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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潇晦滂沱,砸落在檐下的胖肚鱼缸里,刚冒头的红梅杂沉雪地,寒风浸着人骨,吹乱了烛灯。
侍女抱着两岁的他匆匆跑过连廊,一阵穿堂风过,灯笼熄灭。夜色更暗了,只有一地冷白的雪散着光。她跑到家主阁前,叩了门,跪地俯首:ldquo大人,小少爷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嬷嬷们不给用药。rdquo
话音刚落,后头跟上来几个粗壮的嬷嬷,见她已然把事情告到家主那儿,并未争辩,只是噤了声。
外头静悄悄的,侍女跪在那处,因为焦急,心口热得厉害,在腊月里吐出冷雾。怀里的孩子烫成了火球,小小一团蜷缩在她怀里,攥着衣襟,躲避着风雪侵袭。天太冷了,别说孩子,连大人都受不住,何况他还病着。可奇异的,小少爷并没有哭,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睛,微微皱眉,似乎是不懂自己正面临什麽处境。
侍女是新来的,却还是忍不住心疼,这麽粉雕玉琢的孩子,就算是艺技所出,也是家中独子,不该被这样对待。
ldquo几日了?rdquo许久,里头才传出声音。
侍女欣喜,瞪了一眼身边的嬷嬷们:ldquo回大人,已有一天一夜了,小少爷年岁尚小,若是再不用药,只怕有性命之虞helliphelliprdquo
她还没说完,里头一句话,像是从头到脚给她泼了一桶冷水:ldquo那就埋了吧。rdquo
ldquomdashmdash大人!!rdquo
后头的话还未说,身边的嬷嬷一个上前捂住她的嘴,一个把江酌抱走,雪色的青石板上被拖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影。风卷了又卷,来路的脚印渐渐淡去,一场混乱跟着冬雪簌簌而来,又在三言两语后被大雨埋得悄无声际。
下雨了好,大雨一过,什麽痕迹都能掩埋。
江霁给了他一个单字,隐。
画面一转,到了平阳,也是个雨天。
平阳在北境,一年到头极少下雨,那日却是倾盆。
太监吊着嗓子,在瀑雨里说话:ldquo奴才福海,是皇上身边的近侍,专程来接公子回宫。rdquo
江酌看到马槽被雨水填满,溅出些许浑浊的水花:ldquo福公公。rdquo
ldquo公子擡举。奴才知公子定是满心疑问,但其中种种,只有圣上能解答。rdquo
他拱了拱手,却单刀直入,没有一句解释,却认定江酌一定会跟他走。可他不知,江酌最想问的不必圣上来答:ldquo我爹helliphelliprdquo他顿了顿,抓上栏杆,不知是雨打白了指骨,还是旁的,ldquo知道吗?rdquo
福海弯着腰,让人瞧不清他的面色,态度恭敬。
他说:ldquo江大人知道的。rdquo
江酌看了面前的山楂糕一眼,递到元春面前。
元春读懂了他的意思,摆手:ldquo郎君把鸡蛋让给我,我吃得很饱,今日晚膳吃了个鸡腿,现下肚子还是圆的,郎君自己吃吧。rdquo她转移话题,ldquo郎君方才是睡了吗?我来敲门没人应。rdquo
ldquo出去了一趟。rdquo他实话实说。
元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撒谎mdashmdash且不说小郎君身子还未好,对村子也人生地不熟,怎可能出去?他的头发有些乱,起初她以为是爬墙爬的,但仔细一看才发觉应当是睡出来的。难怪想去看月亮,原是做噩梦想家了helliphellip
元春当他是不好意思,又在逞强,便说:ldquo那刚好,散步消食,肚子肯定饿了。rdquo
江酌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元春体贴的拿起其中一块,分成了两半:ldquo咱们一人一半。rdquo
江酌睨她,终是接过。
元春开心极了,率先咬一口:ldquo别看它叫山楂糕,里头放了红糖的,可甜了,剩的一块,郎君留着放在床边,若是夜里觉得饿,正好可以解馋。rdquo说着,后知后觉江酌应当不是馋嘴的人,又说,ldquo甜甜嘴也好,我阿娘说,睡前吃点甜的,会做好梦。rdquo
山楂糕被她咬出一个月弯,同她眼眉似的,圆润的杏眼眯起来,眼尾流出来的都是满足,像是好吃极了,江酌收回余光,下意识咬了口mdashmdash并不好吃,也不新鲜,很奇怪的味道。
但他没说,因为元春一直盯着他看,夜色遮不住她的眼眸明亮,更遮不住她的笑意浅浅。
有什麽好笑的?
江酌移开目光,安静地吃,屋檐底下搁着三五簸箕,其中三个破了口子,又用别的竹片补上,成色不一,不知道是因为勤俭还是别的mdashmdash
他吃完半块,把剩下的还她:ldquo不必。rdquo在元春还想说什麽时,道,ldquo容易遭老鼠。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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