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住在家里时,睡眠一向很浅,不是不想睡,而是不能睡。
住校之后情况就转好了,现在住在迟越家,晚上很安静,是她这辈子睡眠质量最好的时候,每次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床时神清气爽。
但今天晚上有些意外,凌晨的时候温降久违地惊醒,又不想上厕所,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外面在打雷,她是被雷声吵醒的,不是因为做噩梦。
江塘在沿海的丘陵地带,盛夏时节雷雨天气多发。温降听这动静,知道一会儿肯定会下雨,犹豫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到卫生间查看窗户有没有关紧。
她洗完澡有通风的习惯,好把浴室水汽散掉。才关好窗户,就想起晾衣服的小阳台,也不知道迟越晚上晒衣服的时候有没有关窗,万一没关,一会儿下了暴雨,溅进来的雨水估计会把才洗好的衣服淋得湿透。
温降想到这一点便打开门出去,准备检查家里的各扇门窗,以迟越的生活经验,估计要等暴雨把家淹了他才会意识到。
但让她意外的是,都这个点了,客厅还透出来微弱的光线,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晃动着斑驳的色块,隐约还能听见游戏的音效。
迟越最近的作息明明调整回来不少,晚上很少有熬过零点的时候,现在都过了凌晨一点了,他竟然还背着她偷偷熬夜。
想到这儿,温降查看过餐厅的门窗,便绕到客厅看了一眼,抓到他不但半夜不睡觉打游戏,还在喝酒,茶几上有两罐开了的白啤。
温降弯下腰来,好不容易在朦胧中看清易拉罐上的字,落地窗外倏地划过一道裂纹般的白痕,像是槁木引燃了青蓝的磷火,把偌大的客厅照得苍白。
她被这道闪电吓了一跳,两秒后,雷声由远及近,从屋顶隆隆地压下来,随后一层一层充分地炸响,耳边的余音仿佛蔓延开无形的硝烟。
直到雷声逐渐轻下来,温降才松了口气,转头问沙发上的人:你怎么还不睡?
迟越刚才就看见她了,良久后,声音沙哑地开口:吵到你了吗?
温降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游戏吵不吵,摇摇头回:没有,外面雷声太响了,我出来看看看窗户关没关。
嗯。迟越轻应,紧了紧身上裹着的被子,收回视线。
温降绕过沙发,看了眼客厅那头的落地窗,因为家里开了空调,关得好好的,便又去检查阳台和外卫的窗户。
已经是深夜,雷阵雨到来之前起了大风,从平开窗的缝隙钻进来,刮得扑棱扑棱作响。她才走近,就被扑面的风吹得脸上一凉,院子里瘦弱的红枫也簌簌发起颤来,直到关窗上了锁,才把呼啸的风声挡在外面。
做完这一切,温降回到客厅,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刚想提醒他你少喝一点酒,就发现迟越正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收到她的视线后又默默别开视线。
电视仍然开着,大屏里的一局游戏已经结束,赛车冲出赛道后坠毁,红蓝光线落在他身上,像厚敷了一层幽暗的油彩,化成一幅浓艳纤细的浮世绘。
他的另一半侧脸隐在黑暗中,精巧又单薄,是一朵转瞬即逝的水中花。
她的脚步顿了顿,感觉他今晚的样子有点奇怪,便靠近问:你怎么突然喝酒?
睡不着,迟越过了一会儿才答,又自嘲地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但喝了还是睡不着。
温降听到这句,就想起之前看到的他那一抽屉的药,知道他应该经常失眠,犹豫顷刻道: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你下次要是真的睡不着,可以吃一点安眠的药。
吃了,也没用。迟越轻描淡写地回。
?温降睁大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才发现他没开玩笑,惊道,你疯了?喝酒和安眠药一起吃会死的!
迟越被她大惊小怪的语气逗笑,刚想开口,窗外又被闪电照亮,后脊条件反射地绷紧,一直挨到紧随其后的雷声落下来,才缓缓放松,摇摇头道:不会死的,我试过,控制好量就行。
你温降气结,不明白他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事说得轻巧,可看他现在孤零零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又止不住地心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主动在他身侧坐下,问,要不我陪你一会儿吧?
不用了,你回去吧,迟越的声音听起来很空,像是遥远的、快要结束的回声,提醒她,明天还要上课,不用管我。
如果放在平时,他多少还要损她一句不是还有一大堆数学讲义没补完吗,今天却没有,整个人看起来压抑得可怕。
所以温降没敢走,一是怕万一他酒配安眠药吃出问题,她在身边还能及时帮他打120;二是出于某种直觉,她觉得他现在很需要有个人陪陪他,不管是谁都好,就像之前那个喝醉酒的晚上。
迟越看她没动作,也陷入沉默。额前的刘海垂着,落下黑色的影子,看不清他的眼睛。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一束枝状闪电在天幕中飞速生长,把客厅照得雪亮,他在雷声到来之前,轻声问她:你想玩游戏吗,我教你。
好。温降的答案淹没在翻涌而来的雷声中。
但迟越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有老婆可以贴贴真好啊,呜呜
第33章 、降温
温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凌晨一点钟跟人打游戏。
甚至等身边的人找出另一个手柄, 调好设置递到她手上时,她还不忘跟他说谢谢。
你有什么想玩的吗?迟越退出已经车毁人亡很久的FAST RMX,跳到菜单界面, 展示给她一排又一排花花绿绿的游戏海报。
那些游戏大部分都只写了英文名,温降看不懂到底是玩什么的, 摇摇头道:你来选一个吧,简单一点的
迟越应了声, 片刻后挑了个做饭小游戏,对她来说应该比较简单。
温降看了眼游戏的名字, 叫《OVERCOOKED》, 点进去之后有一片地图, 上面竖着一面面旗帜,他之前就已经玩过很多关卡了,经过时会显示出三颗星星的标志。
迟越一路开着小车回到11,示意她:我们从头开始吧。
好。温降点点头。
刚进入关卡,迟越下意识跳过了最开始弹出来的做菜教程,等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茫然的某人, 只好一边给她讲解一边示范:
第一关很简单,你把鱼和虾从这两个仓库里拿出来,切好之后放进盘子, 端到出菜口就行了, 盘子之后会从这个地方回收左上角有订单,右下角是倒计时
温降认真听着,尝试像他一样拨动手柄上凸起来的黑色圆键, 画面里的小人走路却一卡一卡的。
迟越注意到她僵硬的踏步, 垂下眼帘, 抬手覆上她的左手,带着她的大拇指压在摇杆上,前后左右动了一圈,低声提醒:你可以一直动,不用停下来。
他的左手在靠近时横在她胸前,几乎要碰到她,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嗓音带着几分磁性的喑哑,声带的震动撩拨起心跳。
温降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像熟透的杏子,带着清爽的酸涩。眼下被他握着手,浑身上下都绷紧了,任由他领着自己在摇杆上动作,完全不敢抬头,怕撞到他的下巴。
以至于他松开手后,游戏里代表着她的小人晕乎乎地转了好几圈才站稳,也像喝醉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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