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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节是旅游的淡季,街上没什麽人,河道零星几条游船。陈何良甩了甩手里的票据,问道:“昨晚跟你回家,你们古镇不就没要门票?”
江南的古镇长得差不多,大大小小房屋,宽宽窄窄巷子,拱桥、廊桥、石板桥、各种桥......
就连招牌性质的园林宅院,空间布局也大差不差。
陈何良都没有在他家附近逛一逛,就执意要来周庄。
就好像有朋自远方来,你拿出珍藏许久的糯米酒来接待,对方却指名道姓想喝你邻居家的女儿红。
江兰溪觑他一眼:“我有居民证,而且晚上免门票。”
“那给我也办一个?”漂亮的眼睛足以让任何人失神,作愁思状,“要不然以后只能晚上去找你了。”
怎麽感觉怪怪的?
“你不是居民,办不了。”江兰溪说。
前方是周庄有名的双桥,一只橘猫儿卧在桥沿舔毛,周边商家有气无力地招徕客人。拾级而上登到桥顶,一片积雨云遮住太阳,潮气直往身体里钻。
江兰溪紧走几步,和陈何良拉开些距离。
“居民证不行,那就家属证呗?”陈何良紧紧跟在江兰溪身后。
又来。
狗屁的家属,这人一点脸皮不要吗?
江兰溪一个急剎停住脚步,陈何良没注意继续往前走,鼻子磕在江兰溪耳朵上,他揉了揉鼻子,拉着尾音嗔怨道:“吃枪药了火这麽大。”
“你算我哪门子家属?”江兰溪回头问他,语气算不上客气。
“我算你......”陈何良微微蹙眉,似乎真的在思考。
什麽都不算。
江兰溪扯了扯嘴角,转身继续往前,身后再一次传来很欠揍的声音。
“喂,江兰溪。”
江兰溪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回头,怒目而视。
却见陈何良凑上来,鼻息相对,眉眼透着轻佻,说出的话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勾了勾唇,“我跟你谈恋爱,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江兰溪身形一僵。
讨人厌的狗崽子。
原来狗崽子什麽都知道,他明知道他想要什麽,却像个旁观者站在台下看他唱独角戏,看他别别扭扭变得不像自己。
他应该愤怒的,凭什麽,凭什麽一次次被狗崽子牵着鼻子走。
明明说没谈过恋爱且绝不会谈的是陈何良,现在像喝水一样随意说我要跟你谈的也是陈何良。
江兰溪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又在逗弄他,他应该置之不理然后拂袖而去,给这个自恋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能随意调戏的。
话说出口却变了味。
江兰溪听见自己恶狠狠的声音:“好啊!谈就谈!”
话音刚落,陈何良一把揽住他的腰,旁若无人般狠狠吻上去。
不同于早上的茍且,是独属于恋人之间的宣言。
于是盛夏的江南飘起雨,微风掀开古汀云柳,流水浮舟穿过黛瓦飞檐,江兰溪斜倚在桥墩,擡眼跌入少年烟笼的眉弯,眉弯里撞见自己潮红的脸。
他们的感情开始得太过仓促,仓促的就像负气时的玩笑。以至于很多年后,江兰溪回忆起这一幕,也只是记得水雾迷离,街角楼台,音箱里播放的邓丽君的天籁之音。
歌词很应景——
“我们在那里定下了情,共度过好时光。”
小时候在孙眉的留声机里听到过很多次,此时此刻,却怎麽也想不起歌的名字。
直到分手后,江兰溪灰溜溜地从北京回到故土,路过周庄的双桥,漫天大雨中,他又听到那句歌词。
他打开手机去查,歌名叫做——
初恋的地方。
第26章 第 26 章
漫天大雨, 雨刮器摇不尽穿珠细帘,车子驶过马路,溅起浪花片片。
雨珠砸在陈何良骨节分明的手背,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十二岁那年, 我妈妈终于答应我去开家长会,结果走到校门口告诉我说灵感来了要去周庄, 我拖着她的裙摆不让她走, 她就把裙摆撕掉,头也不回走了,留我一个人狼狈站在校门口。”
雨丝随风吹到江兰溪的侧脸, 凉凉的,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上次和方颂泽在美术馆看到的那张画, 何飞昂的《双桥》。
“因为你妈妈, 你才会想来周庄?”江兰溪声音有些发紧。
不是自家的糯米酒不好喝, 而是邻居家的女儿红有纪念意义?
陈何良扫了一眼景区门口的标示牌, 没什麽表情地轻啧一声, “狗屁的第一水乡,还没你家门前臭水沟好看。”
江兰溪:“......”
这也算夸奖吗?
路上堵车,回到家已近傍晚。王阿嬷又去隔壁邻居家看彩票店去了, 江兰溪打开热水器,给陈何良找了件换洗衣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