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落到这儿,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她突然开口问他:为什么说对不起?
虽然她当天就这样问过他,可他今天的态度给了她某种错觉,似乎他这次的回答会不一样。
迟越被问得怔了怔,迟钝道:我刚才不该骗你,把手松开的。
温降被这个答案听得失语,只好重申:我的意思是,你那天为什么说对不起?
哪天?她的态度越是严肃,迟越越觉得茫然,紧了紧喉咙。
温降看他一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就来气,仰头深深呼吸,夹杂着出水后的一点寒颤,一字一顿地提醒他:我跟你睡在沙发上的第二天。
迟越轻轻蹙眉,片刻后,脸上总算露出恍然的神色:所以你是因为我那天跟你说了对不起,最近才生我的气?
温降低头拢住身上的浴巾,反驳: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也不跟我一起吃早餐?迟越探询地侧了侧脸,在这个角度下,可以轻而易举地望进她的眼底。
温降没想到他这种时候倒是挺会抓重点,长睫在他夺人的目光中乱了乱,不讲理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迟越被她将了一军,只得回到刚才的问题,想办法措辞:因为你是女生我前一晚可能是脑子不太清醒吧,事后才意识到那样的要求对你来说太过分了,所以跟你道歉。
温降没想到他的答案竟然比那天的还要过分,开始说自己是脑子不清醒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冷下来,抓紧手里的浴巾:还有呢?
没有了。迟越一五一十地答。
温降只得小幅度地连连点头,忍住自己想冷笑的冲动,末了问:所以你后悔了?
什么?迟越再次错愕。
温降提高嗓音:你后悔那天和我在一起了?
没有,迟越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因为这件事生起气来,下意识否认后顿了顿,又补充,但你要是觉得后悔或者生气的话我很抱歉,也觉得自己不应该那样做。
他开始的那两个字答得很快,几乎像是脱口而出,温降本来都已经做好了他翻脸不认账的准备,谁知道他又不按常理出牌,脸上的表情因此软化不少,问他:你哪里看出我后悔了?
你这几天不理我,不是因为后悔吗?迟越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递给她一个含冤的眼神。
我那是因为,温降简直气结,垂在水中的足尖动了动,带出一片莹亮的涟漪,我是因为你跟我道歉我才生气的。
虽然这句话说起来会让人觉得不可理喻,要是不道歉,难不成她想让他觉得,他们睡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么。
果然,迟越听到这个答案就愣住了:为什么?
温降没法跟他解释,也不好意思那些奇怪的话说出口,只是闷闷移开视线:不告诉你。
我刚才都跟你说实话了,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迟越顺势找到对话的主导权,追问。
温降扭头不看他,肩颈的线条在这个动作下很明显,锁骨在水光中皓白的一弯,道:我不想说。
迟越被她别扭的反应看得有趣,发现她已经消了气,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揶揄:你怎么耍赖?
温降不服气地在水下踢了一脚,溅起的水花刚好落上他湿透的腰腹,嘴硬:我没有耍赖。
水流带着异样的温热,方才还没完全熄灭的燥意在这样的煽风点火下重燃,迟越的呼吸微乱了拍,垂手按住她的脚踝。
温降的动作因此安分下来。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碰她,可脚踝再怎么说也是敏感的地方,热流顺着他修长的指尖传递而上,和晃动的水流同频。
迟越再抬眼时,天上那弯上弦月已经从云后露出头,正巧落在她身后,月光皎皎,清辉洒落,她柔和的侧脸却比月亮还要漂亮,是足以让人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直铭记的画面。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怦然,喉间发紧,脑海里突然产生某种让人回想起来也觉得慌乱的冲动,触电一般。
甚至不仅是慌乱,几乎吓了他一跳,因为那太出格了。
他想吻她。
这头温降只觉得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灼热,圈着她脚踝的左手依旧没松开,后知后觉地感到脸热,不得不开口回答:因为道歉就是否定的意思那天晚上我明明不后悔的,也不生气,但是你第二天就否定了它们所以我很生气。
所以你迟越张了张口,声音无端地落出几分喑哑,一如弦月下浮着的一片灰云,你不讨厌吗?
虽然回想起来让人觉得后怕,但当下,潜意识依旧蠢蠢欲动,他刻意隐去了宾语,没问她到底不讨厌什么。
但温降像是听懂了他的问题,没有犹豫太久就摇了摇头。
迟越的耳根发起烫来,指间微紧,刻意摒开那些毫无预兆就迸出的冲动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扣着她的脚踝,赶忙松开。
暗中如竖琴拨奏般的水声泄露了他的心跳,波光缭乱。
到头来只好开口转移话题,问:还想再游一会儿吗?
温降犹豫了一下,回答:想游,但是不想学游泳了,我要坐在浮垫上,要那个独角兽的。
好。他一一应下。
已经是深夜,夜幕浓沉,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几乎看不见几颗星星,只有弦月高悬,清朗明润,看一眼就会让人心生平静。
温降抱着独角兽气床在泳池里晃晃悠悠的过程中,抬头望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头顶的月亮,发了好一阵呆。
迟越这时候已经平复下心情,将那些心猿意马归咎于不受控的荷尔蒙和十八岁的青春期,一边注意到她视线的落脚点,也跟着仰起头来。
到处都很安静,耳边流动着凌凌水声,偶尔有暖风拂过,院墙外的香樟沙沙作响,蝉鸣声响一阵轻一阵的。
泳池有一股矿物质的味道,闻起来很干净,夹杂着草木入夜后散发的芬芳,仿佛万物都在这样的月夜下舒展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越听见身边的人问他: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他听到这句,唇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转头问她:这样是和好的意思吗?
温降一下子被他戳穿,脸颊就像漏了气的皮球,带了几分恼羞成怒地伸手撩起水面,往他脸上泼了捧浸染着月色的水花:才没有!
虽然现在把话说开之后,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这阵子不理他不是想跟他保持距离,而是在跟他赌气。
要是放在以前,她才不敢给他摆脸色呢那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么。
可是现在事情变得有点不一样。
虽然她一时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她的胆子已经被他给养肥了,再也不怕他了。
迟越闻言,掀开被打湿的额发,忍着笑回答:早餐做什么都好,你能跟我一起吃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迟小狗你舅宠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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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修筠总在唐老爷子口中听见唐岫的名字,下棋也听,浇花也听,喝茶也听,从小听到大。
面却没见过几次,只有每年岁末的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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