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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个药罐子,偏偏十足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大冬天的坐在窗口吹风,此时一张脸白的跟只艳鬼似的,唯有一双唇仍然带着春花之色。

秦胥不自觉皱眉,倾身将窗户关上了,道:你要是想死,大可以来找我,我一刀给你个痛快。

刚刚吹了风,江尽棠的脸又白了几分,越发衬的那双眼睛跟一对琉璃珠子似的,干干净净,实在不像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大奸臣该有的眼睛。

暂时不劳烦将军。他说:还有些未了之愿,想再苟且段时日。

秦胥嗤了一声:如今九千岁也是有家室的人了,除了没儿子,还有什么未了之愿?

江尽棠微微一笑,整个人都有了几分鲜活气息,更是如江南三月的桃花一般,人么,不都是越没有什么,越追求什么。

他伸出寒玉似的手指,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坐吧。

秦胥眸光落在他修长细白的指尖,顿了一下,而后在他对面坐下。

或许谁也想不到,当朝的大将军、加封一等侯的秦胥竟和九千岁江尽棠有私交。

毕竟这两人在朝堂上可谓是相看两厌,曾有人说过,大业若不是还有秦胥这样的忠君良将,早就被阉人窃国了。

难不成秦胥逼近两分,调笑道:你还真想让那姚氏给你生个儿子?

江尽棠笑着摇头:何必祸害人家姑娘。

秦胥靠回椅背上,散漫的道:我和你说女人做什么说说朝堂上的事儿吧,这小皇帝,你教的不行。

江尽棠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一口血,他淡然的用手帕擦去,道:他是狼崽子,不是狗,自然不会听凭我摆布。

秦胥看见他咳血,皱眉:我前些月不是送了几个大夫给你?怎么,那些庸医都没用?

江尽棠说:沉疴旧疾,药石罔医,不是大夫的错。

秦胥眉头皱得更深:这么说自己做什么,晦气。

江尽棠笑了笑,一双眼睛挑起来看着秦胥:秦将军,我们只是合作罢了,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别太关注我的私事了,嗯?

秦胥很烦江尽棠这样。

总是将一切都分的很清楚,绝不拖泥带水,两人认识这么多年,秦胥回想起来,他和江尽棠之间竟然没有一丝瓜葛。

我只是怕你撑不住,过早的死了。秦胥冷冷道:谁要关心你的私事。

先多谢将军了。江尽棠道:这一副残躯,暂且可以苟且度日,我许诺将军的,必然会做到,请将军放心。

这么多年,我真不知道你图什么。秦胥猛地逼近江尽棠,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个太监,又是个病秧子,登上皇位没有任何意义,如今你富贵已极,天下谁不怕你,你处心积虑的又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江尽棠平静的道:我也不知道。

他抓起桌面上摆着的象牙扇,用扇子将秦胥推开,说起朝事:安王快要回京了。

怎么。秦胥挑眉道:你还记着当年和他的那点仇?

江尽棠微笑:将军说笑,我和安王殿下能有什么仇。

秦胥盯着他,大概过了几息,他才道:小皇帝倚重安王,他回京,你没好日子过。

江尽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笑着道:所以我要在京城之外杀了他,让他进不了京城。

秦胥眼皮子一跳:你疯了?如今你和小皇帝的关系剑拔弩张,他一旦羽翼丰满第一个就要拿你开刀,就连那些穷酸书生都知道你是小皇帝亲政的拦路石,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你如今又去挑衅他做什么?真嫌自己命长了?!

江尽棠不回话,往外走,秦胥一把扣住他手腕:回话。

江尽棠瞥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扇子一转,敲在他手背上,秦胥不由的松开了,江尽棠平静的说:我乐意。

你秦胥咬牙,要是换个人这么对他,他早就把人揍得哭爹喊娘了,偏偏江尽棠这人是个瓷娃娃,碰都碰不得。

他收回了手,冷笑道:成,你要作死,我不拦你。

陛下亲自给你操持婚事,还望九千岁好好活着,别辜负了陛下一番美意。

自然。江尽棠道。

秦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蹿起了一股子火,他灌了杯茶才道:我刚收到消息,姚氏被人从刑部提走了,顾之炎亲自带人去的。

江尽棠回眸:带去了哪里?

宫里。秦胥说:你把小皇帝气得狠了,他打算把姚氏认作义妹,从宫里出嫁皇帝成了你大舅哥,九千岁好福气。

江尽棠对宣阑这幼稚的做法并不予置评。

我许久没回京城。秦胥想起什么:前两日见到小皇帝,恍觉他和先帝生的真是像,性子倒是截然不同。

江尽棠手指一颤,手中的象牙折扇也抖了抖,他垂下眼睫,温声道:是啊。

我倒是知道了个有意思的事情秦胥看着江尽棠,前不久吏部的人整理案卷,有人发现光远十三年的状元和你同名同姓,你说巧不巧?

江尽棠笑了笑:是巧。这位状元郎是何许人也?

案卷残缺不全,记录也并不清晰,倒是有司管案卷的老人记得这一位似乎是定国公江璠的幼子,不如他的几个哥哥有名,但是文采极好,只是因为先天不足,身体病弱,一直养在深阁。

定国公九年前因为谋反被株连九族,难怪这位状元郎没有出头之日了。江尽棠轻声说:不然倒也能封侯拜相。

可惜了不是。秦胥道:我当年和定国公的公子颇有些交情,个个是人中龙凤,想必这位状元郎也是个不凡之人。

倒是我高攀了。江尽棠莞尔,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里仿佛新雪初霁,干干净净:在下何德何能,与定国公的小公子同名同姓。

我看九千岁也不像是穷苦之地养出来的。秦胥眯起眼睛,不算高攀。

我是被父母卖进宫的奴役。江尽棠温声道:怎配和定国公的公子相提并论。

秦胥自然知道眼前之人的出身,六岁的时候家乡遭灾,逃难来到京城,父母为了活命,将他卖进了宫里,光远十四年的时候崭露头角,得先帝重用,渐渐成为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桩桩件件,宫里的案卷记录的明明白白。

这样一个泥腿子,和光风霁月的定国公小公子,似乎也就只有名姓一样了,但是秦胥看着站在珠帘边脸色淡然的江尽棠,却总觉得他们之间,绝对有某种联系。

江尽棠用折扇挑起珠帘,一点头: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将军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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