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林在Omega满含期待的目光中从桌上众多的白瓷碟中拣了一块半透明的樱花形状的糕点,腿上的有岁也凑上去嗅了嗅那块点心。
点心做得十分逼真可爱,让人几乎不忍心破坏它原有的漂亮设计。他小心翼翼地咬开尝了一口,糕内包裹着绵软细腻的陈皮红豆沙,馅料研磨得极细,糖油比例调和均衡,合着清甜软糯的外皮一道美妙地流向味觉细胞,刺激大脑皮层下意识说出一句好吃。
云云看着吕文林完整地吞下了糕点,高兴地写:先生,您喜欢就好。
云云,吕文林跟着周连桥的称呼轻声喊他,你在这儿是不是过得还挺好的?
Omega眨巴着眼睛使劲点点头,看了他两秒,慢慢地写:我很好。周小姐、很好。她给了我们家。
Omega写的是我们。
吕文林并不知道他指称的我们有哪些人,但从Omega的形容来看,这绝不是她帮过的第一人。
好啦云云,你的恩人知道你过得好,看起来心情好多了。不是还有面包要烤?辛苦你了,快去忙吧。周连桥温声软语地说话,给Omega仆从把脖子上的抑制圈调整好,招手让他下去。Omega留恋地蹭了蹭周连桥的手背,推着空的餐车离开了餐厅。
周连桥见吕文林一脸吃惊地看着她,轻笑着向他简单地解释:小白菜,你不会真以为我三天两头往研究所和医院跑,只是因为工作或者想来看你吧。
研究所一直有项目关于研发疗效更卓越的Omega专用抑制剂,成本低,起效快,副作用也会相应更少,这是所有Omega群体最翘首以盼的东西,周连桥得时刻关注着项目的研发进度。毕竟发情期的苦,她早在遇到所谓命番的那年就算是尝了个透。
至于医院,她领回去的那些伤了残了的小可怜,即便她设立的专门救济院环境相对安定,但若是没有好的药物和治疗维系着,没多久人还是会因新伤旧疾而一命呜呼。
于是金贵的周小姐只好纡尊降贵,亲自忙前忙后,为这些在战乱中声势薄弱的Omega下民和平民争取些微不足道的权利。当然,偶尔还有那么些beta。
好在周小姐辛苦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在战后秩序重整时有了盼头。
现下她在议事厅内每遇到一个人,不出三句话就会向她打探悬而未决的结盟谈判事宜。以她为代表的主结盟一派,可能比坐在她对面的吕文林还要期盼卧榻之上不省人事的陈奥能够赶紧醒过来,连同他在联盟内保有的支持率一道,把结盟法案投票通过,再进入和南安当局的磋商程序。那么联盟内的所有Omega,和那些长期被边缘化的beta,都将因这次结盟而迎来一个崭新的纪元。
可惜现在这个重要一环却因陈奥的意外缺席而前路成迷,周小姐整日里唉声叹气,把自己手上的规划一改再改,浓密的秀发都比平日里掉的多了一层,也没能改出一个更完美的方案。一旦结盟案被耽搁,再想要盼来一个新契机,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虽然你的确讨人喜欢,但我又不是陈奥,会为了一个美人甘愿舍下江山。
吕文林被她调笑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否认:没有的
周连桥调侃他:怎么没有,小白菜,你知不知道,陈奥他
话还没说完,另有一位Omega仆从急匆匆地从内房走来,把通讯机恭敬地递给周连桥,告诉她:周小姐,军部急讯。
她被打断了和人聊天的好兴致,本有两分不太愉快,但当看到传讯过来的消息时,却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像是得到了什么极好的消息。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周小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她笑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看着对面的人,压下情绪说:也没什么事。然后径直把传讯机屏幕举到吕文林的面前:小白菜,你自个儿看看呗。
吕文林放下传讯机,整个人就好像失了魂般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有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喵呜一声往下跳,溜去了她的主人脚边,一双异瞳在光下反出玻璃珠般的光泽,满是狐疑地看着吕文林。
吕文林愣了两秒,找着一个记忆中来的方向就往外走或者说是开始跑。
周连桥抱起猫,看着吕文林这副无头苍蝇往外窜的样子就好笑,大声在后面喊住他:哎,小白菜,你跑什么呀,两条腿还能有四个轮子走得快吗,从这儿去军医院可有段距离。
她见人被喊停了脚步,轻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Omega:去备车吧。
第五十六章
陈奥行走在满目疮痍贫瘠的废墟之上,脚下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像是有无数有力的触手在沼泽地里拉着他下沉,试图把他淹没进彻底的黑暗当中。
纷乱的信息素和浓重的血腥气交织盘旋在空气里,周遭的哀怨声不绝于耳,所见皆是荒芜,所遇皆是虚妄。
在漫无目的、看不到尽头的行走当中,他看到远处有一抹奇特的白色。
是只兔子。
为什么在这样萧瑟的地方会有兔子?
他觉得奇怪,吃力地迈开步子想去一探究竟,直到耗尽了力气,终于来到那只兔子的身边。
兔子安静地待在满是碎片渣土的地上,皮毛雪亮,右耳却有一道细微的缺口,嘴巴仍在轻微的颤动,看样子刚咀嚼过什么好吃的食物,见他来了也不躲开。他伸手摸了一把兔子柔软的皮毛,自言自语地问它:你怎么会在这儿?
兔子没有回应,却有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一直在啊,他抬起头,竟看到面前站着吕文林,也陪他一起半蹲下来,眼睛略带愁怨地看着他,小奥,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都不来。
脚边的兔子趁他看着人出神,在此时嗖的一下从他手下跑开了。
阿林你不是应该在南安吗?陈奥问他,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即便是一团泡影也让他心驰神往。
嘘。吕文林伸出食指压在他的干燥的嘴唇上,靠近了,凑过来,用手轻捧着他的脸,温柔地覆上他的嘴唇,用自己口里的津液做了润滑,舌头伸进他干渴的口腔中舔弄,给了他一个绵长柔软的吻。
一吻完了,吕文林埋怨地反问他:你说要来找我,是骗我的吗?
阿林,我一定会来的。他只是在这个没有出口的世界里行走了多日,找不到出去的路。
吕文林突兀地猛一推他,把他推倒在坚硬的地面上,手缓慢地顺着他的腰线滑进衣服里,接触到他身上杂陈凝固的伤痕,水润嫣红的嘴唇对着他的耳畔翕张:真的吗?我好想你,你想要我吗?
我想。他想得都快疯了。
然而离得越近,他越能闻到吕文林身上沾染着一股混杂的信息素味道,像是在经历训练营多年以来持续不断的诱导实验时一样令人心烦意乱,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信息素,就只能任由着这些恼人的味道包围自己,他费力地想去亲吻身上的人,却浑身无力,连吕文林一个beta也能把胳膊肘横在他胸前压制着他。
陈奥,你说谎。你骗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的爱好虚伪,我不相信。
你就算操过我了又怎么样。陈奥,你要死了,我留不下你的气味,打不上你的标记,什么都剩不下。认命吧,你根本就留不住我。
吕文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两人的距离几乎只在一指之间,但他却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碰到对方,那个吻是吕文林最后留给他的温柔的施舍。
对方残忍地说:陈奥,你不愿意也没办法,我要跟着别人走了。
没有你在,我只会活得更自由更开心。
吕文林,回来!不准走!
他头疼欲裂却又无法动弹,在钻心蚀骨的疼痛中,荒芜血腥的世界碎裂,陈奥嘶哑着发出声音,从一片混沌迷乱中猛然睁开眼,满背的冷汗。
时值五月末,窗外阳光明媚,刺得陈奥长期未能接触光线的眼睛有些生疼,他尝试性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来回缓了好几次,才逐渐适应了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