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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秦羽叽里呱啦的只言片语中,他拼凑出陈家当前的鸡飞狗跳。
那天孙眉大闹病房后,陈家大费周章去查了当年的事情。二十年前并不像现在四处有监控,那时还是纸质化办公,很多线索已经无处可循。
总之经过一番查证,终于确认孙眉是当年报警的人,他们家孩子的救命恩人。
“你不知道,江知竹整个人都傻了,我听说你爸亲自带着他去陈家道歉,大雪天的门都没让进。这要搁以前,陈家大门还不是他来去自如?以前他在圈子里混得开全靠陈何良带他,现在事情爆出来,核心圈那些人都不带他玩了。”
秦羽一阵唏嘘,“也不知道江太太怎麽想的,不过自从她昧下这件事后,不管江家还是余家,都拿到不少好处。要不是你妈这一闹,谁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
“我可听说陈何良都病得下不来床了,啧,大少爷顺风顺水阴沟里翻船了,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吧,活该他也有今天....”秦羽意犹未尽道:“你住哪个酒店?我去找你啊?这个天不涮火锅可惜了!”
“别来了小羽”,室内隔音很好,他却总听到风声呼啸,浴缸里的泡沫也像千斤棉花堆在胸口,压得喘不过气。他对着电话说:“我不太舒服,想一个人静一静。”
被信任的人欺骗,陈何良也尝到这种滋味了吗?
太讽刺了。
最看不上的人,费尽心思要报複的人,居然是救命恩人。
头越来越沉,一觉醒来,浑身软的没有力气,一摸额头,才知道是发烧了。
打电话让前台送来一盒布洛芬,吃完一颗又沉沉睡去。
当晚兰溪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夜晚,温榆河畔的小木屋。
天上下着雨,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他听见小狗在申吟,他决定过去看看,孙眉说河边有危险,有埋伏的野猪,和抓小孩的坏人,他不听劝,甩开孙眉就跑了过去。
镜头一转,他看见了小木屋里的髒小孩。
三四岁的小娃娃,身上搭了条破毯子,像个受伤的小兽蜷在废墟里发抖,小孩很小,还不到他小腿高,他很轻易地把小孩抱起来。
“你叫什麽名字呀?”他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小孩的背。
怀里的小孩怯怯的,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很小声地颤抖:“我叫七符。”
他把小孩送到警察局,陪小孩一起等爸爸妈妈。
他看着小孩上了一辆豪车,夜幕里,小孩和他挥手说再见。
他还想继续说点什麽,孙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越来越清晰:“我们救了陈家的继承人,要不要让他们每年,哦不,每月给一笔生活费?还是让陈家人保个媒,给你找一个好爸爸?”
兰溪从梦中惊醒,床头小夜灯照亮淡青色的眼。
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床头亮一盏小夜灯,否则总是睡不安稳。
床头柜有香烟和打火机,预备给抽烟的客人。他不会抽烟,内心却生生涌起抽烟的沖动。
习惯了划火柴的手不太适应打火机,摁了三下才把打火机点亮,他回忆着陈何良吸烟的样子,轻轻抿了一口烟。
呛得肺里生疼。
猛烈地咳嗽过后,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孙眉会懊悔,会抱怨,他又何尝不是呢?
当年如果他过去河边看看......
江太太这个称呼有歧义,他比江知竹大了五六岁,肯定不会认错的。
然后......
然后呢......
然后孙眉仍旧会借这个恩情“敲诈”丰厚的酬报,最后恩情成了怨尤,他和陈何良,依旧不会有交集。
命运就是一个齿轮,绞得严丝合缝,环环相扣,没有一分罅隙。兜兜转转,纠纠缠缠,他和陈何良在不同的时空轮回,不管如何相遇,注定两败俱伤。
没有一种可能,可以重新扭转时间的因果。
烧了两天,吃了三颗退烧药,终于退下去。这期间孙眉不停地发消息,问他什麽时候回家,外面太冷,她不想再出门遛狗。
又抱怨陈家人到现在都没有表示,送回来项链就没有任何后续,让他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因为陈家添了丁,大孩子不值钱了。
“儿子,给姆妈买一张机票,姆妈想去加州晒太阳。”
晚上睡觉前,孙眉又发来信息,他一开始以为又是抱怨刷屏,懒得点开,第二天起床后才打开来看。
加州……他知道颂泽妈妈常年住在加州,总不至于算账算到人家妈妈头上吧。
买张机票而已,算不得多大的事,兰溪二话不说就给他妈买了张最新的机票,亲自把人送去机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