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人听她不语,自嘲地笑了笑,又道:你应该很看不起我吧,之前在学校里装得了不起,实际上就是一个烂货,被男人搞进医院,还要自己出手术费
哪比得上你啊全校第一名,找到了迟越这样的男朋友,还能考上大学。
温降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下意识蹙眉。
她在遇到迟越之后,几乎不会主动去回忆之前那些痛苦的经历,那太多了她长到这么大,已经学会了怎样遗忘,至少不会让自己想起。
可眼下周静美主动揭开伤疤,温降想到那个灰沉的午后,那个血淋淋的婊.子,喉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轻轻扼住,竟然感到久远的恶意,觉得她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无药可救。
闭了闭眼,她反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遇到迟越,光凭我自己也能考上大学。
我知道,周静美低下头来,声音更哑,安静良久后问,你想让我跟你说对不起吗?
她的话题转得太快,温降条件反射地皱了一下眉,语气也带上了刺: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吗?
至少在那个遥远的四月,她看起来那么洋洋得意,她没想过有朝一日,周静美会开口向自己道歉。
两边再次陷入寂静,直到迟越端着重新倒满水的杯子过来,看她握着手机一言不发,担忧地问了句:怎么了?
几乎是他的话音才落,电话里便传来一声啜泣,周静美压抑许久的情绪总算崩溃,咬着唇点点头,发出一个嗯的鼻音。
温降手背霎时起了层鸡皮疙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下意识把听筒离远了一些。
周静美的话在抽泣中变得断续,但的确是在道歉:对不起,我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我以前真的太傻,也太坏了要是我也能有你这样的脑子就好了温降,我真的很羡慕你,明明你家跟我也差不多,怎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呢
温降听到这儿,垂下眼帘,烦闷地轻抿干燥的唇瓣。
像是陈旧的恶疾突然松动,几乎有要连根拔除的倾向,牵起胸口的阵阵钝痛。她听着她的哭声,眉心不适地拧紧,想要捂住耳朵。
但最后只轻吸了一口气,让肺部流入微凉的空气。她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又冷淡,告诉她:你才十八岁,话不用说太早
话音到这儿微顿,才又补充:以后不要再跟那些人渣来往,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会好起来的。
周静美听到这句,哭到一半的眼泪再次决堤,颤抖着应了个嗯后,低声道:谢谢你,那天还愿意帮我。
温降言尽于此,已经没有更多精力和她交谈,只回复:挂了电话之后,记得把钱转过来。
好。她应下。
放下手机,温降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最后转身把脸埋进迟越的胸口,伸手抱住他。
迟越环住她的肩膀,伸手揉揉她的长发,轻声问:她都说什么了?
温降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声音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镇定,听起来恹恹的:她刚才跟我道歉了。
迟越也下意识皱眉,问:那你怎么说?
我没说什么,温降一歪脑袋,枕上他的小臂,仰头看着他,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原谅她的。
顿了顿,又闷声道:但是,她好像真的变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手术
她变了很多,跟你有什么关系?迟越看出她还在纠结,伸手拨开她脸上的乱发,道,你们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她道歉就道歉吧,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也是,温降一点头,片刻后,打起精神强调,我早就向前看了。
她迅速恢复斗志的样子很可爱,迟越的眼底浮现笑意,动手拍拍她的肩膀,提醒:所以赶紧起来吧,英语书背完了吗?
还没。温降鼓了鼓脸,从他怀里支棱起来。
作者有话说:
和老公随时随地贴贴
第59章 、降温
那其实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 出了正月,天色一天比一天亮得早,早上八点坐在餐厅里时, 阳光已经落至脚边。
温降还记得自己接到电话的时候,手里正抱着酸汤米线吸溜, 听见铃声便放下筷子,示意迟越把他好不容易煎出的完美溏心荷包蛋放上来。
她才刚把荷包蛋戳开, 金灿灿的蛋液流进飘着红油的汤底,就听崔小雯告诉她:温降, 快回家一趟吧, 子烨他爸没了。
没了?温降一开始还没听懂, 等这两个字都冒出口了,才反应过来,死了?
迟越听到这句,拎着平底锅往厨房走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一眼。
崔小雯那头安静了半晌,传来抽吸鼻子的声音,似乎是在哭, 也没精力斥责她的出言不逊,人都死了,话说得再不吉利又能怎么样, 只是重复刚才的话:快回家吧, 今晚咱们给他守灵。
温降缓缓放下筷子。没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望着面前热腾腾的米线,就像是听到遥远的几万光年外行星发生碰撞, 毫无实感, 心里没泛起一点波澜。
过了一会儿只问:怎么这么突然, 怎么死的?
说是脑梗,崔小雯哽咽了一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倾诉的对象,便长长地絮叨起来,我早跟他说了,这样喝酒不行,做完手术回来就一直这样又是过年,这也一帮兄弟那也一帮兄弟的,从年前到年后就没断过,好好一个人也给喝垮了啊今天早上我起来,推他推不动,怎么叫也叫不醒,送到医院才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放下手机哭起来,那头很快传来几个女性亲戚的低声安慰,转过来拿起手机,对她道:温降啊,什么话也别说了,赶紧回来吧,你妈都哭了一早上了。
温降只得哦哦地挂断电话,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很茫然,重新伸手握上筷子。
迟越在她面前坐下,不明所以:怎么了,谁死了?
耿智志。温降说着,夹起一筷子米线,塞进嘴里,都快滑进喉咙了,才发现有些烫。
什么?迟越愣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但温降只是满脸平静地吃着面,中途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告诉他:我妈让我过去一趟,吃完我就走了,晚上可能还得守灵。
那你,迟越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只能笨拙地问,你现在什么样?
什么怎么样,温降轻一撇嘴角,看起来有些讽刺,你是想问我现在什么心情吧?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菩萨显灵,我都咒了他十年了,总算死了。
那就好,迟越闻言也松了口气,提起筷子,你不难过就行。
温降没料到他竟然在担心这个,瞥他一眼,冷笑:我难过什么,那种人早该死了。
迟越也是这段时间才发现她看着没什么脾气,实际上比谁都爱憎分明,附和地点点头,又问:那你要我陪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