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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骂他浪费,林暮笑笑没说话,把烟头捡起来丢进垃圾桶的烟缸里。
仰头,一座座摩天大楼伫立在灯火通明的夜晚,以往这个时候,在山里,他都早早带着孩子们睡了。
“要不你去我那住一宿好好歇歇,十几小时硬板座我也坐过,那可太折磨人了,就是得委屈委屈你住沙发。”王宇问。
“不用。我直接回去了。”林暮掏了掏兜,没摸到手机,又翻了一遍书包,全都没见手机的影子。
丢了?
他身份证还夹在手机壳里呢。
王宇打给林暮号码,响了几次才有人接起,他又听见刚刚那个天杀助理小王的声音,忍不住咒骂一声。
打车订单取消,二人神色复杂地回到酒店,这次两个人被王助光明正大地走正门,带到二十八楼贵宾休息室门口。
王宇女朋友生无可恋地站在门边,挤眉弄眼地口型示意:“你们被发现了。”
“这位王先生,您可以跟您的朋友先走,我们陈总拍卖结束后跟林……林老师有事情要谈,不便有其他人旁听。”
王宇有点不放心,林暮朝他扬扬下巴,告诉他不用担心。
助理待林暮走进休息室便转身离开,半晌后端着托盘敲门,将托盘放置在茶几上,里面放着柠檬水,食物与遥控器,还有他遗落的手机。
“请您耐心等待,陈总忙完就来,有问题您随时呼叫酒店前台。”说完退出休息室。
林暮慢慢走到落地窗边,外面车水马龙,从这个高度看京北市的夜景又是另一番滋味。
手腕已经红肿,但他这些年好像已经习惯了与疼痛作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忍受了。
沙发上放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剪裁精致,是陈淮先前穿的那件。
林暮知道不应该乱动别人的东西,他的心跳得有点快。
犹豫片刻,还是控制不住诱惑,缓缓走近。
轻轻碰一碰,没人会发现的。
林暮将外套悄悄拿起,小偷似的低头嗅了嗅领口。
钻进鼻腔的是种意外熟悉的,尾调带着果味的甜香,与陈淮成熟冷漠的形象极度不符。
林暮闻着闻着,感觉这味道熟悉的不行,像他惯用的沐浴露味,他迟疑地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衬衫袖口。
坐了一晚火车,衣服染上了乱七八糟的味儿,不太好闻。
他放下外套,解开常年紧系的袖口,翻起,缓慢露出一道贯穿小臂狰狞蜿蜒的伤疤。
皮肤上剩的味儿不多,对比过后确实有点像。
林暮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着西装外套袖口发呆,等了不知道多久。
休息室的沙发很舒服,将近三十个多个小时没能好好休息过,疲倦过头,林暮不知不觉睡着了。
窗子没关,外面下起了暴雨,空调制冷开得足,一阵凉风吹过,林暮迷迷糊糊抓过手边外套,盖在身上,将头罩了进去。
滚滚雷声混着属于陈淮的味道,将林暮的梦带回七年前,他与陈淮初次产生交集的那天。
第3章
七年前的某个傍晚。
教室窗外天空昏黄,空气裹着泥沙,树叶摇摆沙沙作响,乌云翻涌而下。
下午四点过半,天黑个透,是个十足的坏天气。
彼时林暮不叫林暮。
未能符合家人期待降生,他拥有一个随便且简单的名字——小一。
林小一。
像路边捡来阿猫阿狗,又像什么物品的编码,总之跟同学们费尽心思饱含深意起的名字不一样。
他没那么在意,考试的时候,甚至总能比别人写名字写得更快一点。
而林小一呢,正望着窗外胡思乱想。
想到漂浮在水沟上的浮萍,想到扎根在城市角落下水道旁的苔藓,又想到超市门口堆放的过期发霉的变了质的罐头。
想到一切一切正在腐烂的,变坏的东西。
最后想到自己。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甚至稍微盖过了班主任枯燥的讲课声。
“好了,这节课就上到这。”班主任扭头看了看窗外,“同学们带伞了吗?”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接话,喜悦与哀嚎混成一片。
旁边带伞的同桌正沾沾自喜,林小一翻开书包,那柄陪着他两年多小破折叠伞安安静静地躺在书包底层,他却没办法体会到同样开心或庆幸的情绪。
“安静!”班主任拿起教尺敲了敲黑板。
“还有三分钟下课,今天天气不好,取消晚自习,提前放学。抓紧收拾东西,作业别忘记带了啊!明天中秋休息一天,周一正常上课,收拾完就可以走了。”
对于一群半个月没休息过哪怕半天的高三学生来说,放假的消息无异于过年,点燃了所有人的兴奋劲儿,有人书包已经背在身上,恨不能马上冲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