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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远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衙门里并没有说要停掉工事。但他瞧不上那等鸠占鹊巢的人,不想同继任者共事,索性收拾包袱离开了。
银铃一直被锁到天黑,屋外才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小姑娘听见动静,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门口。同开门的陆清河撞在一起,那厮一身的酒气。
脸色不好,黑的同锅底一般。但半分未上脸,只是摄人的怒气却扑面而来。弄得银铃看见他的眼睛,气势就弱了几分,支支吾吾道:
“大.....大人,我晓得打生桩的事是谁传的了。”
陆清河冷冷的扫着她的头顶,“这几天去哪儿了,耽误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杨竖,带她上马车,连夜就启程吧。幸苦些,应当还能赶得上。”
银铃上山去了四五日,耽误了原本择定去顺安得日子。
陆清河找不到她,一边急得要死,一边还要应酬锦衣卫等人,精神甚是疲乏。现下瞧见了那姑娘,半分好脸色都没给。直径伸手将里面的人拽出来,塞到杨竖手中。
“走吧走吧,别杵在我眼前,叫我心烦了。”
银铃懵了好一会,跟条泥鳅一样在杨竖手中挣扎,嚷嚷道:
“大人,我不走!苗寨里有细作,撒播打生桩的谣言,离间苗人和官府!您给我些时间,我回去定能将那人拿住,还您清白。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得要负责。”
陆清河听这一腔热血的话,嘲讽道:
“你一介白衣,拿什么负责?打生桩的事你不用管了,赶紧去顺安,农考马上就要开始了,那才是正事。这边有我盯着,没事。”
其实银铃已经能够感受的衙门里肃杀的气氛了,去顺安来回得要一个多月。届时谣言愈传愈烈,形势便就不好控制了。最好能够趁现在事情刚露端倪,将苗头掐了。遂莽了一把,梗着脖子顶撞道:
“大人,农官我不想考了!我原就不是当官的料子,也不会管人。第一件差使就叫我弄砸了,让您背那么大口黑锅。可见我就这样了,农官我不考了,我就在您的手底下给您当差,哪儿也不去!”
“你再说一遍!差使是给我当的?我手底不缺当差跑腿的,我要的是一个能撑得起苗疆的人来!不过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你就那么着急往自己身上揽?我告诉你,那场法事办不办,脏水都会往我身上泼,这和你没关系!你现在立刻给我去顺安,你要是敢跑,弄砸了农考的事!你就不要回来见我,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陆清河知道的,银铃功夫好,杨竖一个人不一定能拿的住她。一旦叫她溜走了,几天都找不回来。而且这姑娘又是个实心眼的,跟头犟驴一样难训。
“杨竖,愣着赶什么,还不带她走!”
杨竖被骂的一激灵,拦腰扛起银铃便跑。那姑娘第一次叫陆清河这样骂,一句话都没还嘴出来,憋了好一半响红了眼尾。
“大.....大人,您骂我?”
她耷拉在杨竖的肩膀上,不明白自己实心用事,却招来一顿骂。陆清河不领情,还要赶她走?他知不知道工地上的法事,现在出了事自己有多难受?
既是横竖都要发生的事,为什么当初什么话也不说,叫她拿主意!朝廷的事,她也没做过啊,怎么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倒挂着的姑娘,眼泪珠子毫无防备的就掉了下来,直愣愣的砸在地砖上。泪眼朦胧的看着那个跟上来的身影,生出了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杨树手脚很快,扛着她几步就到了衙门后巷。那里早就停好了马车,装的满满登登的一车书。蛮横的一把将人塞进去,跳上马车,看了眼跟上来的陆清河犹豫着要不要立刻驾马。
而马车里的那头倔驴,松了手脚,掀开帘子就准备要跳车。一只大掌毫不留情的就将她的脑袋拍了回去。
“别闹了,听话。乾州这边有我在,暂时还出不了事。我等你拿个头筹回来,莫要给我丢脸。”
陆清河还是心软,后悔凶她了。这姑娘属驴的,得顺毛捋。说几句软话,她便就听的进去了。
“可.....可是大人,我怕.....怕来不及了。”
她看见衙门里那些陌生的面孔了,没有穿官服,气势却不容小觑,连陆清河都要礼让三分。银铃隐隐已经察觉到,打生桩的事可能已经闹上朝廷了。
“没有可是,别忘了我爹可是安远侯。”
陆清河软声安慰,擦了擦那姑娘脸上的泪花。盯着她清透明亮的双眸,看见里面鲜活的灵魂,心下生出无限的眷恋来。
他摸着她的脸,忽然痴痴道:
“银铃,说一句喜欢我可好?”
那姑娘脑子一发懵,未料及他怎么会冒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来。抿紧了唇,讪讪的想要避开。
陆清河的手掌滑落到她的颈上,长臂突然扣住圆润的后脑勺,不由分说的按到自己唇边。
唔~大....大人你....你.....
霸道又急促的吻落下,如疾风骤雨,生死相纠缠。带着浓烈酒气的唇,用力吮吸着那姑娘脆弱的唇瓣,仿佛要将她藏在体内的灵魂吸出来以来。
银铃第一次怕了,舌根、头皮,全身都在发麻。跌跪在地上,胳膊枕在陆清河的肩膀上。曾经她嫌弃又笨又重的八尺身量,稳稳地支撑自己。她迟钝的想起陆清河说过,他愿意让自己踩着他的肩膀走到更远的地方。
现.....现在,他是在尽全力在托举起自己来吗?
银铃不太明白,痴痴的看着身下的人,眼睛红的吓人。
“不许跑,不许耍性子。听话,我会等你回来的。”
陆清河退开,将那人一把推进了车里,放下帘子,遮住她懵懂又天真的脸。
“杨竖,走吧,替我照顾好她。”
往路边一退,让开路来。杨竖跳上马车就扬起马鞭。车轮压过青石板,轱辘向前去。车里的人迫不及待地掀开车窗,钻出了半个脑袋来,对着陆清河大喊。
“大人,你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整的好长,现在才算正式开启。小陆大人真的就~哭死。老父亲,送考.....
第73章 弃子
安远侯的头衔大抵来说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当上位者想要抛弃一颗棋子时,仍旧会是毫不犹豫。
银铃走后的第二日,陆清河就换下了身上的绸缎袍子。穿着一身青灰色布衣,坐在屋重用早点。还是他自己一早起来熬的米粥,还有刚出笼的小肉包,搭着后厨腌的小咸菜。
如今身边就只身剩下他一个人了,弄了一大桌子才发现吃不完。慢慢的吃,然后收拾小厨房,净了手才向外走去。
月门下的锦衣卫已等候多时了,手上拿着披枷锁链。时安老先生也在不远处,静悄悄的看着。
陆清河走上前,向他行了一礼。
“徒儿去矣,何玉就拜托给师父了,银铃不久就会回来。”
时安摆了摆,面色有些难过,“去吧。”
耳边响起乾清宫里的声音,“舍身就义,忠君爱国。朕和百姓都会记得他,将来定然给再给陆家追认一个忠义伯的。”
作为皇帝,清脆的嗓音中并没有什么难过和不舍。那个人曾说,倘若他是太子的父亲的话。自己定然多少还会不舍就这样抛弃陆清河的,但显然他同她并不想有什么瓜葛。
所以现在他当真就只是一颗棋子而已,那便没有什么不舍了。
抛弃了,她还会有一颗更好的。
时安曾以为那九五至尊上的女娃,当不会如此的狠决。如今看来她确实很适合做皇帝,做一个无情的帝王。
拜别完,锦衣卫便上前来了。陆清河自觉的低头,等待上披枷。
赵恒却只是拿来了铁锁,“不必了,公子倘若有什么不舒服,只管同我们说。一路路途遥远,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陆清河便只抬起手,握起双拳。不争一句,不辩一句。跟锦衣卫走前,还是回头看了眼时安老先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