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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战争是非常残酷的,为啥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呢?像李靖这样主打游击的骑军部队,贵在神出鬼没,如果携带过多粮草,势必延缓行军,早早暴露行踪。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沿路抢劫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吃喝有了,你还抓不到我。历史上,针对这样的情况,其实是有对策的,就是提前将民间百姓的粮食全部征收走,只留下一些糊口的,免得落入敌手。但是老百姓也有对策,那就是将粮食藏起来。还有往水源地投毒的,但是水这玩意,想毒死人也不容易,流水不腐嘛。所以大隋一旦攻入高句丽境内,民间存粮是非常少的,李靖抢,也抢不了多少,但他肯定会抢。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多高句丽百姓饿死,但这不是一个隋人会考虑的事情。战争,就是这么血淋淋。韩僧寿见说不动自己外甥,也不好再劝了,毕竟他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极有主见,又非常谨慎持重,已经是青出于蓝了。大营议事,一直持续了很多天,这期间,李靖会亲往每一座营房激励卫士,订立赏罚标准。当兵,是卖命,卖命是为了钱,你的赏罚制度不说清楚,大家心里没个底,有了底,玩命的时候也就有了彪悍劲。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李靖带着三个慰抚使前往东宫,既是陈述作战方案,也是道别,还是让杨铭敲打这三个人。“陛下有言,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杨铭看着那三个人道:“但我还是建议,见到敌军请降使,直接杀了。”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皇帝给他们下的是圣旨,而太子这叫暗授机宜,两个都不能不听,但两个都得照顾,那么就简单了。我没见到敌军的请降使者啊?这就是李靖的事了,扯白旗过来的一律杀掉,那么这三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事关重大,我倾举国之力征讨,劳师动众,你想降?由不得你,”杨铭加重语气道:“别人的几路,我管不着,但是你们三个,为我所看中,当慎重为之。”宇文静礼率先点头道:“殿下放心,臣当不负所托。”剩下两个也连忙附和。当爹的要受降,儿子不受,这是人家父子俩的事,我们居中权衡就好,不掺和。除此之外,杨广同志还有一个骚操作: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勿得专擅。这句话,二十四路总管,已经提前都收到了,一个比一个懵逼。皇帝的意思是说,你们前面怎么打,得先报告给我,我通过了,你们才能打,不准自行决断。这尼玛是最骚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这一来一回给你汇报,多好的战机也延误了。之所以有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杨广打算打下辽东之后,亲自坐镇辽东城指挥大军,他觉得,辽东距离平壤不算太远,所以他完全可以统筹大军。是的,辽东距离平壤,只有七百里,但那是直线距离。你去平壤是走直线吗?弯弯绕绕早就上千里了。李靖自打收到这条旨意后,差点没吐血。而负责于军中给皇帝传递军情的,就是慰抚使,所以这三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要是乱来,这仗没法打了。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拖延军情奏报,或是谎报军情,这都是可以的。不过就是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慰抚使与杨广之间的互动,这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你得让皇帝知道,行军总管这么干,是对的。千万不能让皇帝驳回你的奏报,所以奏报怎么写,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但是有一个小诀窍,就是报喜不报忧,如果你打的一切顺利,摧枯拉朽,杨广疯了,才会去改变你的作战部署?所以任何败绩都不能出现在军情奏报上面,这会让杨广觉得,你真不行,看我的。大军的操作权一旦归了杨广,那就玩完了。杨铭也清楚,自己这一次对三人的暗授机宜,是僭越的,但是没办法,这可是打高句丽,不要说什么尽道隋亡为此河,隋亡跟大运河没有关系,就是高句丽。一次打不下,紧接着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在杨铭看来,这次哪怕冒点风险,也要一举功成,而他的希望,主要就在李靖身上。十一月初,李靖的先锋军率先开拔。在此之前,杨铭下令调拨四万民夫,一万骡,五千牛,三千驴,为先锋军后勤辎重部队,这就是为什么辎一、辎二、辎三、辎四的将领,是亚将,因为他们四个负责领导这四万民夫和牲畜,来押送粮草。总管>亚将>军将>副将>子总管>押官(骠骑将军充任)>旅帅>队正>火长。遭遇会战时,因地制宜,大军可以摆出十二套军阵,其骨架为七军:右虞候(先锋),右军(侧先锋),左虞候(殿后),左军(策殿后),左厢野(左助将),右厢野(右助将),中军。助将,就是支援部队。浩浩荡荡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头,经关中北上,过榆林,进入驰道,然后开赴涿郡。除了李靖这一路先走之外,剩下有七路,也是从关中走,关中子弟这一次又将扛起大任,大隋精锐出关中,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沿路官道,送行的家眷挤挤攘攘,哭诉着为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送行。大隋历来行军有一个习惯,将士出征,会携带一个小布囊,里面包着家乡的一捧土。有句话叫做哪的黄土不埋人,不是的,只有家乡土才能埋我,身上带着家乡的土,一旦战死沙场,也算是被故乡土掩埋,可以魂归故乡。各路大军,皆佩带其麾下特有的军徽,号为军记带,擅离本军者,要验军记带,如果不属于本军,谁抓到的,谁负责杀。军中不准言官称,你平时是做什么官的,我不管,你在军队是什么职位,我就称呼什么职位。比如那些慰抚使,本职官位都很高,但是军中一律称之为使君。使君,奉天子之命,赴任四方者。广平公主杨文锦,也跟着丈夫走了,整个关中,卫士、民夫、家眷、僧道……整整走了三十八万人。杨铭亲自出城,为各路总管壮行,策骑马上,望着军威鼎盛的大军,杨铭朝身边从洛阳赶来领军的于仲文道:“卿肩负大事,该决断时当决断,不要听那个刘士龙的,实在不行,就杀了。”于仲文嘴角一抽:“杀了算谁的?”他做为行军总管,最讨厌的就是监军,听话还好说,不听话,他是真想让对方死,何况他跟那个刘士龙完全就不熟。“总不能算我的?”杨铭诧异道:“你不至于杀个人都不会吧?”于仲文呵呵一笑:“那也得分人啊,陛下派在我身边的人,我有几个胆子敢杀啊?恐怕也只有殿下敢。”“打个比方啊,”杨铭道:“如果高句丽求降,那个刘士龙要受降,你接不接?”“那得视情况而定,”于仲文道:“若敌军强弩之末,我便受降,若还有一战之力,恐为诈降,就不能受降。”杨铭呵呵道:“真降与诈降,这就无从分辨了,敌军实力残存几何,也无法判断,稳妥起见,你只能选一个啊?”于仲文皱眉道:“我倒是听懂了殿下的意思,您是希望我不受降,但是陛下有旨:承诏慰抚,不受大将节制,受降与否,最后也不是我说了算。”“所以我希望你自己决断,不要听一个文官,他懂什么?”杨铭道。于仲文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君命不敢违啊。”你可真够谨慎的,杨铭无奈的叹息一声:“那就请延寿公记住孤的一句话,此战若败,父皇不杀你,我必杀你。”于仲文浑身一震,目瞪口呆的看向杨铭。杨铭策马掉头,冷冷道:“天色将晚,延寿公一路顺风。”于仲文赶忙行礼:“臣知道了。” ', ' ')