有几次断续起伏,表示笑的人差点笑岔气了。
“哈哈哈哈……够了够了……不要再来了,唔……”这是阿麻吕的声音。
“是吗?可我还有别的花样,比如这个——”这是裴元的声音。
“噗——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好奇怪啊,哈哈哈哈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你说要的,看,还有这个……”
“停——!嗯……!哈哈哈……我都说不要了……”
“……”柳淮儿和秦肃不约而同地想: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得了!
……
“结束了,两位前辈,”待阿麻吕不再大笑后,裴元领着他再度出现,“麻烦两位等候许久了。”
柳淮儿见阿麻吕神情恍惚,脸颊晕红,眼角还挂了点泪,内心顿时掀起滔天巨浪,恨不得立刻把这事与好姐妹宇晴分享一二。她强作正经地说:“啊没事,不麻烦不麻烦,毕竟我们还要付点数给你们,等等也无妨……”
柳淮儿和秦肃离开之后,在远处观察的江饮雪见此情形,便拉着游骖风往裴元和阿麻吕走来。
裴元注意到此时阿麻吕仍然在憋笑中,有点费解——让别人扮丑脸有那么好玩吗?连之岚那年纪的小孩都不会被这种把戏逗乐了。
不过,师弟刚刚笑得开怀的样子,又真是够讨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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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一边听江饮雪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察验从游骖风身上得来的药丸,确认无毒后,他以内力将其中一颗药丸碾成齑粉,再把粉末化入体内。之后他念出一串药材的名称,让身边的阿麻吕也一一记下。
裴元念出来的药材可组成一帖解毒清血的药方,看来那些药丸还真是蛇毒的解药?那么,顺藤摸瓜,找到游骖风从谁身上偷来这些药丸,谁就是入侵者了?阿麻吕却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烦请师妹放了他,解开他的穴道,我有些事要问。”裴元对江饮雪说。
“嗯。”江饮雪应道。她以两指为剑,对着游骖风上身诸多穴道戳了一通,戳得他身板抖如筛糠,令旁人都觉得隐隐作痛。
过了一会游骖风才完全恢复了五感,待双眼能看清后,他立刻大喊大叫:“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而裴元就站在他面前,他便求救般扑过去:“呜呜呜呜呜是裴师兄吗裴师兄救命啊……!刚刚有人想害我呜呜呜呜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在天机阁见过的呜呜呜呜呜……”
裴元早有预料,摁着游骖风的肩膀让他冷静冷静,阿麻吕则默默后退远离了一些。
“之前不知谁人偷袭的我,封了我的穴道,搞得我看不见听不见喊不出话也使不出武功,我好害怕呜呜呜呜呜呜——”游骖风极度委屈地和裴元哭诉。
“是我。”旁边的江饮雪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他。
游骖风这才注意到在场的江饮雪,并且认出了她——差点被他偷走东西的人。游骖风视觉刚恢复,看什么都觉珍贵,难免觉得眼前之人冰肌玉骨、眉目绮丽,跟个仙女一般,再多的愤懑也难以爆发出来了。
“这位师姐……?”游骖风哽咽了一下,“请问……是因为我想偷你东西,你才对我下手这么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并非如此,”游骖风表现出来的模样过于凄惨,令江饮雪尴尬起来,“是我出手不知轻重。”她低下头,神情软化不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对不住了。”
“噢噢,没事没事,下、下次轻一点就好了……”游骖风如此说,甚至还傻笑了几声,先前的委屈害怕都不知哪去了。
见游骖风情绪稳定了,裴元对阿麻吕使了个眼色,开始对游骖风问话了。
“游师弟,你确实不应该怪江师妹,她虽下手重了些,却也是职责所在。她在参加考核的同时,也负责监管其他人,有及时制止违规行为的责任。”
“游师弟,你应该知晓,规则里有不得夺走他人的印章这一条吧?你偷走别人的袋子,别人没了印章,也没了搜集到的点数,考核该如何进行下去?”
“……”
面对这番追问,游骖风全然沉默,面色煞白,手脚微颤。
下一刻,他身形一闪——竟是想施展轻功当场逃走。
没等江饮雪的剑出鞘,阿麻吕就如同鬼魅一般,在游骖风逃走的路线上截住他,把他揪了回来。
游骖风大受打击——他还是第一次在逃跑时被人逮住。他颓然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呜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就是手痒想看看自己的能力有没有退步,没有其他想法……我是想偷到二十个章给自己盖了点数以后再一个个还回去的,呜呜呜呜裴师兄呜呜不要把我赶出万花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呜呜呜我离开万花、要是被、被以前的师父找到,他肯定会杀了我的呜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阿麻吕这下对这聒噪之人来了兴趣:“你以前的师父要杀你?为什么,你做了什么?”
游骖风抬眼看了阿麻吕,知道自己逃不掉,又害怕得垂下头,断断续续地讲了一遍他的经历。
据游骖风所说,他以前的师父也是个神偷,曾给他布置了一项任务,完成以后他就能出师。任务要求他要从师父家里找出一件至宝,一块价值连城的古玉,那至宝虽然被藏得极为隐蔽,甚至还有一层又一层的险恶陷阱环绕,但对于游骖风来说,要偷到它依旧很容易。
因此偷到任务目标以后,游骖风并不满足,决定再偷点别的,让他师父吓一跳。
最终他在师父卧房底下的地下室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匣子。在上交古玉时,他得意洋洋地将那个匣子也拿了出来:“古玉珍贵,可被师父藏起来的这个匣子,是不是更珍贵呢?”
他师父瞬间变了脸色,骂道:“停手!大胆孽徒!”而游骖风的师娘则抢先一步,拿过了那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叠放在一起的信件。底下的信件早已泛黄,纸页剥落,最上面的几封信件却雪白干净,一看便知是近来所写。而信件上署名的双方,一个是游骖风的师父,另一个却是叫“琬娘”的人。
之后便是鸡飞狗跳的场面了,师娘勘破师父与故人旧情复燃,愤而写下休书离家出走,并且很快转头他人怀抱,与师父断得那叫一个一干二净。师父悔不当初,怎么挽回都于事无补,便将满腔怒火发泄在那罪魁祸首——找出匣子的游骖风身上,直接将人逐出了师门,还扬言再见到就会杀了他。
裴元、阿麻吕、江饮雪三人听完他的故事,俱是无语。
大概,所谓的神偷,就是极致的手贱吧。
“你偷了匣子以后,没有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江饮雪问,“怎的就直接交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游骖风正言道:“我只是享受偷东西的过程,没兴趣打探别人的私事,我很尊重我师父的!”
“所以你连自己偷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拿出来?活该被你师父追杀。”见他还好意思拿腔作势,阿麻吕不留情面地揭他伤疤。
“我不敢了……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游骖风哭丧着脸,“我会洗心革面的呜呜呜呜……”
裴元安慰道:“别担心,游师弟,我们不会赶你走的,只是你这次考核的成绩不能算数了,你须自行离场,退出考核。”
“啊?真的吗?”游骖风如蒙大赦,瞬间止住了眼泪,“谢谢裴师兄——”
“不过,请游师弟你如实相告,你都偷了哪些人的袋子?”裴元说,“为了不影响他们的考核,我会将他们的失窃之物归还回去。”
“好的好的,谢谢裴师兄!”游骖风点头如捣蒜,“考核结束后我会再向他们道歉的,现在就算了,我怕他们打我……哈哈。”
被游骖风偷了袋子的有六人,游骖风只记得他们的样貌和着装特征,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其中四人是在对战时被游骖风盯上的。一队是两个女子,分别用短匕、双刀,另一队是一男一女,女的武器为折扇,男的用的则是长剑。游骖风评价那男的相貌平平,不过脖子上戴着一只骨哨,才让人有能记住的地方。“没有留下来看他们发现东西被偷了的表情,实在令人遗憾啊,可要是被抓到了,我又打不过他们四人,只好偷完就溜了。”游骖风说。
还有两人都是落单的家伙,都是男的。一个年纪不大,看着特别好欺负,游骖风就果断下手,顺走了他的袋子,然后躲在一旁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再扬长而去。另一个则是个怪人,身上有浓重的药味,露出的脖子和手腕都缠了布,体温凉得像块冰,看着像伤员,可身手却不错,游骖风差点就被他抓到了。
裴元又问了游骖风这六人的大致方位,就让他点烟退场了。江饮雪问接下来是否还有需要她帮忙的事,裴元笑了笑:“哪有一直劳烦江师妹的道理,之后就由我和阿麻吕解决吧,”于是江饮雪便向二人告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剩下裴元和阿麻吕了。
“那六人里的五人,应该是方洛、祖琼玉、程锦兰、伍含英、云西吧?最后一个‘怪人’是谁?”阿麻吕问。
“那应该是常昙,”裴元答道,“我见过他一面,他说因为水土不服,身上的皮肤烂了,才在身上涂了药缠了布。”
“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清楚,我当时问他是否需要救治,他说他会自己解决,我就没有揭开来看……我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事。”裴元说。
“总之带着药丸的人肯定有问题,而常昙这么奇怪的人……很有必要去看看?”阿麻吕看向裴元,却见裴元皱紧眉头,从地上拿起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画着密林中众人的方位。
明明已经找到了一个嫌疑人,可阿麻吕却觉得,这时候的裴元兴致不高,或者说,比发现有入侵者时更担忧了。
阿麻吕便守在一旁,看着裴元点点画画,等他理清思绪。
不久之后,他听到裴元长叹一声。“走吧,阿麻吕,我们去找人吧。”那声音里多少有些颓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时间线是在正篇目前进度后面,具体是万花开山立派扬名江湖,徐淮拜了裴元为师,谷之岚被接到万花谷,裴元和阿麻吕的关系变得不纯♂洁了以后。梗概大概就是一对傻子情侣在床上互相伤害?的磨合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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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七夕佳节,万花谷中也装点一新。万花弟子们提前三天,在仙迹岩、水月宫、三星望月、晴昼花海以及落星湖等风景绝佳的地点巧手布置,摆放芳主门下培植的花卉、天工门下所刻木雕,挂上各种型式的花灯——灯谜由星奕门下构思,其中画谜由丹青下笔,字谜则由书墨来书写。等到了七夕之夜,万花弟子、万花客卿还有其他门派的客人便三两成群,兴致勃勃地在谷中游玩,一些弟子还携带着埙和笛子之类的小件乐器,高兴时就吹奏上那么一段,尤为欢快。而成双成对的有情人们,则更喜欢走到偏僻点的地方,与身边人相依而伴,远观着谷中斑斓灿烂的光景。
在七夕之夜的诸多美景中,落星湖是最吸引人的。清冷洁净的月光倾泻而下,将落星湖的环形湖水照亮,雪白的水光闪烁起伏,湖中的小岛仿佛月中居所。前来观赏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还在湖上泛起了竹筏。
“所以,你屋子周围被人占了,你就来我这里了?”
落星湖的反光看久了有点晃眼,阿麻吕放下千里镜,不满地对身侧的裴元说:“我这里可不是茶馆客栈。”
“自然不是,你这里可比茶馆客栈舒服多了。”裴元身子歪着靠在阿麻吕身上,一只手揽着阿麻吕的腰,还不老实地往下摸。
“你……”阿麻吕吸了口气,把裴元作乱的手扯下去,冷冷地警告他,“你再说句不着调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裴元立刻松开手,神情凛然,站姿如松。
心里却想,师弟的皮肤有点湿润,还有淡淡的香气,肯定是在我来之前先洗浴过了。
倒不是裴元思想龌龊,只是他实在是快忍不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遥想数月之前,他和阿麻吕意外——也不算意外,只是稀里糊涂又阴差阳错地发生了师兄弟以外的关系,于是此后两人在别人面前表现依旧如常,但私下裴元却总是情难自禁地有出格之举。
没办法,作为一个各方面都正常的成年男子,这种事没破戒尚能不想,破了戒又哪还能不想?尤其对方还是个怎么看都合他心意的人。
第一次酣畅淋漓、活色生香的记忆挥之不去,那时他们就像两团火烧成一团,骨血交融,交颈缠绵,眼神交错间引得彼此更加沉醉……
但第一次的成功,不代表以后的顺利。实际上,在第一次之后,他们尝试磨合了好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第二次失败的原因出在裴元身上。
在他们关系变质的几天后,少数眼尖的好事者有所察觉,特意跑来看笑话,言语之间挖坑敲打,想让裴元老实交代。连裴元这般心胸开阔没什么脸皮的人,也难免有了几分局促羞窘。在宋听枫问他“你觉得你师弟如何?模样才学,或者别的,可是都不赖吧?”时,裴元嘴硬地回了句:“阿麻吕哪里都不错,不过性格要能乖巧柔顺、惹人怜爱些,就更好了。”
裴元如此回答,只是不想在他和阿麻吕未完全心意相通时,就被人把心扒开来瞧热闹,但尴尬的是,阿麻吕恰好进来,听见了他这番言论。当时阿麻吕什么话也没说,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感到不妙的裴元,当晚就去阿麻吕的屋子里赔礼道歉——把人摁在床上的时候,十分诚恳地说:“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看笑话,并没有觉得你不好,你不要生气……”
阿麻吕的手搭在他的颈侧,微微一笑:“我没有生气。”态度温和得不同寻常。
大概情爱令人昏头,裴元竟没发现其中蹊跷,高高兴兴地就要继续下去,与阿麻吕耳鬓厮磨地亲热一番。阿麻吕也很配合,四处在裴元身上点火,裴元因此觉得,今晚总算能再次玉成好事了。
在裴元要顺理成章地进入阿麻吕身体时,阿麻吕却突然抽泣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料之外的情节令裴元不知所措,“怎,怎么了?”难道是把阿麻吕弄痛了?可是准备工作做得够充分了啊。
“唔呜……”裴元身下的人一下一下抽噎着,眉头微蹙好似有千般愁绪,眼角泪光点点,欲说还休,显出万般情意。
“师兄……我心口好疼啊,我好怕……你要好好疼爱我,师兄……”
阿麻吕此刻神态之娇柔,语气之矫情,乃是裴元前所未见的模样,与阿麻吕本人养尊处优凌厉高傲的气质毫不相符,简直像换了个人。
裴元猛地撑起身子,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这份惊吓也在他的身体上体现了出来。
阿麻吕挑眉眯眼瞥向裴元下身,那里迅速地偃旗息鼓了。
“哼……”阿麻吕脸上的潮红消退,水光迷蒙的双眼恢复清明,除了散在床上的长发,再没有因情欲而混乱的痕迹。
“乖巧柔顺、惹人怜爱?呵呵——”阿麻吕那双瞳仁深黑的眼睛盯着裴元,讽刺地嗤笑了几声,“师兄,你不是说喜欢这样的吗?”他放下缠在裴元腰上的双腿,无聊地打了个呵欠:“但好像并非如此啊。”
“等等——”裴元看着身下这性子刁钻古怪的人,试图挽回局面,“再等一下,我好像又可以了。”
阿麻吕白了裴元一眼,翻过身子侧躺着,并反手拍了他一个清心静气。
“……”裴元就这么被迫清心寡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后,裴元进行了反思,很显然,因为他回答宋听枫时的口不择言,惹怒了阿麻吕,所以他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为了将两人的关系弥合回去,裴元制定了赔礼道歉的方案。他每天都要找点东西送给阿麻吕,或是一些甜口的点心,或是一些精巧的小物件,或是自己做木工,送个花架什么的过去,再对一些多事嘴碎的家伙委以重任,让他们忙得没空去找阿麻吕说三道四,又找了个机会和宋听枫比武,揍了对方一顿。
他的努力很快有了成效,半月之后,阿麻吕来落星湖问他:“近来有些药理问题,我想得不太明白,想向师兄请教,师兄今晚可有空来我的住处,为我解答一二?”
“好,我会去,”裴元知道之前的错误总算是翻篇了,立马答应下来,“我必定知无不言。”
当天晚上,裴元把自己拾掇一番,来到阿麻吕的住处。阿麻吕的屋子建在花海边际的山上,白日时站在屋前往外看去,天地间乃是由云海与花海拼接而成,美不胜收。相比裴元在落星湖的那间突显艰苦精神的茅草屋,阿麻吕的居所在建造之前经过精心的设计布局,占地面积也大得多,裴元动用了私权,帮他抢到了这块让许多人眼热的风水宝地,又拉来天工门下给这儿造了座天工梯,方便屋主和来客上上下下。
裴元这么做,于他自己也有好处——阿麻吕这间屋子有他一席之地。他自己那间屋子实在太小了,书籍资料和草稿一多就堆得到处都是,连施展手脚都不方便。在阿麻吕的默认下,裴元往他的屋子里搬了许多书籍和药材,还隔三差五跑来看书炼药,与阿麻吕一起研究各种问题。由于裴元搬来的许多书籍都是孤本,药材也大多稀有珍贵,阿麻吕并不反感裴元把他这儿当成仓库,毕竟计较起来都不知是谁占谁便宜。
特别是发展到裴元经常夜宿在此,甚至两人还意外发生了那种关系以后,他们就没可能再泾渭分明地划出你是你我是我的边界了。
裴元给阿麻吕解疑释惑,这并不难,阿麻吕医术方面的天分很出色,假以时日迟早会和他并肩。现下阿麻吕提出的疑问,大都是由于东瀛和大唐的气候风土、饮食习惯相去甚远,因此造成阿麻吕对大唐的药理有所水土不服。
裴元起先还很耐心地解答阿麻吕的问题,但时间一久,他的注意力就开始分散起来了——
阿麻吕的仪态总是很好,落落大方又端方优雅,此刻他垂下脑袋去翻检药材,颈背的曲线依然好看,有着类似弓弦的弧度。他的长发摆动,扫过后颈时露出底下白净肌肤,就像削了皮的甘蔗,黑白分明,鲜甜可口。
裴元记得自己曾咬过。那时候他和阿麻吕因为药性,以及持续过久的欢爱而尤为迷乱,阿麻吕有几次受不住想逃走,就被裴元从背后狠狠咬在了后颈上……那感觉可真好,裴元回味起来丝毫没觉得愧疚,因为后面阿麻吕同样没少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此刻自己再咬一次,阿麻吕会是什么表情?
裴元冒出了这个念头,并且付诸行动。
阿麻吕感觉到自己颈侧的头发被人撩起,他回过头,即使是眼角余光,也能模糊看见那想要将他拆吃入腹的欲望。阿麻吕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他身体里的火种一瞬间也被裴元点燃了。他没有走开,等着裴元动作,直至裴元的牙齿刺入他的后颈。
而裴元知道这是种默许,此刻阿麻吕就像他们所处的这间屋子一样,允许了他的进入。
在啮咬之后,就是不停地亲吻,抚摸彼此的身体,连接两人的热度。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不是吗?
……
“师兄,你说……师父知道我们会是这种,关系吗?”
阿麻吕提出了这个问题,在火热的紧要关头快要到来的时候。
……
救命了——裴元再次被迫停下,陷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两难境地里。他冷汗连连,觉得自己和自己的下半身都快要有心理阴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要在做这档子事的时候提起师父他老人家啊?!想起医圣孙思邈那张慈祥和蔼的长辈脸庞,裴元哪还能继续下去。
他备受打击,恹恹地坐在床边。“阿麻吕,你是不是……憎恶我了?”除此之外,裴元想不到别的原因了,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让阿麻吕这般折磨自己啊?
看到裴元苦恼的样子,阿麻吕却有些高兴,他凑过来,难得温柔地亲了裴元。裴元接受了这个安慰和奖励,拉着阿麻吕把这个吻延长了许久。
“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难你。”阿麻吕轻喘着气。
裴元看向他,长臂一伸将人圈入怀中,使劲揉捏着他的身体。“你可算承认自己在为难我了,师弟,”裴元苦笑着说,“那我可否要些赔偿?”
阿麻吕抬起头,挑衅地看着裴元:“我也很为难,并没有赢了你什么,所以没有赔偿给你。”
“我不讨厌和你亲密,但我总是觉得不够顺心,”阿麻吕说,“师兄你不是能猜到很多事吗,也许你能帮我找到原因?”
他狡黠地笑了笑,把难题抛给裴元:“你知道的,师兄,我不善于处理矛盾关系。”他只会快刀斩乱麻,把一切都除得干干净净。
师弟都这么说了,裴元也只能迎难而上了。
时间到了七夕,万花谷中处处是美景,欢喜的人群笑声不断,极富感染力,可谓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裴元觉得,要解决他和阿麻吕之间的问题的话,这就是个好机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元已经计划好了,就趁着这七夕之夜,先与阿麻吕看看谷中热闹,而后聊聊人生经历、谈谈医术理念,等气氛暧昧起来时,自己再说一通好话表露心迹,肯定能如愿以偿登堂入室。
但计划很美好,现实很难搞。
阿麻吕今晚抵触的态度有些明显,既不让他近身动手动脚,也不愿与他畅怀心事多说几句,就拿着个破千里镜看其他人过节时有多快乐——全然不顾裴元有多不快乐。裴元内心哀叹,他是答应了阿麻吕,由他这边主动想方法化解两人的隔阂,但阿麻吕这般不配合,连裴元也感到束手无策。
难道我要走霸王硬上弓的路子?裴元想,阿麻吕会喜欢这一套吗——肯定不会,到时候他会和我打起来的。硬的不行,那来软的如何……?
裴元这边不怀好意地密谋着,阿麻吕则皱起眉头,转过头来对裴元说:“师兄,你来看看,往三星望月,藏药楼那里看。”
裴元接过千里镜,往三星望月的方向看过去。好家伙,这一看还真叫人气血上涌。
只见一些小不点滞留在三星望月附近,他们兵分几路,一路在往落星湖的山门望风,一路在往水月宫的山门守着,还有一路偷偷摸摸地潜入藏药楼里,从仓库中带出酒水点心、机巧造物,再小心翼翼地打包起来。
这些小孩鬼鬼祟祟的原因,裴元倒是不假思索就猜到了——无非是不甘心被今晚的活动拒之门外,于是怎么都要捞点战利品来。
这次万花谷的七夕活动是专为成年男女,尤其是那些有情人举行的,谷内各个景点处都有提供酒水,虽不是烈酒但也不适合小孩喝,灯谜的内容也有不少是成年人才能看懂的笑话,总之就是少儿不宜。然而门派里的小鬼头们大都早慧,听到这种区别对待,纷纷表示不满并且抗议了许久。为了让他们安分点,各位师长还给这些小孩布置了许多明天要检查的功课,只是没想到大量的功课也拦不住他们晚上出来撒野捣乱。
三星望月是今晚活动的起点,众多弟子与诸位宾客在最高峰的摘星楼前,与东方谷主宴饮一番后分散离去,于谷内四处游览。小孩们八成是趁人走了以后,就来三星望月闯空门了。
要是以往,裴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准还会觉得这些小鬼头活泼可爱、生动有趣,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此番胡闹竟然还拉上了他的外甥女,谷之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岚家逢巨变,她目睹双亲被人所杀,悲痛恐惧至极,以至一夜之间少年白头,封闭内心无法言语,被裴元接来万花谷以后,经过一番波折,才总算能融入同龄人之中,跟别的小孩一样犯傻玩耍。裴元很乐意见到谷之岚和人玩闹,但这绝对不包括让她大半夜不睡觉,被人拐出来骗着干坏事!那个把点心拿给之岚让她帮你销赃,还往她怀里塞机甲鸟的臭小子,我记住你了!
裴元汗颜,明明他都预料到晚上落星湖会有很多人来参观,特意把之岚委托给柳前辈照顾了,为什么之岚还是跑出来了?他拿着千里镜再看,发现柳前辈的儿子也被带出来了,正懵懂地躲在徐淮——裴元收的徒弟身后。徐淮苦哈哈地应付着最皮的那几个小孩,阻止他们拿些更过分的贵重东西,看样子,裴元这徒弟是没敌过小鬼们的纠缠胁迫,被抓来当领头羊兼挡箭牌了。
“……”裴元千言万语堵在心口,艰难地憋出一句,“我得去看看。”
“去吧,”阿麻吕漫不经心地说,“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令裴元正要迈出的脚步一滞,他转过身来,猛地抱住阿麻吕,手捧着他的脑后,以吻封住他的唇,报复般地咬了一下。
“等我回来,阿麻吕……”裴元贴在自己师弟耳边,轻声请求道,“不要对我太狠心了。”
阿麻吕看着裴元离去,眼中光芒熠闪,却始终没有应答。
……
等裴元回来找阿麻吕时,已经过了子时。周围夜幕深重、密不透风,他则光明正大、驾轻就熟地潜入阿麻吕的卧房。看到阿麻吕躺在床上,窗外月光明净,桌上的烛台也还留着光,便知道阿麻吕还没睡——阿麻吕要在无光的环境下才能安稳睡着,现在两人同榻而眠时,阿麻吕已经习惯紧靠着裴元,让裴元的身躯为他挡去从窗外而来的月光。
裴元走到床边坐下,假寐中的阿麻吕睁开了眼睛,也坐了起来,犯着困意,模模糊糊地问他:“结果如何?……结束了?”阿麻吕也知道,要哄那些机灵过头的小孩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说来话长了,真够折腾的。”裴元无奈地说。他向阿麻吕娓娓道来事情经过,他好言相劝叫小孩们回家去,他们却不依不饶大哭大闹,最后裴元与他们达成交易——他们把拿来的东西放回去,而裴元得带他们玩一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元只能答应,因为连谷之岚和徐淮也站在他的对立面。之岚不能说话,就站在小伙伴中间眼巴巴地看着他,裴元就这么败下阵来。更别提他那徒弟徐淮,俨然已经成了溺爱师弟师妹的好师兄,就算底气不足,也支支吾吾地和他争辩,说谷中的宴会怎能撇下年幼弟子,这对他们不公平之类的话。
“你找的老实徒弟,自己慢慢教了。”阿麻吕毫不同情地说着风凉话。
“好好好。”裴元糊弄地应道,心里却在想,我能捡到这老实徒弟也有你一半功劳,按万花弟子谱系来说,你既是他师叔,又是他师兄,还能全然甩手不管?装作不关心,不还是听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完了。
“带一群小孩可真是累人,光是让他们别乱跑就很难了,”裴元用右手揉了下左肩,“之岚分量也重了不少,看来她胃口确实好多了。”话中带着明显的高兴。
一番奔波令身体燥热不已,裴元为了凉快点扯开领口,对阿麻吕说:“夜深了,我们快睡吧。”事已至此,裴元也放弃了今晚原本的打算,不奢求做点别的,就和阿麻吕安安稳稳睡一觉也很好。反正,来日方长嘛,他想。
“你出汗了。”阿麻吕说。
想到阿麻吕爱干净的习惯,裴元以为阿麻吕嫌弃自己出了汗,便毫不犹豫地说:“我去外面洗洗。”因为阿麻吕这屋子后还有水流和泉眼,洗身子挺方便的。
却见阿麻吕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探入裴元的领口,指尖微凉的触感令裴元一颤。敷了层薄汗的皮肤湿润滑腻,又炽热灼人,阿麻吕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他戏弄一般,手指从裴元胸口,划到他的锁骨,又往上到裴元的脖子,点着突出的喉结,随着里面的吞咽上下滑动。
裴元抓住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对上阿麻吕眼中狡黠的笑意,一把将阿麻吕拉入怀中。
……
“唔,不用再弄了……嗯……可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放开……!”
阿麻吕一声声隐忍的低吟喘息,又似痛苦,又似欢愉,微弱地回荡在房内。
他全身上下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被弄得凌乱不整、松松垮垮,遮不住露出的风光,双手被反剪,两腿叉开,面对面地坐在裴元身上,下身最隐蔽私密的地方被裴元的手指肆意玩弄,粘腻的水声听的人面红耳赤。
一指过后是两指,两指过后三指……体内敏感处被持续撩拨,却总是差一点就能命中目标。漫长的前戏成了折磨,阿麻吕情欲高涨,不得不向恶劣的某人求饶。
可摁住他双手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
“再等等,还没扩张好,而且我有点怕。”
你有什么好怕的?阿麻吕瞪着他。
“怕你再用奇怪的招数,说着奇怪的话,”裴元笑着说,前几次的失败经历让他积累了宝贵的血泪经验。
“你的手……我会放开的,”裴元盯着阿麻吕难耐诱人的神色,手上不自觉地更加用力,“等我肏进去的时候。”
“啊嗯……!”那一点被重重地按压,令人羞耻的快感吞没了阿麻吕,他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不要——哈……嗯,够了!”
他闭着眼睛伏在裴元肩上,自暴自弃又咬牙切齿地说:“我准备过了……没必要,再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言裴元的动作停下,将手指撤出阿麻吕的身体。
“……哇,我都没想到,”裴元的声音满是笑意,在阿麻吕听来可真是万分可恶,“师弟这次好主动。”
他放开阿麻吕的手,偏过头去亲阿麻吕的颈侧,同时将自己早已怒张的性器抵在那湿软的穴口。他抓着阿麻吕的腰,往下沉了沉,龟头顺利挤了进去,穴肉软和温暖,亲密地凑上来,包裹着、吸吮着这火热的异物。
裴元舒服地叹息了一声,却并不打算深入,只在浅处磨蹭着。他轻声哄道:“阿麻吕……你再主动些好不好?”
阿麻吕的呼吸渐渐急促,他的感受被吊得不上不下,难受至极。距离上一次两人欢爱已有一段时日,中间半途而废那几次折磨的不只是裴元,阿麻吕也没讨到好处。年轻的身体积攒了许多亟待发泄的冲动,如今都在裴元的引诱和掌控下开始复苏,快要一发不可收拾。
尤其后面的地方……似乎回想起了之前他们忘情缠绵时的快感,泛起一阵无法解释的瘙痒,不自觉地张合收缩起来,但那可恶的人和可恶的东西就是不进到深处,替他缓解这磨人的渴望!
听到裴元让他自己主动,阿麻吕生气极了——他怎能那般下贱地取悦这个混蛋!他对着裴元的肩膀,张口狠狠地咬下去!
“嘶……”裴元痛得吸了一口气。大概是出于报复,他猛地将阿麻吕的腰往下压,肉棒瞬间破开肠肉,全根没入,直抵深处。
“啊……停!嗯嗯~~”这一下肏得又重又深,阿麻吕眼角发红,沁出一点泪水,“裴元——!等等……太突然,太深了……”他叫唤着裴元的名字,用力地抓着裴元的背,在上面留下几道痕迹。
裴元被他这番抵抗激起了血性,不再说些恼人的话,反复提起阿麻吕的腰臀,又让其重重地落下,把自己坚挺的欲望全数吃下。他专注地把阿麻吕的身体当做套弄自己肉棒的器具,任凭阿麻吕怎么挣扎,手上也没松开一分。
阿麻吕被裴元毫无章法又快又深地顶弄了一会,脑子开始发昏,在某一刻变得一片空白,泄出了第一次。他竭力克制着不要叫出来,可流露出的呻吟声仍然煽情至极,让他感到无地自容。然而抓着他的腰的手力度更大了,简直像要抓进肉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叫出来,让我听听好吗?”裴元轻喘着气,又说着类似于哄骗的话,他感受到阿麻吕体内因为高潮而痉挛,把他的性器夹得更紧更热了,舒服得不行。他和阿麻吕的身体紧贴着,稍微低头鼻尖就轻易能嗅到阿麻吕身上的气味。相较于奔波忙累的自己,阿麻吕今晚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身上纤尘不染,还有淡淡的熏香味,真是过于干净,让裴元更想把他弄脏了。
阿麻吕还没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解过来,就又被人抓着动了起来。“嗯唔……不,不要——”现在他的身体分外敏感,体内粗硬之物的触感尤为明显,偏偏它还不断摩擦着软弱的肠壁,带来新一轮的快感。“停一下!放开……放开我!”阿麻吕想先喘息片刻,接连不断的刺激简直叫人发狂!
“我一次都还没出来……这样不公平吧,”裴元虽在抱怨,话中却隐藏着几分兴致勃勃的险恶,“我们打个商量如何?你做些让我开心的事,我出来一次,我们就休息一会。”
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阿麻吕浑噩的脑海被裴元一激,顿时清醒了不少。抬头怒视,却见裴元的笑眼中,比往常多了一抹不容置疑的残忍,这才意识到,今晚自己一时心软,无异于羊入虎口。
聪明人总是有莫名的骄傲和自尊,像裴元这般平时温和待人的也不例外,和阿麻吕不过是内藏与外露的区别。几次三番被意中人拒之门外,裴元就算不恼怒,也暗自将这笔账记下了——而今就是讨债的时候。阿麻吕以为今晚和裴元的情事能普普通通地走完流程,竟不想裴元趁机大做文章,要以身体的欲望逼迫他低头。
可阿麻吕哪里懂如何服侍别人,他一时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又被裴元顶得颠三倒四,抑制不住地呻吟叫唤,自己的性器也重新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裴元大手用力揉捏着他的臀肉,又拍了好几下,直把这团软肉弄出了泛红熟烂的样子。
“我来……我做!”阿麻吕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再被裴元捉弄下去,他怕是要把脸都丢尽了,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裴元便好整以暇地等他来献身,不再紧抓着阿麻吕的腰身,只将手搭在那里。
阿麻吕体内含着裴元那孽根,都能感觉到上面的青筋一突一突地顶着肉壁。他已经够羞耻了,却还要再突破下限去取悦对方,实在是,实在是……阿麻吕不想用那两个形容自己,但他如今确实太淫荡了……
因此阿麻吕不打算让裴元如愿,他决定偷工减料,挑自己能接受的事来做。
他将脸凑过去,咬住裴元的下唇,并没有用力,只是用牙轻轻地磨着,然后他亲着被他咬过的地方,伸出舌尖将其濡湿。裴元欣然接受了这个调情,在阿麻吕伸出舌尖时趁势吻住,撬开对方的牙关,缠着那挠得他心痒的舌尖。两人沉浸在此次的亲吻中,都想用彼此最柔软的地方吞没彼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双手搂在裴元背上,在接吻时他情不自禁地摸起了裴元的脊背,从尾椎开始,一截一截往上摸,他用手认真地感受着、描绘着它的硬度和轮廓。要说阿麻吕认为裴元身上有哪里值得喜欢的地方,不是那张俊朗得让阿麻吕也嫉妒三分的脸,更不是充满侵略性及兽性的某处,而是支撑起这整个人的脊骨。阿麻吕透过肉体的热度摸着它,感觉它既像是可以让人临岸的礁石,又像是能一节一节生长,伸向天空的树干和枝节,就是如此,才显得裴元这个人如此宽阔而令人安心。
在他们初次欢爱时,尽管阿麻吕后面意识不清,也还是不忘在裴元背上多留些痕迹——既然是他发现的好地方,那当然得留个标记以资证明。
阿麻吕忘情其中,他难得显出柔顺的一面,全副心神投入到热烈而缠绵的亲吻里。肌肤相贴间只觉两人的边界逐渐消解,不复存在。裴元情热的温度融化了阿麻吕,他只觉得裴元任其取用,裴元的唇就好似他的唇,裴元的手就好似他的手,每个抚摸、揉捏和按压的动作都让他极为舒服,而那紧密相接完美契合的某处,也似乎本该如此。他注意不到裴元何时又开始顶弄起来,肉穴被裴元硬烫的性器捣得松软,发出淫靡的水声,带着阿麻吕陷入沼泽般的欢愉,快感之下,阿麻吕甚至不自觉地摆动身体,以便让两人更好地结合,数不清的呻吟声也被亲吻化为交织缠绕的侬侬爱语。
等到裴元将阳具捅到极深处,压迫着肠道内的敏感点,喷出一股浓稠的精液时,阿麻吕仍未认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也在那时登上了顶峰,他眼中水雾弥漫,被掰开的大腿抽搐着,点点白浊射在两人的身上。
阿麻吕仰着头,发出细长的气息。他不想睁开眼睛了,在从情欲中清醒过来之后。
裴元却笑了起来,即便他音色清朗,笑声悦耳,也掩盖不了其中的欲念之色。
“阿麻吕,师弟……你想要我。”
“你想要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裴元脸上的高兴是那么单纯而热烈,快把阿麻吕的眼睛灼伤了。
快闭嘴吧!
阿麻吕用掌心捂住裴元可恶的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裴元那双没被遮住的眼睛仍在笑着。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已明了,他们互相吸引着对方,他们的世界存在着彼此,又互相超出,总想将对方纳入。裴元拉起阿麻吕的手,在那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还以为,就只有我一头热,像个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总是不合时宜地想着下流的事。”
“明明是你情我愿的情爱之事,你为什么总要拒绝我呢?”裴元这话说得深情又真诚,“你叫我猜,可我真的不明白……”
可阿麻吕听了他这番心迹,却并没有心软。
相反地,阿麻吕的理智回归了。尽管他的身体还在轻颤着,沉迷在感官快乐中不想脱离。
他只是太清楚自己和裴元都是什么样的人了。对于他们这种脑子格外好用、又知道自己不凡的人来说,人生里最重要的事只可能是一项理想,抑或一种执念,不会再有别的事值得他们格外关注。耽于感情对阿麻吕来说就是个笑话,他觉得裴元也是如此,情欲滋味再甜蜜,也不过是一时的沉溺罢了。
关键的是,现在,自己想要裴元这个人吗?
……想要。
除了裴元,阿麻吕这辈子还没对什么人产生过兴趣,裴元是唯一一个他能够接受的如此亲密地接近自己的人。
他从东瀛来到大唐,受师父的指引来到万花,本来并没想过和别人产生联系,可如今他关心起那些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小孩,熟知万花谷中每一处景色,甚至还想和某个人度过一个别有意义的节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自己准备好了等对方上门。他这种种变化,都离不开裴元一路上对他的蓄意引导,是裴元让他这个如浮萍般的过客长出了新的根须,逐渐与万花谷的土地不可分离。阿麻吕的气不顺也是来源于此,他能感觉到自己没办法再脱身,早晚要被裴元彻底拿捏。裴元此人明明主导了这一切,阿麻吕不相信他不知道,而他竟然还卖可怜,实在是够可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感受到了自身的陷落,他开始在意如今发生的这段不成体统的感情。他也知道这段感情如未修成正果,那必将迎来惨烈的局面,而且十有八九会是他情绪失控把局面砸得稀巴烂,但这并非出于忠贞的感情观念——阿麻吕明白,自己有的只是一种输不起的心态。
至少,在过程中沉浸过头,结局时狼狈离场的输家绝不能是他。
“你躺下吧,”阿麻吕看着裴元,“我想要你……师兄。”
想要你臣服于我,患得患失,在我面前丧失那份游刃有余的底气。
……
窗外的月光照亮了床铺上缠绵的二人,急切的喘息、肉体相接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从不停止,时间的感知沉醉于此处,缓慢朦胧、暧昧不清的氛围笼罩了一切。
“嗯……”阿麻吕扶着裴元那东西,对准自己湿淋淋、流着精液的穴口,缓慢地坐了下去。
要是以前谁说阿麻吕会骑在男人身上做这种事,阿麻吕定然会以胡言乱语为由杀了对方。但今天他的的确确这么做了。
相比于被裴元压着做,阿麻吕发觉自己来还好一些,起码能掌控抽插的速度和深度,在保持刺激的同时不至于失控。
裴元则觉得阿麻吕急缓不一的节奏十分磨人,很想立刻不管不顾地掐着他的腰狠做一通,但阿麻吕难得主动纳入他的家伙,这种好事裴元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就先让阿麻吕顺着心意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还有别的好处,不用裴元自己出力的话,裴元就有心思做点别的了。他抓着阿麻吕大腿内侧的肉使劲揉着,他一直觉得阿麻吕的一双长腿很好看,适合在水里游,或者是缠在他的腰上,他又去揉搓着阿麻吕的胸口,指尖捏起柔嫩的两点,细致地挑逗着,他记得阿麻吕这儿也很敏感,果然,又听到了阿麻吕的呻吟声。
阿麻吕低头不满地看着他,俯下身子,一口咬在裴元胸膛上,力度不大,只在肌肉上留下个浅浅的齿痕。随后他从裴元胸口,亲到颈项,到喉咙位置时,他也轻咬了一口。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裴元身体本能引发的僵滞。“哈哈——”这种掌控感令阿麻吕笑了出来。
他这副得意的样子,裴元觉得很是可爱。于是在阿麻吕一次下落时,裴元也往上一顶,进入到阿麻吕敏感的深处,引得阿麻吕惊叫一声。随后裴元不再客气,按着阿麻吕的大腿就是一阵剧烈的抽动。
“呜嗯~~啊啊……不是说好了,让我来……嗯——”阿麻吕用力抓着裴元的肩膀,据理力争,“这样,不对……我不要——!”
“你太慢了,”裴元对他解释,同时又加快了些,“动作快,才更舒爽吧?”
阿麻吕不置可否地哼了几声。
裴元笑着说:“你尽力了,现在就让我来伺候你……”
阿麻吕果断吻上他这张惹人厌的嘴,让他没办法再说鬼话。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改日,还是把窗封了吧,”结束以后,阿麻吕匍匐在裴元身上,闭上了眼睛,“光太亮了……”他指的是一直待在特等席、存在感极强的月光。
裴元则有不同意见:“封了窗通风不好,我加个卷帘上去吧。”和阿麻吕不同,裴元对这月光是有几分感激的——方才月光极懂风情地帮他照着阿麻吕主动让他肏的样子,才让他能清楚地看见今晚来之不易的美景,以后还有不少要仰仗这月光的时候啊。好比现在,阿麻吕的肌肤被照得雪白,泛着珍珠般的色泽,上面的红痕、齿印和一些液体都清晰可数,一看就知道之前他遭遇过如何激烈的情事。
“……?”感到体内的阳具又再次勃发,阿麻吕睁开眼睛,那漆黑的瞳仁中头一次显露出惊疑不定的情感。
裴元也沉默了,看得太清楚,似乎也有不好的地方——让他很难不做个禽兽。
……
“放开我……”
阿麻吕声音颤抖着,充满不安,他被裴元压在床上,从身后不停撞击。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后穴已经发麻,摩擦而生的快感变成了一种令人崩溃的折磨,裴元射进来的精液令他的小腹微微鼓起,又从穴口满溢而出,顺着肉棒的抽插变成细沫,打湿了他整个下体。
想睡了,想休息,想去清洗身体……!
阿麻吕很累了,管他和裴元有什么同门关系或是别的关系,他现在都想一刀两断!他以后不想再和裴元这个禽兽有牵扯了。
但别说以后,现在他也逃不了,裴元简直就要把他钉死在床上一般,过于卖力地肏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呜呜……”阿麻吕被裴元的肉棒欺辱得浑身发抖,恨恨地去咬裴元的手,却被裴元顺势捂住了嘴,持续侵犯着。裴元还假意温柔,时不时放慢一点速度,空出点时间来,去亲阿麻吕的后颈、或是伸手去揉阿麻吕那已经布满痕迹的胸口,其实就是要阿麻吕再陪他戏耍久些。
最后一次阿麻吕什么也没射出来,却彻底失神了。他微微张着口,说着细碎的言语。
裴元凑近去听,大概听懂了阿麻吕是在用他的母语抱怨好累不要了之类的话。
见阿麻吕被肏得神志不清,本能地说起了东瀛话,裴元怜爱地亲吻着他的额头。“阿麻吕,你就选择相信我,如何?”他喃喃细语道,可惜阿麻吕明显听不进他的话了。
“不想再被我弄成这样的话,下次就不要再拒绝我了,”裴元温柔地说了一回实话,“你都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
“嗯……”阿麻吕竟含糊地答应了他。
……
以上就是阿麻吕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每每想到自己昏头昏脑时被哄骗至此,阿麻吕都只能多咬那个可恶的家伙一口。
但木已成舟,这个错误延续的时间,将会远远超出他的预料,那是他没想到过的漫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七夕和中秋隔得那么近,就干脆来个中秋贺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时间线就在七夕贺文之后。
本篇cp:裴元x阿麻吕。还有可爱的小岚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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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万花谷而言,中秋是个不怎么热闹的节日。
甚至有几分寂寥。
想出谷去外面与亲人团聚的人,早几日就动身了,这部分人也基本都是性子活泼,爱起哄玩闹的人,他们一走,谷中就清静了不少。余下的人,或是有亲人也在谷中,不必舍近求远,或是外面没有想见的亲人——许多人自打归隐万花后,也舍弃了外面的亲缘,从不提起自己的身世。
为避免让这些有难言之隐的人伤怀,东方谷主决定从简举办中秋活动。
谷中有需求的人可以直接到三星望月领取月饼、酒水、灯笼等物品,再凭各人意愿决定,是该找几位亲友欢喜相聚彻夜倾谈,还是名花自赏对月独酌。
应着满月之邀,东方谷主与七圣一同在摘星楼前宴请了谷中客卿,七艺门下也各选出一名弟子出席。裴元代表的是杏林一脉,宴会中裴元与其他人一起敬了东方谷主,敬了万花七圣,又敬了今晚的明月。和裴元关系不错的同门也举着酒杯敬了他几轮,裴元酒量再好,也没办法不受影响,等晚宴结束时,他已染上了几分醉意。
离场时,大概是因为他站在凌云梯前顿了片刻,抬头望月的样子不够清醒,于是守卫弟子来问他是否需要帮他引路,送他回落星湖。
“我还没醉到那个份上。”裴元笑着推辞了对方的好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阿麻吕许久没有仔细端详过天上的明月了。
万花谷的中秋满月,与他记忆里的月亮不太一样。
从前他看到的满月,都是从海面上直直地、缓缓地升起,那清辉银光铺洒在铅色的水天之上,亮得刺眼,风和海浪随意起舞,整夜颂声,感谢其不吝华光。宽阔的海与无边的天隐没其后,成为无人在意的幕布,观者只会注意到满月闪耀夺目,大得出奇,还能将人照进月中,而月与人的距离,似乎比人与人的距离还要更近。
万花谷的满月则不然,晚霞时分,它悄然现于群山峰头,初露几分皎洁之色,随着夜幕渐深,它才款款向三星望月走来。三座高低错落的石峰,让它正好拾级而上,每上一级石峰,它就更为流光溢彩,最终踏云乘风,高高悬挂在最高峰的摘星楼之上。
阿麻吕不禁想,这月亮,是他曾在海上见到过的月亮吗?
感到袖子被人拉扯了几下,临窗眺望的阿麻吕回过头来,对上一双清澈明净的大眼睛。
谷之岚好奇地看着他。
她手上拿着刚写完的字帖,这是裴元走之前给她布置的课业。
平日里她和花圣宇晴同住在落星湖的流芳楼,毗邻裴元的茅草屋,这让她有年纪相差不大的宇晴当玩伴,又方便裴元日常照料她。但今晚裴元和宇晴都要去三星望月赴宴,于是阿麻吕就被委托来落星湖照料谷之岚。因谷之岚实在乖巧可怜、招人喜爱,阿麻吕不忍推脱,只好接下了这带小孩的活。
意识到自己看月亮入了迷,忘记了谷之岚还在这里练字,阿麻吕生出几分心虚,用笑容掩饰尴尬:“之岚都写完了吗?让我来看看吧。”他接过谷之岚递来的字帖仔细翻阅,发现她一笔一画力透纸背,字型极为规整,笔法难免青涩,却展现出了她这个年纪少有的认真和专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写得真好。”他夸赞道。练字就需要这种劲头。
谷之岚眼睛扑闪着,抿着嘴低下了头,显出几分腼腆,却仍是弯起了眉眼。尽管她有些特殊,也始终是个喜欢被人夸奖、被人爱护的小孩。
“你舅舅看到了也会很高兴的,他之前说过,之岚又聪明又勤奋,让他很自豪。”阿麻吕继续夸,谷之岚抬起头,眼中怀着欣喜问他,真的吗?
“真的,等他回来以后,你拿给他看,他说不准还会傻笑呢。”阿麻吕想起裴元那个傻舅舅的样子,不禁笑了。
谷之岚受到鼓舞,也有了明显的笑容,脸颊笑出了小小的梨涡。她来到万花谷以后,只在少数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露笑颜,阿麻吕算其中一个。阿麻吕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常和裴元来往,才被谷之岚接纳的。
当谷之岚笑起来的时候,表示她在毫不遮掩地向人表露亲昵和安心的感情,她的笑容温暖得像冬日的太阳,总会让人感到莫名的舒心。
……真是太乖了,阿麻吕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麻吕对谷之岚的态度是有些犹豫的,一方面,他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招人疼惜,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与裴元牵扯过多,不清不楚。
可他这复杂纠结的心思,还是在谷之岚的笑容面前退让了。
摸摸自己师妹的脑袋又怎么了?管他裴元和谷之岚有没有血亲关系,自己都有资格照顾她。阿麻吕理直气壮地想,关心谷之岚出于他的本心,与裴元有何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阿麻吕过了手瘾以后,谷之岚将字帖收回,拿镇纸压在桌上。做完这些后,她也看了眼窗外,而后看向了阿麻吕。
“你刚刚是在找我舅舅吗?”她用手比划着表达出了这个意思。她现在虽不能言语,但在裴元的教导下,她学会了用手语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一直在看着三星望月。”谷之岚指着窗外。
阿麻吕看懂了,于是他的笑容凝滞了。他走到窗前,对她解释:“我是往三星望月的方向看,但我不是为了你舅舅……我是在看着月亮。”
谷之岚贴近窗台,踮起脚眺望远处的月亮。
为什么呢?她问,为什么看月亮?
月亮每天都在,为什么要看它呢?
这天真的问题叫阿麻吕犯了难,他望着远在天边的圆月,不知该怎么和一个小孩解释人们给月亮加上的诸多感情。
“真要说为什么——嗯……其实我也不明白,但就是忍不住去看了,看着月亮的时候,还想起了许多事情……”
阿麻吕温柔地看着谷之岚,她明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还是陪着他站在窗边,她就是单纯地想要陪伴别人罢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光映照着谷之岚懵懂的眼眸,像照着一潭湖水,然而,不知何处来了微风,将水面吹出了泛着碎光的涟漪。
一颗接一颗的泪珠从谷之岚的眼中流出,她无声地张口,阿麻吕看她口型,意识到她是在唤着“娘亲”“父亲”。
阿麻吕顿时紧张起来,他还记得这孩子刚来万花时是怎样叫人揪心的状态,难道今天被他一番话害得又要变回那样了?
出乎意料的是,谷之岚没有反应过激,她只是对着月亮默默流泪,嘴唇嗫嚅着。
唉……阿麻吕心里叹道,她小小年纪,竟然就自己懂了感物伤怀的意思,这比她大哭起来,还要让人难受些……
谷之岚没有哭很久,等她眼泪止住以后,她很不好意思,对阿麻吕挤出了一个笑容。
抱歉,她向阿麻吕解释,我想起了我的爹娘。
他们曾对我说,爷爷奶奶过世了,就会到月亮上去。
我在想,我爹娘是不是也到那里去了?
阿麻吕还是第一次见到谷之岚表达思念父母的感情。有过令人心悸的前车之鉴后,裴元、阿麻吕还有其他知道内情的人,在她面前都极力避免提起她的父母,因为自从惨剧发生后,“父母”之于她,就变成了混杂着悲痛、恐惧和绝望的噩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她终于越过阴霾,在一片狼藉的伤痛中,找回了从前父母照拂她时给予她的温暖。
阿麻吕感到手脚僵硬,他觉得这场面比陷入恶战还难应付,此时站在这里安抚谷之岚的人应该是裴元才对——可是这家伙竟然赴宴喝酒去了,阿麻吕恨恨地迁怒了裴元,尽管他知道宴会名单不是裴元决定的。
但面对谷之岚的脆弱无助,阿麻吕又不能无动于衷。
“不管你爹娘是在月亮上,还是在别的地方,他们一定都会挂念着你,盼望你开心地长大。”为了安慰谷之岚,阿麻吕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再多的就不该是他来做了。
好在他这拘谨的安慰起了作用,谷之岚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朝他做手语——我想写封信,给我的爹娘,我好想他们。
“好,写封信告诉他们吧——”阿麻吕应道。随即他反应过来,文字书写起来总是容易入情太深,恐怕会勾起谷之岚的伤心事,于是他建议:“不过,我们用画的来怎么样?不要写字,把你想告诉你爹娘的事,都画出来吧。”
谷之岚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因为她正好也喜欢画画。
她铺开画纸,拿笔蘸了墨,便开始画了起来。
她画得很认真,在旁的阿麻吕却忍俊不禁——和谷之岚一丝不苟的字相比,她的画则完全体现了她的年纪,画风幼稚得可爱。
谷之岚先是画了在山谷中的三座高低不一的山峰,阿麻吕猜测她在描述她来到万花谷的经历;接着她画了她喜欢的几件衣服,几个布娃娃,那都是最近裴元给她找来的东西;随后她画了一个可爱的小孩,一个大一点年纪的少年,还有个穿漂亮裙子的少女,阿麻吕猜出那是柳前辈的小孩、徐淮、宇晴,这三人与她关系较为亲近;最后她画了一座小屋子,里面堆着很多书籍,书案前坐着一个孜孜不倦的人,没注意到身后有摇摇欲坠的书堆,旁边一个小女孩则吃惊地张大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麻吕拿手掩了一下嘴,把自己的笑意压了回去。
……原来这孩子有被裴元的藏书量、还有研究起来时不管不顾的样子吓到吗,实在是有点好笑了。
在画画的过程中,谷之岚眉目逐渐舒展,显然越画越投入,越画越开心。当她画着裴元时,嘴角也弯起来,好似真的在和她爹娘讲述关于裴元的笑话一样。
阿麻吕以为她画了裴元就算是结束了,却没想她又提笔在裴元身旁也画了个人,那人伸手想把错位的书籍推回去,眼睛暼向裴元,一脸不耐。此人不是阿麻吕是谁?
谷之岚拿起画好的画,高兴地展示给阿麻吕看。阿麻吕却愣着,他没想到自己也会入画,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正好这时裴元回来了。
门嘎吱一声响,两人便看到裴元出现在门口。
“你回来了,师兄,”阿麻吕迅速将评论画作的任务转交给裴元,“之岚画了幅画要给她爹娘——临的字帖也在这,你来看看如何?”
“嗯?真的吗?”裴元意外又惊喜,他走过来认真端详了一会儿谷之岚的字画,看得十分入迷。
看完之后,他满心欣慰地摸着自己外甥女的脑袋说:“我们之岚以后可以成为数一数二的书画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谷之岚被夸得脸红,却也被他逗笑了,如果她能正常言语的话,这会肯定要笑得像黄鹂鸟一般。
太夸张了,阿麻吕内心鄙夷这个浮夸的舅舅,没察觉到自己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以至于他们三人在这小小的茅草屋里格外其乐融融。
……
待他们将信件烧完,宇晴也回到落星湖了。
作为东方谷主的义女,以及七圣之一的花圣,宇晴于宴席结束后,又被邀请入了摘星楼内,与东方谷主,还有七圣中的其他人商谈到现在才回来。
谷之岚见到宇晴便高兴地跑过去,和她抱了个满怀。
宇晴和他们聊起商讨的内容,即七圣以后该如何教导和管束门下弟子。
“教学理念?我芳主一脉要什么理念,大家随心所欲,懂得种养和欣赏美丽的花就好了,”花圣对三人抱怨道,“让学生脑子里长出弯弯绕绕的想法,这不是其他人会教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