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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何良只剩一件黑色短袖,贴身的,包裹住劲瘦落拓的宽肩窄腰。他双手插进裤兜,冷白的手臂上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江兰溪抱着衣服问他:“你不冷吗?”
他薄唇往上挑,一副嚣张姿态:“陈爷抗冻。”
得,这会儿不装弟弟,改称爷了。外套宽大的过分,江兰溪穿在身上就像套了个布袋,他裹紧衣服,双手凑到唇边哈了口热气。
这里很高很高,上方是广袤无边的星空,繁星像珍珠撒在盘子里,下方是灯火辉煌的北京城,路灯曲曲折折勾勒出城市的平面。平台四周停了几辆车,七七八八的帐篷,边沿十几个人架着望远镜正在观星。
陈何良把江兰溪领到一处没什麽人的场地,跨腿迈过栏杆坐上去,两条大长腿在栏杆外面晃来蕩去,手上把玩一只银质火柴盒,姿态散漫肆意。
脚下悬空,下方是三千英尺的山崖。
江兰溪看得心惊,生怕一阵风把陈何良吹下去。
他终于认清了,这人压根就不是贵公子,活脱脱的小痞子、大疯子!
山上不许吸烟,陈何良就咬一支烟在嘴里,含混的声音融进山顶的风,轻淡、慵懒,“今晚双子座流星雨,至少可以数到二十颗。”
他绝对看了他的朋友圈。
唯一的那条,大一那年在上海崇明岛看流星雨的照片。
愿望许在心里,配文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听说数到十八颗流星会好运常伴。可惜灯光太亮夜太长,撑了一晚也就十颗(遗憾emoji)]
所以陈何良大半夜跑了六十多公里带他来到妙峰山,北京“八顶”之一,一览衆山的绝顶,来数十八颗流星。
陈何良多矛盾一个人,撇开浑身的疯劲儿,剩下的,全都是体贴了。他无微不至到观察出你最敏感的小情绪和内心深处的那个点,然后给予你波涛汹涌般的情感反馈,让人几乎溺死在那无边无际的温柔里。
怎麽会有这样的人,让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11章 第 11 章
山风很大,陈何良的外套被他穿成宽大的落肩衣,他才发现少年的肩原来比他宽那麽多。
男人味最极致的体现就是这时候了。别人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唯有陈何良,纯黑色的薄衫让他隐藏在黑夜里,一小截线条利落的小臂露出来,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引诱着人去探寻他的脸。
这个时间来看流星的多是一对对小情侣,或搂抱在一起吹夜风,或并排躺在帐篷里望天空。像他们男男搭配的,兰溪看了一圈,只有斜对面架着望远镜的老大爷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嘹亮女声穿透夜风——“流星!”
几乎同一时间,兰溪擡头望去,第一颗珍珠从天尽头划过,速度很快,几乎转瞬,再一眨眼,天空只有一串长长的银带。
陈何良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江兰溪激动地拍他的肩膀,指着流星划过的弧线,“快看,第一颗!”
陈何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顺着江兰溪指的方向看去,懒洋洋的笑,“看到了。”
江兰溪凝望天边,等着下一颗流星出现,忽听陈何良问:“不许愿麽?”
江兰溪看了眼四周双手合十虔诚祈愿的人们,耷拉下嘴角:“不了。”
陈何良侧过头看他,“嗯?”
“......我运气不好,许愿从来没有实现过。”
江兰溪许过不少愿望,小时候怕愿望实现不了,每次生日只敢许一个愿,像是保姆今天不打他,周末爷爷奶奶他接他去老宅、考试拿到一百分、下一年姆妈回来接他......一个都没有实现过。
上大学后听人说流星许愿比较準,于是大晚上偷跑出宿舍,打车去了崇明岛,等了一晚上看到十颗流星,在沙滩上许下三个愿望。然后第二天一早打不到车,被黑车师傅坑了二百块,回学校后以夜不归宿为由挨了宿管阿姨一顿批。
无数次期待和落空,终于不再去奢望。
“其实愿望都是唯心主义”,兰溪望着远处的银河,低声道:“客观事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流星不过是与大气层摩擦而发出的光,却被人盖上可以实现愿望的高帽。幸好流星不是情感生物,否则一定会笑话我们浅薄无知。”
他早已过了凭感觉做事的年纪,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去做,不切实际的愿望也不会再许。
陈何良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笑了,“如果流星有情感,说不定就可以实现人类的愿望,又怎麽会笑我们浅薄无知?”
江兰溪也跟着笑了,陈何良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