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我才是新娘,范琦琳你骗我!范琦玉被家丁拉着,不停挣扎,你们两家合起伙来骗我,欺负我没有娘亲!
她放声大哭起来:娘亲,你为什么把琦玉一个人扔下,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琦玉孤零零的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欺负侮辱!
范小姐这话说的不妥。陈如章的夫人高氏给自己夫君捋着胸口,气得眼眶泛红,范学明当初来我们陈家,拿祖上婚约说事,逼我儿英墨一定要娶你,祖上答应的事情,我们老爷应了,三书六聘一样不少,可你先是大闹,嫌我们英墨年纪大,后又私奔,将陈家颜面踩在脚底,几次三番还嫌不够,今日又跑来大闹,这明明是你欺负我们,如何说我们欺负你!
不,不是的!范琦玉边哭边争辩道,是他们说陈家公子一把年纪,骗我说骗我说只要跑出去,爹爹就会退婚,到时再许个我中意的人家。
那你去找中意的人家便是,为何又来这里闹?陈如章顺过气来,当着众人不好破口大骂,只抖着手问道。
我我范琦玉哭得凄凄惨惨,她自小娇生惯养,习惯了说一不二,其实这次爹爹给她定亲,虽说不太喜欢,但也不是不行,可是范琦琳跟继母刘氏常常唉声叹气地提起陈家,说她命苦,说陈家公子年纪大,说陈家公子要么长得奇丑,要么有隐疾,才会一把年纪未娶妻。
听得多了她就越来越抗拒这门亲事,爹爹送她去天宁寺相看,本意是两人交换木牌求得赐婚旨意,喜上加喜,可她一眼便看中了少年英武的洛北辰,至于那个未婚夫陈英墨,虽也在相看大会上,她却是一眼也不想见。
后来回到家中,爹爹大发雷霆将她关在绣楼,范琦琳常常来看望她,听她讲洛北辰如何英姿挺拔,如何容貌俊秀,如何武艺高强,直到某天刘氏给了她一封信,说是洛北辰所写,信中诉尽思念,只叹无缘。
她求刘氏想办法,刘氏便帮她逃了出去,藏在一处小院里,她在小院日盼夜盼,却盼来了范琦琳要嫁给陈英墨的消息,她隐约觉得不对,跑去龙骧卫找洛北辰,得到的答复是洛北辰从未写过信给她
被心上人拒绝,婚事也泡了汤,甚至连父亲也不再认她,范琦玉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刘氏母女骗了,她气不过,径直跑来陈府大闹。
范琦玉一口气将事情讲完,用手指着躲在新郎背后楚楚可怜的范琦琳:我如此信你,你为何跟刘氏合伙骗我?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是你姐姐啊!
众人听了整个经过,又开始议论纷纷,一半感叹范琦玉过于骄纵,又太过轻信别人,白白错过这么好的夫家,另一半则认为范琦琳为达目的连长姐都骗,不是陈家长媳的好人选。
但无论是哪种想法,对范琦琳的评价都是一致的。
阴沉歹毒,不择手段。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范琦琳慢慢从陈英墨背后走出来,挺了挺单薄的脊背,望向范琦玉:没错,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可爹爹什么都偏心你,好吃的点心先给你吃,好看的衣服先给你穿,逢年过节你的礼物永远比我的好,就连咱俩吵架,不问对错都要先骂我。
咱俩都到了适婚年纪,爹爹不辞辛苦跑去江南,只为给你找个好归宿,而我呢?我也是嫡女啊,为何处处都要在你之下?
她环视周围鄙夷不屑的目光,稍显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倔强:我知道你们看我不起,可自古女子都是依附于夫君,夫君便是天,你们领兵打仗可用计谋,为了功名可使手段,我只是为自己谋个好归宿,如何就是歹毒了?
你们说话啊,我如何就歹毒了?
她一番话竟说的众人哑口无言,沉默许久的新郎陈英墨点点头,言语间带了几分欣赏:你无错,婚仪继续。
不可继续!范琦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开家丁,跑过去拉住他,你当初要娶的是我,范琦琳只是替我出嫁,如今我回来了,自然是要与我成亲!
范琦琳也拉住他另一边袖子:我与陈郎已拜过天地高堂,不可不作数!
陈英墨被两个人拉扯着,求助地望向自己父母,陈如章一时也没了主意,干脆朝坐在上座的张宜璟拱手:如此家丑,让皇孙殿下见笑了,事已至此,老臣斗胆,向皇孙殿下求个主意。
张宜璟正坐在那里看热闹,见陈如章问他,沉思一会儿,道:我阅历尚浅,也只是建议,范家两位女儿,一位早已定下婚约,另一位则是拜过天地高堂,不若一同迎娶进门,方不负了二位小姐情意。
他说完,微笑望向人群中的宋子慕:表兄以为如何?
他突然发问,宋子慕皱皱眉,下意识低头去看与他挽着手的窈窈,李善窈一双大眼睛看过来,盈盈目光有些惊慌。
他有种感觉,窈窈希望他说不好。
众人目光皆望过来,宋子慕抬眸,言语寻常:娥皇女英,亦是佳话。
对嘛,娥皇女英千古佳话!人群中一位年长者站出来,老夫也倾向陈家贤侄同娶两位姑娘。
他一发声,大家连声附和,都建议陈英墨将姐妹两个都迎娶进门。
见如此,陈如章点点头,转向自己儿子:我儿认为如何?
陈英墨本就对于娶谁都无所谓,当下作了个揖: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陈如章与高氏对视一眼,宣布道:我儿英墨与范家长女婚约在先,又与次女拜堂在后,皆是三书六聘,合规合矩,如今的事情大家也看到了,唯有双姝并娶,方能两不相负。
对对,双姝并娶,一段佳话!刚才还沉默的看客们瞬间热闹起来,纷纷说着恭喜的吉祥话,范琦琳被扯掉的盖头重又盖到头上,范琦玉也蒙上了红纱,喜婆又拿了一段彩绸过来,一端塞进她手里,另一端同样交给了陈英墨。
鼓乐声继续,傧相喜气洋洋地喊着吉祥话,一位新郎带着两位新娘重新拜过了天地高堂,三人对拜之后,两位女子分别被喜婆搀扶着,走出堂屋穿过小门,消失于后宅高高的院墙中。
李善窈松开了挽着宋子慕的手,望着姐妹二人远去的背影,在周围人一片恭喜道贺声中,只感觉全身冰冷。
娥皇女英,亦是佳话。
这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样子,亦是她夫君真正的想法。
第40章
日落华灯起,宾客们纷纷入席,喜宴开始了,李善窈独自站在院子里,看满院喜庆的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只觉得心下荒凉。
窈窈冷吗?如何双手冰凉?宋子慕抓过她的手捂着,见她不说话,疑惑道,窈窈?
许是刚刚在风口站久了有些冷。她抽出手,淡淡的,去屋里暖暖就好了。
宴席自然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宋子慕是圣上亲封的云威将军,镇国侯嫡长孙,又是皇孙殿下的表兄,自然要坐到主桌,李善窈与他坐在一起,主桌的主位是张宜璟,旁边几位李善窈不认得,大约也是朝中重臣。
这些人开始还不痛不痒聊些朝中琐事,你一言我一语,俱都谨慎收敛,端着几分架子,待几杯黄汤下肚,酒酣耳热之际,便开始话多起来。
不知谁挑起话头,开始聊起刚刚婚仪上发生的事,感慨了几句范家姐妹的恩怨,又说范家一下嫁过来两个女儿,过几年姐妹俩一人生个儿子,范学明这下算是把陈家彻底拿稳了。
还说是皇孙殿下有见地,姐妹两个都娶来,于陈司丞来讲也是美事一桩。一个看起来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笑得很油腻,双姝并娶,娥皇女英,齐人之福啊。
他又跟宋子慕碰杯:一段佳话,佳话!
宋子慕敷衍地跟他碰一下,又扭头看窈窈,只见她坐在那里剥着几颗蚕豆,神情恹恹。
你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他把那几颗被抠得坑坑洼洼的蚕豆拿开,夹给她一块炙鹅,刚上的炙鹅,尝尝。
李善窈摇头:不想吃。
没胃口吗?那尝尝这个红豆酥。宋子慕试试她额头,没有发热,婚仪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精神了呢?
夫君不必管我。她抬头冲他笑笑,去跟各位大人聊天便是。
张宜璟看看自己没出息的表哥,举起酒杯浅酌一口,展凤仪前日突然在靖安司监牢里放了两个人,接着就要查北市,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派人略一打听便知晓了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