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降没料到他会特意避开自己抽烟,目光循着他的身影往外看去,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是日暮时分,但毕竟是明媚的春季,迟越的庭院里却没有半分颜色,在渐暗的天光中显得分外萧条。
等到他指间细白的烟雾因为一阵风逸散开,墙角枯败的木香也簌簌颤动起来,映着他瘦高的背影,看得人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总是不开心。
一支烟抽完,迟越又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最后提着一大包麦当劳回来。
靠近时,温降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缠绕着的薄荷与烟草的味道,并不难闻,只是有些冷冽,呼吸间沁得肺里也跟着发凉,像是刚从冬天走回来。
等他把东西放下,低声提醒了句吃饭了,温降便乖乖把面前的试卷和笔收到一旁。
谁知道桌面才刚腾出来,就看他啪啪往自己面前放了两个汉堡,又刷刷放了两盒麦乐鸡和薯条,最后是两杯冰可乐。
她本来还不觉得奇怪,直到他盘腿在身边坐下,又从大纸袋里拿出和她一模一样的套餐摆在面前,只不过是一人份。
温降傻眼了,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堆东西,张了张口:这些都是给我的?
嗯,迟越应了声,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不是饭量大吗?
我温降听到这句,简直欲哭无泪,她之前只是怕浪费而已,倒也没办法顿顿吃这么多。
可现在骑虎难下,她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对他道谢,打开包装纸开始闷头啃汉堡。
迟越之前没人给他做饭的时候,点的都是这些东西,在边上面无表情地嚼了两下,很快就腻得难受,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苏打水。
温降没想到他还给自己拿了一罐,赶紧摆摆手,示意手边的可乐:不用了,我喝这个就好。
迟越也没说什么,把她的那份放到一旁,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
温降吃饭的速度比他快一点,碳酸饮料又很占胃,才吃完一份套餐就饱得直打闷嗝,实在吃不下了,抬起头来小声征求他的意见:剩下这些我能放冰箱里吗明天再吃。
随你。迟越把包汉堡的纸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大袋子里。
温降松了口气,把剩下没动过的东西都盖好,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我其实也没这么能吃,你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了
迟越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把自己那份没吃完的垃圾食品统统扫进袋子,然后拎着苏打水起身,示意她:剩下的你收拾一下,垃圾桶在院子外面。
温降应了声好,注意到他好像不太喜欢吃油炸食品,只碰了一点就丢了,要不然天天汉堡薯条,估计早就胖成一个球了。
那头迟越下楼之前,又想起来提醒她:明天你自己一个人上学,万叔七点半到,不用叫我。
好。温降看着他,有点奇怪他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好在很快想起来负一楼好像还有一些运动器械和一个很大的电影屏幕,他又没换衣服,估计没打算出门。
次日
昨晚是在迟越家住的第三天,温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洗完澡后为了等洗衣机结束工作一直熬到十一点,上床时沾枕就睡,不像第一天晚上那样辗转反侧。
早上是被闹钟叫醒的,温降昨天自作聪明地把穿过的衣服都带回寝室了,盯着衣柜里那堆崭新的礼品袋看了十多秒,沉重地叹了口气,剪掉吊牌换上。
衣服是一套的,一条漂亮的浅蓝色背带裙,搭配米色的格子上衣,很适合这个季节,也把她的肤色衬得很好看。
只是温降照了一眼门后的全身镜,却开心不起来,总觉得肩上的担子更沉重了。
她剪吊牌的时候看到衣服的价格了,即便她上了大学之后不吃不喝,一边打工一边给他还钱,也要还三四个月。
更别说在他家住宿的费用
温降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客房出来时,客厅那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过去漆黑一片。她昨晚晾衣服的时候都没见着迟越的人影,也不知道他几点睡的。
想到这儿,温降不敢打扰,把脚步放得更轻,到冰箱里拿出昨天剩下的快餐热了热,借着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吃完早餐。
只是临走前,温降犹豫片刻,从书包里拿出草稿纸和笔,给他在桌上留了张字条:
【我去上学了,谢谢你】
早上七点五十,温降被万叔准时送到学校,下车时对他认认真真道了句谢。
相比昨天,没了迟越这个瞩目的焦点在身边,一路上就低调多了,进教室后除了收到一大波好奇和探究的眼神之外,没人主动跟她搭话,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对她指指点点。
直到冉梦甜进教室,看到她之后,招招手示意她出来。
温降会意,刚跟着她离开教室,就看她转身面向自己,压低声音问:你昨天怎么又没回寝室住,不是跟阮惠她们说会回来的吗?
温降想到迟越的叮嘱,咬了咬唇,发现这事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只能告诉她:我接下来可能都不回来住了吧,中午我会回去收拾行李的。
冉梦甜被这个答案震惊到,下意识左右看了两眼,怕有人偷听她们说话。
确认身边没人后,才又满脸紧张地问她:是迟越让你住他家的?你们真在一起了?
温降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虽然还是觉得怪怪的,应对得倒是比昨天熟练一些,含糊地点了点头。
啊好吧冉梦甜喃喃了声,有点难以消化自己的室友竟然和臭名昭著的校霸在一起这件事,好在很快想起正事,抬眼告诉她,对了,你妈妈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啊,她这两天每天晚上都给你打电话,可是你不在寝室,都是我接的
什么?!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温降都快忘了她妈妈有时候会往寝室打电话了,心下顿时咯噔一声。
要是被崔小雯知道她好几天夜不归宿,还住在才认识几面的男生家里,她肯定会发疯的。
温降一时都想象不到这件事的后果,只能着急地问她:那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冉梦甜看她的反应,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略带歉意地开口:对不起啊,我那个时候没多想,只说你不在,后来熄灯了电话就断电了
话音顿了顿,又想到找补:不过我其实也没说清楚,她说不定也没听清要不你找个时间给你妈妈回个电话吧,我看她挺担心你的
温降抿了抿唇,光是想到崔小雯的事就心乱如麻,只得勉强地点点头,应了声好。
迟越昨晚太无聊,游戏又打不了,在家庭影院看了十多集《老友记》一直看到睡着,凌晨五点才上楼继续睡。
等看到某人傻里傻气地留给他的字条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刚好碰上李阿姨过来打扫,顺便给他炒了碗面填肚子。
扫地机器人在家转来转去,发出恼人的嗡嗡声,迟越趁某人不在家,总算能戴上耳机打会儿游戏。
游戏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李阿姨打扫完了一楼,又给他们做了晚饭,临走前问了句那小姑娘怎么还没回来,迟越才总算意识到什么,摘下耳机看了眼时间。
六点了。
温降平时不是三点多就放学了吗?
迟越站起身,一边给万叔打电话,一边为了以防万一,到负一楼看了眼。
没人。万叔电话也没接,这个点估计又送那个人赶酒局应酬去了,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
迟越只能亲自动身去学校找她,从家门到小区入口的后半段路,甚至忍不住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等出租车的那几分钟让人心焦,虽然抵达学校也不过是十五分钟后的事,天色虽然还有几分光亮,但只是青灰色的,低低地压在教学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